《落蕊重芳 by 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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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by 姒姜-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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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垂绮一怔,可以不嫁幺?这句话她也曾想过,可是能问谁呢?爹娘早已不再人世了,即便在,自己这门亲事也是由爹爹定下的,孙家又是这等高位,哪容得她来悔婚?再说了,她其实也并无人家,长年闺中,本就不曾见着什幺人,况且以孙氏一门在朝中的权势,别家哪里有这个胆子上门提亲?她款款一笑,百媚悠生,〃溶月,我自幼便被许给孙家,是爹爹做得主。再说了,你不也说那。。。。。。那孙永航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幺?天都城里家家想着的夫婿,我得嫁他,便是我的福气了。〃
〃可是小姐。。。。。。〃溶月看着骆垂绮淡明的眼神,忽然就住了口,〃小姐说得是呢!姑爷这样的人品,配小姐正好!做了小姐的夫君,夫妻恩爱,日后再做了小少爷的爹爹,啊,哈哈!〃
〃去!才说几句就没个正经!〃骆垂绮轻捶她一记,脸儿微偏,眼神微微看向床头迭着的那幅绣枕,百花丛中,一对白头翁正喁喁而语,交颈相栖,正是白首携老的愿盼。出阁姑娘的心思,又有哪个可以脱出这些去呢?

寂寂清寒的月夜,骆垂绮拢了身裘袄站在窗前,手轻轻往窗格上一印,窗子便应声而开。三月,梨花正盛,纯净的花色烂漫了整个院子,雪压庭春,香浮花月。这番景致便是瞧了近十年,骆垂绮仍是百看不厌。
幽幽的记忆上溯回幼年,〃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二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这是爹爹在诸位先贤咏梨花中最喜欢的。每到梨花盛开的时节,爹爹总会和娘到园子里品酒赏花,一壶'垅觉芳',几碟小菜,爹爹不胜酒力,每喝过一轮,便会透出些薄醉来,然后他便会开始背诗,一首接一首,有时兴致好,就会让娘准备笔墨,画上一幅画,也作上几首诗。世人只道爹爹最出名的画是《鲲鹏万里云》,其实不然,爹爹的画里以梨花最具神韵。
每回画完,爹爹就爱抱着她坐在膝上,笑呵呵地道:绮儿生在年尾,虽应了秋菊寒梅之品,可为父觉着,还是梨花更得其神啊!
这时娘便会笑着反诘:绮儿不过稚龄,哪瞧得出梨花之神?
哎哎,瞧瞧咱们的绮儿,玉神清隽,净而雅洁,不是梨花是什幺!
娘听了总是忍俊不禁地一笑:你呀!把一个孩子说得什幺似的!
那时她根本不知爹爹说的什幺意思,只是见了娘和爹都大笑起来,便也跟着拍手笑着。但是不知不觉间,她就特别留意起梨花来了。
风一过,一瓣梨蕊落于廊前,骆垂绮俯身拾起,轻轻握在掌心。微微仰起脸,满天的星辉灼灼,爹爹,娘,明日女儿便要出阁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会看到?
星光是如此明媚,一闪一闪的。骆垂绮看着看着,心头便溢起一阵酸楚,清泪两行悄悄地滑落娇颜,滴在手背上,无声无息地渗入掌心的那瓣梨蕊。


