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小萧检查后发现,几乎所有的书都被他撕碎吃掉了,仅留下书皮丢在架子上……”
苏伦渐渐皱起了眉,她失踪的时间太久了,小燕那边有什么变化,她根本无从知晓。
我马上插嘴:“小萧不是派了信子一直跟着他?信子说了什么?”
在我印象当中,萧可冷的贴身女仆安子被獠牙魔杀死后,信子一直精神悒郁,只是埋头做事,很少跟别人讲话。派她去陪伴小燕,是最不容易引起后者反感的。
“小燕说,信子留在潜艇里帮他监控电脑,已经很久没有在寻福园别墅里出现了。”燕逊的声音缓慢而稳定,即使说到最紧要处,也没有丝毫情绪激动的变化。
我走过去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在这种高度,所有嘈杂的市声一概听不到,小雨过后,空气清新得像是人工净化过的一样。
能够看到阳光,心头的阴霾也仿佛被驱散了一些,但接下来,燕逊的话却又一次令我和苏伦紧张起来:“小萧说,枫割寺里几乎每天都有僧人死亡,伤口在喉头位置,仅仅是一枚小小的齿痕。警方虽然介入了此事,却根本查无头绪,只能把这种案件并入‘獠牙魔杀人事件’里,留待以后有了重大线索再开始展开侦破工作。”
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獠牙魔?风林火山死后,关宝铃中的‘牙蛹’剧毒已经自己消失,足以证明獠牙魔死了。难道世间还存在着第二个‘獠牙魔’?”
燕逊淡淡地笑起来:“一切谜团都要留待咱们抵达北海道之后再一一揭开了,希望几日之后能在寻福园、枫割寺见到你们。”
我走过去依次合上了藤箱的盖子,看来开罗之行要被迫延期了。如果小燕在海底世界里搞出什么事来,只怕整个北海道乃至整个日本岛都不会得到安宁。
苏伦依旧迟疑着:“燕逊,你可否再慎重考虑一下?在频繁的搬运过程中,你的铀能电力系统万一发生故障怎么办?现在冠南五郎已死,只怕世间再没有一个人能重组这套系统。不如把小燕那边的事交给我来办,你只在纽约遥控指挥如何?”
我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因为她提到了“铀能”这个词,那是一种造价昂贵的电力续航装置,通常是使用在小型航天器的动力系统上。
燕逊长叹,像她那样的人,即使发出的是极度悒郁的叹息声,也让人有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之感:“苏伦,我相信你和风的能力,但小燕是我唯一的弟弟,就像手术刀之于你、杨天之于风、金纯熙之于小萧,我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假如他出了意外,我也无法愉快地度过余生。所以,别劝我了,能做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虑。”
苏伦的手用力抓住毛毯的一角,不停地揉搓着,显然心里的困扰达到了极点。
“好了,北海道见,希望咱们‘飞花三侠’联手,再加上‘盗墓之王’杨天大侠的弟弟,一定能够绝境逢生,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燕逊挂了电话,房间里突然冷寂下来,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在嗡嗡响着。
沉默了一会儿,苏伦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我听到她把洗脸台的水阀扭到最大,发出“哗哗”的水花四溅声。
“燕逊的出行是件很复杂的大事吗?值得苏伦再三拦阻?或者燕逊的身份很重要,一旦有所行动,将引起五角大楼方面的关注?”我反复设想了好几个答案,但全都一一推翻了。毕竟在五角大楼的中层人员名单里,是绝没有一个年轻的华人女性的,我很怀疑燕逊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一直神神秘秘地躲在幕后?
“啪”的一声巨响传来,我冲到洗手间门口,苏伦站在洗脸台前,满头满脸都是水,一个钢化玻璃材质的皂盒被她狠狠地砸向墙角,碎成十七八块。
我跨进去,无声地拥住她,心疼地轻吻着她的湿发。
“对不起,对不起……我失态了……”她在我怀里喃喃自语着,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腰。
像她那样坚忍的女孩子,必定是有什么重大到难以忍受的压力,才会借着摔砸东西来发泄。我不说话,只是用力搂住她,任冷水打湿衬衫,浸润着我的胸膛。
她只是低声抽咽着,肩头一跳一跳地耸动,几分钟后,缓缓地仰起头来,双眼带着泪花,低声问:“我们先去北海道好不好?燕逊、小萧、小燕是我的姐妹和小弟,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们——”
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好了,沙漠发掘的事交由铁娜去做,只要有了足够的金钱做后盾,一切都不是问题。我马上去打电话给服务台,机票改为直飞北海道,上午十一点钟起飞。这段时间里,咱们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顿中式早餐。”
与小燕待的时间不长,但他纯真、质朴但又不失精灵鬼怪的禀性让我由衷地喜爱,所以在感情上也把他当小弟看,绝不会放任他滑向深渊。沙漠发掘工作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竿见影的事,只能缓步进行,以铁娜的能力和势力,只要一声令下,鞍前马后不知有多少谄媚者甘愿赴汤蹈火而去。
我没再问关于燕逊的事,但苏伦对她的担心是显而易见的,仿佛那是一个不宜轻易挪动的重病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似的。只是,拥有那样甜美声音的女孩子,怎么听也不像是身患重病的样子,苏伦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飞机在雨后的跑道上滑行,然后顺利地腾空而起,升上一万五千米的高空。
苏伦解开安全带,望着舷窗外的朵朵白云,眉头依旧微微皱着。
我在简易小桌上摊开一张白纸,握着一支铅笔,简单地画了一张草图,拿给苏伦看。草图正中,写着小燕的名字,然后用十七八根箭头分散向外指着可能与他有关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都有可能在半年内与小燕密切接触过,比如大亨、大人物、孙龙等等。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些人身上,越是与他关系密切的,就越要引起咱们的注意。到达北海道后,无论采取何种方法,打电话也好,发传真也好,都要与他们联系上,询问小燕的异常动静。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跟他详谈,然后制服他,请日本的脑科专家做个紧急会诊——”
从酒店到机场,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在想这些事,撒网巨大,明确的目标却没有几个。
草图的最后一个名字,我写的是“信子”。
苏伦指着那两个字:“这个女孩子大概已不在人世了吧?虽然小燕一直说她留在潜艇里,但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容易信服的理由。獠牙魔杀人是一种残暴性情的必然发泄手段,我不相信他会放着身边的弱女子不杀,而是舍近求远冲出来猎杀枫割寺的僧人。”
我的心猛然一沉:“你的意思,小燕就是獠牙魔?”
