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部:鬼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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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部:鬼关门-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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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窣,窸窸窣。
黑暗里,大家都狐疑百生,因为,谁都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一条蜥蜴,爬上了楼梯扶手。
好像是一条悬在梁上的布帛,随风摇曳。
好像是一条蛇,正蜿蜒滑上了阶梯。
好像是一只瞎了的彘兽,正在栏杆攀爬。
好像是一匹不长眼睛的蛊雕,正在中堂摸索。
天哪,那是什么东西?
叶告不知道。
何梵也不知道。
罗白乃也完全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这“事物”正在摸索着、攀爬着,甚至是在蠕动着、挣扎着、正在楼下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渐渐“黏”了上来。
而且,向他们逼近。
如果说这“事物”对这儿全然不熟悉,可是,在这彻底的大黑暗中,“它”进行得虽然缓慢,但的而且确往上磨蹭了过来。
要是说这“东西”对这里地形事物了然,那为何只不过走区区二十几级楼梯(就是刚才罗白乃本要硬闯上来,但遭张切切喝止的那道木梯),“它”却要“摸索”了那么久,才走得上来?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不过,由于太黯了,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脸容。
大家都不知怎么办是好。
如果往后走,那是绮梦的房间,那里面可能有一只还在冲凉的女鬼,或是断头的魔怪,或是一堆会动的毛发,正在等着他们。
要是往前走,那便一定会跟这正往上“爬行”的东西遭遇个正着。
若是往外溜:在这天乌地暗中往外走,形同暴露在荒山野岭的魔掌鬼手中,只怕更加凶险。
这时,那“怪物”进行得虽然极缓、极艰辛、也极迟疑,但已完全上达了楼梯,站在那边,似是怔了一会儿,然后,徐徐扭转身子,向他们那儿“迫近”。
──既然可以勉强辨析:对方缓缓扭曲了身躯,至少已证明了两件事:
一,还是有光亮了。
但烛火都灭了,楼下也无人点灯,光从何来?
光自天上来。
那是月色。
月亮本已出来了,但给浓云包围了,现在挣出一点儿亮相来。绮梦客栈二楼两面围拢了房间、能自木板空罅够透进来的光芒,也只是那么一点。
只一丁点那也就够了。
至少,三个受过武术训练的少侠,已足能勉强分辨事物。
二,既然有身体,那就是“人”,而不是禽兽、妖怪,或是鬼魅了,何况,从腰身判别,来的还是一位女子。
这发现最是让他们大为放心。
放心是怎么一回事?
有时候,从极度担心终于等到十分放心,你甚至可以听到“嗵”的一声,好像一整颗大石如木桶一样,掉落到心井里去了。
真正担心、忧虑过的人,都熟稔这种感觉。
何梵想要出声招呼。
罗白乃连忙制止。
“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人。”何梵说,“若不是人,怎么会有人的身体?”
“如果是人,”罗白乃狐疑地道,“怎么走得如许之慢?”
“这么黑,只要是人,都得步步为营,”何梵咕哝道,“鬼才会飞,鬼才能在黑七八暗里飘啊飘的。”
“就算是人,”罗白乃还是有疑窦,“又怎知道不是敌人?”
“怎会是敌人呢?”何梵说,“她是自楼下上来的,楼下的岂是敌人?”
罗白乃叹了一声,正待说话,忽听叶告自旁扬声唤道:
“我们在这里。” 


  
第二回 头
 
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叶告已经扬声招呼了。
那人(女子)呆了呆,终于,拖步向他们那儿移了过来。
走得的确有点艰难,而且,还得一路摸索前进,看去,好像非常老迈,又似病得甚重,看了也觉吃力。
何梵道:“不如上去扶她一把。”
罗白乃一把扯住了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们还没搞清楚她是谁。”
叶告冷哼道:“既是楼下上来的女子,不是李姑娘,就是言小姐,不然就是杜小妹子,再不就是张大妈子,还怕个啥!”
