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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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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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才算没有白活。”
    徐若愚道:“但……我的手……我的手已不行了。”
    朱七七怒道:“什么不行了,这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你这懦夫,你根本胆已寒了,只想依靠别人救你,你……你根本自己不敢动手。”
    徐若愚身形犹在闪动,眼泪却已流下面颊,只因朱七七这番话,实已骂入他心底深处。
    朱七七大喝道:“鼓起勇气,动手,拼命动手。知道么……只要你有勇气拼命,这些人是万万杀不死你的。”
    徐若愚流泪道:“不行……我已完了,我……我怕的很……沈浪,沈浪,救我……救我,我还不想死……”朱七七恨声:“懦夫,软骨头,这样的男人,难怪没有女人喜欢……我真不懂他这七大高手的名声是如何得来的。”
    她却不知徐若愚武功委实不弱,只是天性中缺少了那股男子汉的豪气,在平时——在没有人可以威胁他的生命时,那他萧洒的剑法,萧洒的风度,不但掩饰了他的懦弱,也很容易的为他博来了声名……世人的眼光原本就多属短浅,这本就是令人奇异之事。
    只是,一个人无论掩饰得多好,在面临一种重大的考验时,他的缺点,就会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别人眼前。
    徐若愚此刻正是如此。
    寒夜漫长,黎明前的时刻,最暗,也最冷。
    突然,徐若愚一声惨呼,比刀风还尖厉,还刺耳。
    沈浪失声道:“徐兄,怎么了?”
    徐若愚颤声道:“我……”
    话方出声,又是一声惨呼。
    接着,是左公龙得意的大笑声。
    寒风,刀光一闪,惨呼,狂笑……
    黯黑的苍穹下,一片纷乱,鲜血已染红了雪。
    左公龙狂笑道:“行了么?”
    刀光中有人应声道:“行了,五刀。”
    左公龙大喝道:“叛徒已除,走。”
    刀光一闪,纷纷退后,一排弯箭,射了过来,等沈浪挥刀拨开箭雨,一群人已消失在黑暗中,染血的雪地上,倒躺着蜷曲的徐若愚。
    朱七七跺足道:“追……咱们追不追?”
    沈浪却不答话,只是沉重的叹息一声,俯身抱起了徐若愚——他满面满身的鲜血,在黑暗中看来有如泼墨一般,黑漆漆的,令人战栗。
    还有呼吸,满身浴血的徐若愚竟还有微弱的呼吸。
    沈浪大喜,轻唤道:“徐兄,振作起来,振作起来。”
    徐若愚身子一阵痉孪,眼帘却张开一线。迷茫纷乱的目光,在沈浪面前打着转,仿佛正在努力辨认着眼前这人是谁。
    沈浪道:“徐兄,是我……是沈浪。”
    徐若愚目中终于现出了一线光线,但这光线,也不过仿佛风中的残烛似的,是那么微弱和不稳。
    他挣扎着,张开嘴,颤声道:“沈兄……我……我已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沈浪道:“胡说,你不会死的,你还会活下去。”
    徐若愚摇了摇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头轻轻摇一下,才能在嘴角挣扎出一丝惨笑。
    他惨笑着道:“我自己知道……不行了……只可惜那秘密……那秘密……我……我竟已没有力气说出来了……”沈浪道:“莫再去想那秘密了,那没什么关系。”
    突然一阵咳嗽,一口气似已喘不过来。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道:“世上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秘密?”
    徐若愚咳嗽着道:“信……我有信……咳……给柳玉……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剧烈的喘息,已使他说不出话来。
    沈浪瞧他如此模样,也不禁为之惨然,柔声道:“徐兄,你只管放心,你既有信给柳玉茹柳姑娘,我便可寻她问个明白,绝不会让他们奸谋得逞。”
    徐若愚拼命挣扎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已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一双眼睛,仍瞧着沈浪。
    这双眼睛里正充满痛苦,惭愧与歉疚。
    沈浪喃喃道:“去吧,你好生去吧,莫要痛苦,莫要自责,无论如何,你已尽过力了,你已尽过最大的力了。”
    徐若愚不能说话,但那双眼睛却正似在说:“是么?我已可不必自责了么……我的确已经出过力了……”于是,这双眼睛终于缓缓合起,这一生都在自己的懦弱与自己交战着的少年,临死前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东方,终于出现了曙色。
    微弱的,淡青色的曙光,照着徐若愚的脸——朱七七的目光,也正瞧着这张脸,目中似已有泪珠。
    沈浪喃喃道:“不错,这正是个可怜的人。”
    朱七七道:“但男人宁可被人痛恨,也不该被怜悯的,被人怜悯的男人,就不会是真正的男人,若非他太懦弱,他今日本可不必死的……”沈浪突然截口道:“不错,他今日本可不必死的,但却死在你的手上。”
    朱七七失声道:“我”朱七七眼圈已红了,顿足道:“又是我,你什么事都要怪我,今日我又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他自己怕死,越怕死的人越会死,这……这又怎能怪我?”
    沈浪冷冷道:“那时若不是你逼他说话,左公龙本来的意思,是先要拼尽全力,将我除去的。”
    朱七七道:“但……但你那时已被他们逼得招架不住了呀,你……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还不是一样逃不了。”
    沈浪道:“你怎知我那时已被他们逼得招架不住?”
    朱七七道:“这……这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你……你那时和他们打了许久许久,却连一个人也未伤着。”
    沈浪道:“你难道就未瞧见我在一招间就将他们三人制住,我既能在一招间制住他们三个人,此后又如何不能伤及他们一人?”
    朱七七怔了一怔,道:“这……这我又怎知是为了什么?”
