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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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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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微微一,笑,道:“试想那王夫人对展英松等人既是完全好意,为何定要等到我来后,才肯将他们自地下窖中释放出来!”
    朱七七眼睛一亮,道:“是呀,这是为什么?”
    沈浪笑道:“事后先见之明,你总是有的。”
    朱七七娇嗔道:“你以为我真的糊涂么,我告诉你,她暗中必定还有阴谋,但行藏既已被你发现便只有索性装作大方,将他们俱都放出……”沈浪颔首笑道:“好聪明的孩子,不错,正是如此,但还有,她将展英松等人放出后,自己也说有事需至黄山一行,匆匆走了。”
    朱七七道:“是以你便生怕她要在途中拦劫展英松等人,是以你便要他一路在晴中监视,何况,你表面既已与她站在同一阵线,金……兄留在那里,也多有不便,自是不如在暗中将他支开的好。”
    沈浪笑道:“你果然越来越聪明了。”
    朱七七“哼”了一声,面孔虽仍绷紧紧的,但心中的得意之情,已忍不住要从眉梢眼角暴露出来。
    沈浪道:“这些事,我本无意瞒着你,但当着王怜花之面,我却不能向你说出……唉,幸好你在此遇着金兄,否则……否则……”朱七七眼睛更亮了,道:“否则怎样?”
    沈浪道:“否则又要令人担心。”
    朱七七痴痴地呆了半晌,轻声道:“你会为我担心?鬼才相信哩……”话犹未了,梨涡隐现,已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才的悲哀、苦恼、委曲、难受……却早已在沈浪这淡淡一句话里,消失得无踪无影。
    金无望冷眼瞧着他两人的神情,脸上又似已结起一层冰来,此刻干“咳”了声,沉声道:“展英松等人一路赶到仁义庄,路上并无任何意外,我目送他一行人入庄之后,便立即兼程赶回。”
    沈浪失声道:“这倒怪了……”
    他皱沉思良久,方自展颜一笑,抱拳道:“多谢金兄……”金无望道:“多谢两字,似乎不应自你口中向我说出。”
    沈浪笑:“不错,这两字委实太俗。”
    金无望道:“那王夫人既未对展英松等人有何图谋,你今后行止,又待如何?”
    沈浪沉吟半晌,反问道:“金兄此后行止,又待如何?”
    金无望仰天长长叹了口气,道:“仁义庄之约既了,展英松等人亦已无恙,无论如何,此事总算告一段落,我……我也该回去了。”
    沈浪动容道:“回去?”
    金无望垂首道:“不错,那柴玉关虽凶虽恶,但他待我之恩情不可谓不厚,终我一生,总是万万不能背弃于他……”霍然抬起头来,目注沈浪,缓缓道:“却不知沈相公可放我回去么?”
    沈浪苦笑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金兄对那柴玉关,可谓仁至义尽,我又岂会学那无义小人拦阻你的义行。”
    金无望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人,但……”再次抬起头来,再次目注沈浪,凝目良久,厉声道:“而今而后,你我再会之时,便是敌非友,我便可能不顾一切,取你性命,你今日放了我,他日莫要后悔。”
    沈浪惨然一笑,道:“人各有志,谁也不能相强,今后你我纵然是敌非友,但能与你这样的敌人交手,亦是我人生一乐。”
    金无望缓缓点头道:“如此便好。”
    两人相对凝立,又自默然半晌。
    忽然,两人一齐脱口道:“多多珍重……”两人一齐出口,一齐住口,嘴角都不禁泛起一阵苦涩的笑容,朱七七却不禁早已瞧得热泪盈眶。
    她但觉胸中热血奔腾,忍住满眶热泪,跺足道:“要留就留,要走就走,还在这里噜嗦什么,想不到你们大男人也会如此婆婆妈妈的。”
    金无望颔首道:“不错,是该走了,江湖险恶,奸人环伺,沈兄你……”沈浪截口道:“金兄只管放心,我自会留意的,只是金兄你……”金无望仰天长笑道:“但将血泪酬知己,生死又何妨……”挥挥手,踏开大步扬长而去,再也不回头瞧上一眼。
    朱七七目送着他孤独的身影,逐渐在风雪中远去,又回头瞧了瞧沈浪,突然放开喉咙,大呼道:“等一等……慢走。”
    金无望顿住脚步,却未回头,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七七咬了咬嘴唇,又瞧沈浪一眼,道:“我……我要跟着你走。”
    金无望身子像钉了似的钉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既未回头,也未说话,想来他已不知该说什么。
    朱七七却不再瞧他了,大声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同情我,了解我,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我不跟着你跟谁。”
    金无望似待回头,只是仰天长笑一声,向前急行而去,那笑声中的意味,谁也揣摩不出。
    朱七七大呼道:“慢些,等我一等,带着我走……”呼声之中,竟果然展动身形,追了过去。
    沈浪伸手要去拉她,但心念一转,却又住手,望着朱七七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嘴角似是泛起一丝微笑……朱七七放足急奔,奔出了十数丈开外,偷偷回头一望,呀,那狠心的沈浪,该死的沈浪竟未追来。
    再往前瞧,金无望也走得踪影不见了。
    漫天飞雪,雪花没头没脸地向她扑了过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又是悲哀,又是气恼,又是失望……她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她边哭边跑,泪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既不辨方向,也不辨路途,只是发狂向前奔……前途茫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纵然辨清了方向,辨清了路途又有什么用?