罗白乃反诘道:“要是她们,怎么这般不熟路,况且,也没回声应你。”
何梵怔了一怔,就没坚持走过去了。
这时,尽管磨磨蹭蹭,但那女人还是走近了,和着非常澹滋、微弱的月色,只觉来人走得极不自然,也很不正常。
叶告干咳了一声:“是哪一位?”
仍是没有应。
但人更近了,且伸出了双手,直挺挺地。
叶告按住了剑柄。
罗白乃只觉心里发毛。
那女人双手在黑暗里摸索。
摸呀摸呀的,慢慢,摸近三人的眼前来了。光线还是太暗,来人还是看不清楚五官轮廓。
何梵只觉头皮发炸。
叶告饶是最是不怕鬼,此际也不觉有些手足冰冷,走也不是,打也不是。
罗白乃眼见那女人靠近了,三人都挤到绮梦房门前,往后退已无路,又怕午字房内有埋伏,灵机一动,偷偷攥过那女人的衣袂一看,当下哈哈一声,大为放心,大剌剌地转回头向叶告、何梵豪笑道:
“这下可是城隍庙里捉迷藏──当真是摸鬼了!”罗白乃神不乱、气不紊、色不变、声不抖的说:
“你们且瞧这衣衫是谁的?原来是何大姐儿的!大家找得她好苦,原来躲在这儿,专程悄没声息的,吓唬我们!幸好我罗某胆大包天,心细如发,一看便认得这件服饰──”
他还待说下去。
可是他发现有点不对头。
因为他看到叶告和何梵。
他是得意扬扬的对着何梵跟叶告说话的,没看到这两个人这才是怪事。
不过,如今,他借着隐约的微光(他现在从这角度才发现,除了隐约的月光之外,午字房的邻房,还透出了一些微芒──至于是什么光芒,他可一时分辨不出,往后,当然也就没时间再分辨了),看到两个怪人。
不,与其说是怪人,不如说两个人长着怪相。
这两个人,形容怪得不得了,张大了口,也瞪大了眼,甚至连耳孔也张大了,鼻孔更翕得奇大无比,看他们的表情,连毛孔都在张阔中,甚至连喉核也愈滚愈大。
他们两人,当然就是:何梵跟叶告。
他们睚眦欲裂,指手画脚的,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四手廿指的,一直往他那儿指。
严格来说,应该是往他背后指。
他们指着他的背后,却说不出话来,喉咙只一径发出格格格格的声响。
他的背后?
他的背后是……
──不是何文田吗?有什么可怪的?
于是,他回头。
徐徐转过身子。
这时,那女人已经跟他靠得很近的了,以至衣袂都可以触着他。
所以,罗白乃一回头,就看见她了。
是真的“看见”她。
因为这回是太近了。
简直是贴着在一起。
他不但可以看见她,甚至也可以触着她,嗅着她,碰着她。
这一下,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巨细无遗了:
她是没有头的。
她向他(们)伸出了手,摸索着,像是要讨回一件东西。
她没有办法发声。
──难道,她要讨的,正是她的“头”?!
天!
罗白乃轰的一声,好像天边的雷,正炸在他脑门里。
一时间,他的脚发软,脑子一片空白,心几乎跳出了口腔,又像要裂成两片,自鼻孔里迸喷出来!
她的确是何文田!
但却是一个没有头的何文田:
而这个“没有头的何文田”,居然一步一步、一级一级的,一摸一摸的寻索上来,跟他们要回她的头!
天哪!
这一刹间,罗白乃很想躲开(他当然想极了),可是不知怎的,双脚一直在抖颤,完全不听使唤。
他贴得“她”太近了,他想用手推开她,但双手也一直在发麻,动不了。
这就像是陷在一个噩梦里:当噩梦梦得极噩之际,想动动不了,想起起不了,连想叫也叫不出声,甚至连想醒也醒不来。
于是噩梦成了真。
这才是真的噩梦!