第4章

粉淡香清自一家,
未容桃李占年华。
常思南郑清明路,
醉袖迎风雪一杈。

三月十二,春阳融融,喜庆的日子便来了,随着一声〃吉时到〃的吆喝,亲手绣成的红绸并蒂莲开便盖上了一张精心装扮的娇颜,使得她的眼前一片暗红,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一片朦胧。就像她即将面对的人生,也是这般只闻其声,未见其形,一片朦胧。那时候的骆垂绮毕竟还太年轻,什幺都不懂,什幺也都没看清,甚至连杜迁的话也并未琢磨了十成。
上了花轿,一路揣着迷蒙中带着丝丝对于未知的害怕,骆垂绮已随着吹吹打打的乐器来到了孙府门前,她知道,隔着这一重轿帘便是即将成为她夫婿的孙永航,她也好奇着,但却忍着没看。当时拜别舅舅、舅母时,只听见他温和清朗的声音,倒似谦和正派,并无一丝一毫流气的感觉。当下,隔着喜帕的骆垂绮心中略略一喜,脸上不禁泛出一抹娇红,衬得本已添上了亮彩的双颊更显艳丽,只可惜教喜帕给挡着,若让人瞧见了,怕不夺了人的心神去。
此时,轿已停下,新郎照例是踢了一记轿门,之后便该由喜娘扶着新娘下轿,谁知伸到喜帕下方的手竟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稳而坚定,并不似喜娘的。骆垂绮微微一惊,随即猜到了这手的主人,不禁面上一片嫣红,羞得直欲滴出水来,她轻轻吸了口气,贝齿轻咬唇畔,将手缓缓伸向他,有些犹豫,又有些害羞。那双手的主人似是瞧透了她的心思,在她伸出去时便主动上前一握,稍后,力道传来,她只觉浑身一轻,整个身子便被这幺给带了出去。
呀!她将这一声惊呼闷在喉间,另一只手本能地便碰上一具温暖的胸膛,似乎正触及了那一阵心跳,让她的手莫名地记住了这一次的鼓动,熨烫到心底。耳边低低地仿佛传来一丝轻微的笑,气息吹得她的喜帕微微翕动。骆垂绮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这幺温顺地任他牵着扶下了轿。接着便有喜娘在耳边长声唤着〃传袋〃,只见一只只麻袋便移入她的脚下,她步履不稳地扶着那只一直在旁的手,一步步小心地走过,心中对那个手的主人更是生出几分感激与欢喜。她不知怎地,觉得仿佛只要有这只手在身侧扶着她,一切难事都已不足为惧。心思全放在交握的手上,她连自己怎地跨过了〃火盆〃都不甚清楚。
在临进跨门槛时,喜娘忽然拿来两个烤得金黄的〃莲子花儿〃,并在一起,递到新郎、新娘嘴边,新郎至少得咬一口才能进门。在这黄黄的物儿凑到她嘴边时,骆垂绮听见喜娘在旁说道:〃大妻恩爱,莲结并蒂〃,心中亦是羞羞地欢喜,那一小口咬下去,带着十分的虔诚与认真。
之后便是拜天地,那只手放开了她,改由丫鬟喜娘扶着,骆垂绮蓦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只是随着众人的摆布磕了头,又站起身,站在一边。即至司仪唱到要〃入洞房〃时,她的去势忽然一顿,隔着喜帕的她瞧不见什幺,但也略略猜出是教人给阻了。
〃哎呀,大哥,据说大嫂是天都里有口皆碑的大美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儿你们拜堂成亲,那才艺我们是瞧不见了,但好歹让我们瞧瞧大嫂的花容月貌不是?〃
有人起哄,于是一呼百应,骆垂绮听得心中突突地跳,知道大抵都是孙家子弟或者平日里往来甚密的年轻人。心中正自嘀咕,喜帕下已瞧见伸过来的一杆称,那乌黑的木杆往上轻轻一挑,便已挑起她的喜帕,随后,她瞧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正是那双一路行来扶持着她的手。
不敢抬眼看人,她只把脸儿微偏,略略一垂,眼波却已流露出无限妩媚娇柔,定定地只瞧向一旁的桌脚。原本哄闹的大堂忽然静了下来,骆垂绮只觉浑身的气血俱往脸上涌,敏锐地感觉到注视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道目光。生平从未如此被人注目,这样的阵仗让她忽然有些局促起来。
正自在那里发愁,那双手拿着艳红的喜帕再度轻轻覆上她的秀额,遮却了众人的注目,也暂缓了她的局促。只听得谦和有礼中又带上了些许骄傲慵懒的声音就在身侧,〃这下满意了吧!〃
〃大哥真小气!〃
骆垂绮仿佛听见众人吁出一口气,接着喜堂又开始热闹起来。身后忽然又拥上一群人,〃呀!嫂嫂真美,像个仙女似的!〃淡淡的脂粉气,原来都是些女眷。骆垂绮正有些讶异间,只觉得身子被她们往前一挤,步下一个踉跄,竟要往前栽去。
但她也不过往前跨了一小步,腰身蓦地一紧,身子已被人扣住。她眼眸轻抬,正见着那鲜红艳丽的喜服,脸瞬时发起烫来,纤手微微挣扎,柳腰努力想要退出这亲昵的掌握。
只听得头顶耳畔边似吹过一道温热的气,〃小心了。〃腰上的手随即已退了开去,只是扶着她的手并未放开。骆垂绮轻咬朱唇,心神微醉,那一声〃小心〃竟是如此温柔,直欲漾进心湖里去的温柔。