    沈浪沉声道:“那时我若是将他们阵法击乱,便难免有乱刀伤及徐若愚,阵法一乱,我照顾便难免不周,是以我那时只是和他们游斗,将他们阵圈渐渐缩小,只要他们的阵法不乱,便可有轨迹可寻,便可将你们一齐护住,等他们的阵圈缩小到再不能小的时候,我便可将他们一击而破。”
    他叹息一声,接道:“无论什么阵法,他的圈子越小,就越易破,只因圈子缩小了,他们彼此就难免不互相牵制我只要牵一发,便可动其全身,这种简单的道理,你本可想得通的,只是你从来不去想而已。”
    朱七七的头,已深垂了下去。
    沈浪长叹道:“我费了许多心力,终算窥破了他们阵法的枢纽所在,眼见已将得手,哪知你……你却在……”朱七七突然嘶声道:“我错了……我是错了。”
    她抬起头,脸上又满布泪痕,接着道:“但你如何不想想,我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的。
    我……我若不是为了你,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何况……你说那道理简单,我却觉得大不简单,世上的人,并非个个都和你一样聪明的呀。”
    说着说着,她终于忍不住伏倒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沈浪木然瞧了她半晌,长长叹息一声,道:“好了,莫要哭了,天光已大亮,金无望还无消息,咱们无论如何,也该先去找着他才是。”
    金无望狂奔在寒风中,满头乱发,随风飘散,在这一片冰天雪地里,他全身却都被怒火烧得发热。
    他本是谜一样的人物,有着谜一样的身世,往昔的事,他非但不愿告诉别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去想,他只记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未为别人的生死关心过,更永远不会为别人的痛哭流一滴眼泪。
    他从来不去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更不会去想谁是谁非,只要是他喜欢的事,他就去做,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人,他就一刀杀死,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下,他从来未曾为这些人的生命惋惜,“弱者本是该死的”,这在他心目中,似乎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然而,此刻他竟变了。
    他竟会为金不换的邪恶而愤怒,他竟会为一个弱女子的生命而不惜冒着寒风奔波在冰天雪地中。
    这变化委实连他自己也梦想不到。
    雪地冰天,大地间一片黑暗。
    金不换逃向何处,该如何追寻,金无望一无所知。
    他只是凭着一股本能的直觉追寻着——这是一种野兽的本能,也是像他这样终生流浪的武人的本能。
    江湖豪杰竟会有与野兽同样的本能,这乍听似乎是怪事,但若仔细一想,便可发现两者之间委实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都必须逃避别人的追踪,他们在被追踪中又都必须要去追捕仗以延续他们生命的猎物。
    他们是猎者,也同样随时都可能被猎。
    他们的生命永远都是站在生死的边缘上。
    在这四下无人的冰天雪地里,金无望第一次发现他的生命竟与野兽有这么多相同相似之处。
    他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的,讥讽的微笑。
    但是,他的直觉并没有错。
    前面雪地上,有样东西,正闪动着乌黑的光华,金无望野兽般锐利的目光,自然不会错过它。
    这是根发簪。
    多么聪明的女孩子,她在如此情况下,竟仍未失去智慧与勇气,她悄悄抛落这根发簪,便已指出了金不换逃亡的方向。
    金无望拾起发簪,便已知道他追踪的方向没有错,于是他脚步更快,目光的搜寻也更仔细。
    数十丈开外,白飞飞又留下了一只耳环,再过数十丈是另一只耳环,然后是一块丝帕,一根腰带。
    到最后她竟将两只鞋子都脱了下来,小巧的,绣着血红梅花的鞋子,在雪地上显得分外刺目。
    有了这些东西,金无望的追寻就容易了。
    拾起第二只绣鞋,他鼻端突然飘入一丝香气,那是温暖的,浓厚的,在寒夜中分外引人的肉香?寒夜荒原中,哪里来的人在烧肉?
    金无望毫不考虑,追着肉香掠去,接连好几个起落后,他便瞧见一座屋影,隐约还可瞧见有闪动的火光。
    那是座荒祠。
    要知那时神权极重,子弟到处为先人建立祠堂,但等到这一家没落时,祠堂便也跟着荒废了。
    富有的没落,远比它兴起时容易的多,是以在荒郊野地中,到处都可寻得着荒废破落的祠堂。
    这些祠堂便成了江湖流浪人的安乐窝。
    此刻,荒祠中闪动的火光照亮了祠堂外的雪地,雪地上有一行新添的足印一一旧有的足印已被方才那一场大雪掩没了。
    金不换轻功虽不弱,但他既然背负白飞飞,自然就难免要留下足印,金无望木立在墙角的阴影中,凝注着这足印,脸色渐渐发青一一锐利的目光,已辨出了这足印是穿着麻鞋的人留下的。
    他凝立的身形,突然飞鸟般掠起,身形一折,掠入荒祠——荒祠中有堆火烧得正旺,火上正烤着半只狗。
    但金不换呢?哪有金不换的人影?
    这是间小而简陋的祠堂,没有窗户,门是唯一的通路,但门外雪地上,只有进来的足迹,并无出去的足迹。
    何况,这火堆烧得仍旺,还有两根柴木被烧黑,显见得就在片刻之前,这祠堂中还有人在。
    熊熊的火光,映着金无望铁青的脸。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面对着火,当门而立——金不换必定还在这祠中,他已是万万逃不了的。
    在这冰大雪地中唯一充满温暖的祠堂,在一瞬之间,便已充满了杀机——浓重的杀机。
    金无望一字字缓缓道:“出来吧,难道还要我找?”
    静夜之中,他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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