就在这时候,叶告做了一件事。
这三人中,他最够胆──其实不是他胆子最大,他的样貌像很有勇气,很豪情,但其实他相当胆怯,凡事不敢创新──因为他一向不相信有“鬼”这回事。
就因为他不信,所以才不那么惊惧。
你相信爱,才会有爱。你相信恨,才会生恨。你坚信自己,才能成功。你深信你必失败无疑,那就一定以失败告终。
害怕也一样。
你觉得你怕,你才会怕。你根本不怕,就不知道怕从何来,为何要怕,怕为何物。
叶告也不是不怕。
他也骇怕。
任何人看到一个无头的人无端端站在你跟前,绝对没有人会有理由不惊惧的。
可是因为他仍不信:眼前是一只“鬼”,他仍怀疑是:何文田这干姐儿们在吓唬他们,于是,他就用了一种最原始、直接的方式,去作了一个试探。
他一手抓住她,往她颈项上一摸。
没有。
的确是没有头。
由于他仍然不信,以为她把头不知藏到衣服内哪儿去了,所以,他更用手一按,一压,甚至攥了几下。
没有头。
肯定那是一个会走动的但没有头的女人!
叶告回过头来,脸上出现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怪模样。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件事:
这的确是一个无头人。
如假包换。
却是怎么“换”?! 


  
第三回 还我头来!
 
那“躯体”伸出了手,好像正在跟他说:“还我头来!”
一下子,转身“卡”住了的罗白乃,扑上去按着女人“断”头的叶告,站在那边全身发抖的何梵,一齐怪叫、尖叫、狂叫了一声,哗然而散,倏然溜走一空。
他们就像是三根爆竹,原本是扎在一起,绾结在一道,现在,倏地炸开了,他们也就遽然散开了,一个也不留。
也许,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她僵直的姿态,仿佛在重复申诉一句话:
──还……我……头……来……!
其实,三人虽然胆战心寒,魂飞魄散,但还不算是一齐开溜,谁也不管谁的。
因为到了这一刻,谁都知道,人多在一起,还是比较占便宜。
至少,比较不惊恐、孤立!
不管对付人还是应付鬼,道理都一样,人多比较凶,多人,就胆壮。
只不过,一旦发现一路摸索上来且站在身前的是一个无头人,三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往后撤。
这叫不由自主。
这往后一退,就撞在门上。
原本,这是绮梦的房门。
三人一齐疾退,背部抵及门上,也不知是因为三人都太用力,还是门根本没关好,抑或是门后有古怪,只听“轰”的一声,门开了,门倒了,门塌了!
三人一齐跌跌撞撞,倒入了绮梦的午字一房。
三人一起跌了进去,有的趴倒在地,一弹而起了;有的跌了一半,立即滚过一边;有的借势飞退,斜飞跃开。
一时间,三人都骤然分开了。
房间更黑,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敌方在哪里?无头人在哪里?鬼在哪里?
罗白乃是着着实实跌了一大跤,伸手一摸,地上还躺了个人,身子冷冰冰的,看来已死了好久。
就是这具魁梧的尸体绊倒他的。
他啐了一口,抓了一块东西,揣入襟内,一面连爬带滚站了起来,一面出拳乱打,一面单掌护身,打着旋往来了七八回合,就怕有人(更怕是鬼)欺近身边。
幸好没有。
他收了手,稍稍喘定气,心中却乱得一团糟。
最糟的是这黑。
黑得他完全不知虚实,不分人鬼。
更糟的是他只一个人。
一个人遇敌也好,遇鬼也好,总比多人遇到更彷徨无助。
最最糟糕的是他又不敢扬声开口,免得打草惊鬼,同门唤不着,召来了各路鬼怪索命!
更更最最糟透了的是:他自己虽做声不得,但外面的轰隆声则一声密过一声,然后,在山那边间歇传来惨嘶、狂嚎之声,也不知是猿嗥,还是枭鸣,抑或是人遇上可怕惨烈的情形,或给酷刑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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