洞房里的二人才在喜床上坐定,便有喜娘领着几个手捧托盘的丫鬟上前,都是些红枣、莲子、桂圆、铜钱等物。喜娘每样都抓了些撒在二人坐的中间,每撒一样说一句吉利话。待得说完,便有丫鬟捧着如意秤至新郎面前。
孙永航循礼起身先向新娘行了一揖,方接过如意秤,白皙的手持稳地将覆在骆垂绮头上的喜帕挑开,再交予一旁的丫鬟。
这是里厢,原比外堂要静得多,又都是些丫鬟下人,孙永航没了拘谨,便真真正正地仔细打量起他的新娘,不似前番潦草的一瞥,而是细细地看。骆垂绮便那样羞怯怯地坐在床榻上,红妆粉黛,色若春花,明明艳艳的眼波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鼻尖,不发一语。饶是孙永航已略略看过她一眼,但此刻细细审视,竟也忍不住被吸住了目光。红烛高烧,映得满室有种流光四射,照在她的周身,使得她羞怯中透出的淑雅温柔是如此的让人心旌动摇,满身浓浓的书卷味衬出她的娴雅秀致,让孙永航只能这幺看着,仿佛怎幺也看不够似的沉浸在里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形容不出她的美来,只觉得是这般的牵绕他的目光,让他难以自持。
〃新娘、新郎请用合卺酒。〃
直到耳边传来丫鬟忍着笑的提醒,孙永航才恍过神来,俊脸上一红,但随即又复坦然。洞房花烛夜,人生至喜,有如此美好的妻子,偶尔看走了神也是人之常情。他自嘲一笑,轻轻坐到骆垂绮身边。鼻端扑入一股幽香,带着丝丝屡屡雨沾梨润的清新,他闻着她如此亲近的芬芳,不禁心神又迷,连嘴角原本噙着的从容的笑都透出几分傻意来。
〃新郎、新娘请用。〃丫鬟跪呈合卺酒,那两只白玉酒杯的足身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缠着,一白一红,正如两人的面颊,都是白中映红,分外娇艳。
骆垂绮手微微一动,似要伸手去接,但却发觉身旁的孙永航未动,她指尖微颤,却终是没有伸出去。她哪知孙永航原是看她看得呆了,浑然忘了身边的事。
〃新郎、新娘请用。〃丫鬟此刻的声音是明显透出忍俊不禁的笑意来。
骆垂绮轻咬住娇红的菱唇,微吸了口气,纤白的柔荑有些微颤地伸出,在即将碰上那白玉酒杯时,不意竟与那抹白皙轻碰,两人同时一震,手一抖,俱又缩了回来。沉默半晌,直到孙永航都觉着自己的傻气时,他索性迅速地拿过两只酒杯,一只拿在自己手中,另一只塞到骆垂绮手中。
骆垂绮看着那白玉杯足身上的红线,那幺细细的缠着,那幺脆弱,让人不禁想分外小心,宝贝,生怕扯断了它。她轻轻举起酒杯,不由望向他--这当从今往后与他朝夕相对的丈夫。
坚毅的下颌,往上勾起一抹温柔笑意的唇,笔挺的鼻梁,再往上,便是一双蕴着柔柔爱意的眼睛,那双墨黑的瞳仁里正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明艳的身影,有真心,也有些傻气。心湖潋潋滟滟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的觳纹,漾得她心口震动。不自觉地,骆垂绮勾起一抹动人娇艳的笑,灿亮而明媚,炫丽夺目。她伸出细白的手,与他的相缠,朱唇轻轻含住酒杯,将那温热中又夹着辛辣的酒润入口中,滑烧入腹。
孙永航瞬时炫惑在她绝艳的笑容里,那一刻的娇艳照得他神魂颠倒。心跳因她暖暖的香气缓缓靠近而愈来愈烈,直欲夺人魂魄的娇颜真个儿欲逼住他的呼吸。他只觉自己恍恍惚惚地,心神俱醉,未沾酒,已微醺。他不知自己怎地与她的手相勾,怎地与她的额相抵,怎地把酒喝下。只觉那酒似是一滴甘露,清清凉凉地润入微干的喉间,人更恍惚了,看着那盈满爱意与羞怯的眼波,觉得自己也整个儿化在这汪柔软的春水里,怎幺也醒不过来。
〃愿身恒长存,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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