    眼泪,好像要结成冰了。
    她狠命地用衣袖擦去泪痕,喃喃道:“好,姓沈的,你不拉我,看我真的死了,你对不对得住你的良心,但……但我为什么不死呢……为什么不死呢……”她又举手擦眼泪,却突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一撞竟撞得她一连退出四五步,方自站稳,她正待怒骂,猛抬头,石像般的站在她面前的,却正又是金无望。
    此时此刻此地再见着金无望,朱七七真有如见到她最最亲热的亲人一般,也说不出是悲?是喜?
    不管是悲是喜,她却大呼一声扑了上去,扑进了金无望的怀抱,抱住了他,比上次抱得更紧。
    金无望发际,肩头,都结满了冰雪,他面上也像是结满了冰雪,但一双目光,却是火热的。
    他火热的目光,凝注着远方的冰雪。
    良久,他自长叹一声,道:“你真的跟来了……你何苦来呢。”
    朱七七的头,埋在他胸膛上,带着哭声笑道:“我自然要如此,我真的跟着你……从此以后,你永远再也不会寂寞了,难道……难道你不高兴么。”
    金无望道:“从此你永远都要跟着我?”
    朱七七道:“嗯!永远都要跟着你,永远不离开,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但你也永远不会赶我走的,是么?”
    金无望苦笑一声,道:“可怜的孩子……”朱七七道:“不,不,我不可怜,我才不可怜呢,有你陪着我,我还可怜什么?你从此可再也不准再说可怜了。”
    金无望喃喃道:“可怜的孩子……”
    朱七七埋着头,不依道:“你瞧你,又说了,你说,你说我有什么可怜?”
    金无望叹道:“你又何苦为了要气沈浪而跟着我?你又何苦?”
    朱七七大声截口道:“我不是为了沈浪,自己愿意跟着你的。”
    金无望道:“但沈浪来追你回去如何?”
    朱七七道:“我睬都不睬他。”
    金无望道:“真的?”
    朱七七道:“一千个真的,一万个真的。”
    金无望默然半晌,忽然道:“你瞧,沈浪果然追来了。”
    朱七七身子一震,大喜呼道:“在哪里?”
    她身子立刻离开金无望的怀抱,回头一望,来路雪花迷茫,哪有沈浪的影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再回头,但见金无望嘴角,已泛起一丝充满世故,充满了解,但又免不了微带讥嘲的笑容。
    朱七七脸红了,却犹自遮掩着道:“他来了我也不睬他,我……我……”金无望摇头叹道:“孩子,你的心事,瞒不了我的,你还是回去吧。”
    朱七七顿足道:“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金无望道:“但你又怎能真的跟着我。”
    朱七七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就死在你面前。”
    金无望苦笑望着她,半晌喃喃道:“跟着我也好,反正沈浪必定会跟来的,他任凭朱七七跟着我,只怕也是为了便于跟踪我的下落……他未曾明白逼着我带他去寻柴玉关,已算他对我的一番义气,他若要暗地跟踪,自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怎能怪他?”
    他自言自语,既然像是在为自己分析,又像是为沈浪解释,他语声低沉含混,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清。
    朱七七道:“你说什么。”
    金无望道:“我说……你要跟着我,唉,就走吧。”
    两人急行半日,正午到了西谷。
    这是新安城西的一个小镇,镇虽小,倒也颇不荒凉,只因此地东望洛阳,北渡大河来往客商,自为此镇带来了不少繁荣。
    朱七七一路始终拉着金无望的手,入镇之后,仍未放开,别人要对她怎么看,对她怎么想,她全不放在心上。
    别人自然要对她看的,心里也自然是惊奇,又觉好笑,但只要一瞧到金无望的脸,便也不敢看了,笑更笑不出。
    朱七七轻声道:“你瞧,别人都怕你,我好得意。”
    金无望道:“你得意什么。”
    朱七七笑道:“我就希望别人怕我,但别人都偏偏不怕,如今我跟着你走,就好像跟着老虎的狐狸一样,可以沾沾光,也可以当做别人都在怕我了,我自然得意,只是……只是肚子太饿了,想装神气些,却又装不出。”
    金无望忍不住一笑,道:“你此刻便吃得下么?”
    朱七七道:“我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遇到件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吃不下,喝不下了……什么事我都很快就能忘记,照吃不误,所以我五哥说我将来必会变成个大大的胖子。”
    金无望不禁又为之一笑,道:“胖子又有何不好?走,咱们去大吃一顿。”这冷冰冰的怪人,此刻不知为了什么,竟仿佛有些变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金无望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当下问道:“你五哥可就是江湖人口中常说的朱五公子?”
    朱七七叹了口气道:“不错,我那五哥,可真是个怪物,我家里的灵气,仿佛全被他一个占尽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最得人缘,最能讨人喜欢,我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口中虽在叹气,心中其实却充满了得意之情。
    金无望道:“我也久闻朱五公子之名,都道此人乃是浊世中翩翩佳公子,只可惜直到此刻,我仍未见过他一面。”
    朱七七道:“莫说你见不着他,就连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几乎有三两年未曾见着他了,他总就像游魂似的。呀,到了。”
    “到了”的意思,并非说“游魂”到了,而是说饭铺到了一一,问小小的门面,五张小小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酒香,茶香一阵阵从门里传了出来,只可惜桌子上却坐满了人。
    金无望道:“此地生意太好……”
    朱七七道:“生意好的地方,酒菜必定不差。”
    金无望道:“怎奈坐无虚席。”
    朱七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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