她没有明说,潜意识里藏着的就是这个观点,这让我心里突然浮起了一阵无言的悲凉。如小燕那样的聪明人,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在追求智慧的极点时不择手段,难免误入歧途。只是,我心底里还存有一丝幻想,觉得他心中是有慧根的,只要不是彻底沉沦阿鼻地狱,就还有脱离苦海的可能。
苏伦又一次凝望着舷窗外的如絮白云,笑容越发苦涩:“不仅仅是我这么想,连燕逊、小萧都是这样想的。我们三个思考问题的方法百分之百相同,一个人想到,另外两个人也一定能同时想得到。”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在勾画草图之前,“小燕不是獠牙魔”的信念约有百分之五十,到现在听了苏伦的话,那种自信锐减到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地步。
空中小姐推着酒车走过来,我取了两杯柠檬水,递了一杯给苏伦。
“那是最坏的结果了,对不对?”我强迫自己振作起精神,看着机翼下蔚蓝的大海。
“对,最坏、最坏、最坏的结果。”苏伦无奈地重复着,取出墨镜戴上,遮挡住自己红肿的双眼。
“苏伦,振作一点,咱们在‘亚洲齿轮’的世界里面对那种困境都没有倒下去,这一次必定能再次化险为夷的。相信我,只要抓到小燕,就带他离开北海道,找全球最好的神经科医生帮他解除思想里的魔性——”不知不觉中,我也遵从了她的观点,把小燕与獠牙魔之间划上了不折不扣的等号。
苏伦笑了笑,但她的心情太沉重了,连强装出来的笑脸都惨不忍睹。
我打开了前座靠背上的液晶电视,希望借收看新闻来缓和一下气氛,但连续几个画面都是关于北海道“獠牙魔杀人事件”的报道,几个日本的女记者、学者、生物学家正在一张环形演播台前侃侃而谈。
“别动,就看这个好了!”苏伦挺起身子,迅速扣上了耳机。
女记者的摄像资料里,亡灵之塔突兀地直冲云霄,或许她是为了突出这座枫割寺的标志性建筑之雄伟神奇,才故意采取了仰拍的角度。然后是深不见底的通灵之井、枫割寺的幽深长廊、寺院后面的悬崖绝壁和大海怒涛。
其中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里,我偶然看到了山坡下修葺一新后的寻福园,四角的瞭望塔依旧矗立在寒风中,只是再也没有巡逻站岗的神枪会人马,塔上空无一人。
日本女记者的联想能力相当厉害,竟然能从獠牙魔杀人聊到二次世界大战,再联想到美国人登月、俄罗斯人北极凿冰、澳大利亚人在南极发现万年的细菌生物等等等等。为了追求电视节目的收视率,此人已经竭尽所能,但通篇报道下来,我却只记住了她的一半名字,叫做“野沙什么什么”。
“无聊之极。”我偷偷地做了评语。
当画面上依次显现出枫割寺被杀的僧人尸体时,苏伦向前俯身,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伤痕,忽然转头问我:“这些齿痕与从前你见到的,有什么不同?”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认真地点点头:“一模一样。”
苏伦“啊”了一声,拿起我画的草图,迅速浏览了一遍,才急促地说:“我断定,獠牙魔没有死,它也不可能是风林火山,而是另外的什么人。日本忍术最擅于‘遁形、隐身’等等李代桃僵的障眼法,目前小燕的身边,必定有另外的一股黑暗势力存在,才会把他拖向沉沦的深渊。而这股势力的发动者,很可能就是这些名字中的任何一个。”
她抓起铅笔,沉吟着划去了“大亨、孙龙”这两个名字,然后再沉思,再划掉一两个,如此再三,到最后仅仅剩下“小来、信子”两个,又添加了“网络黑客”这一条。
信子可能已经死亡,小来则是神枪会老大孙龙的亲信,又曾贴身保护过我,这两个人被排除的可能性很大,剩下来的唯一一条通路,就是“黑客”了。假如小燕受到的思想侵袭是通过互联网进行的,那么可供查找的线索就变得多不胜数,因为在密如蛛网的电脑世界里,每一秒钟都会有几千条信息发给他,来路千变万化,根本无法查找。
我猛然弹指一笑:“有了,切断北海道地区的所有互联网通讯信号,使之成为绝对静默的盲区。那样一来,小燕的所有活动就变成可以被我们掌控的了!”
从前,我和小燕曾不断地讨论过“黑客离开互联网还能做什么”的问题,也得到过一个看似万年难以翻案的结论:“黑客是网络的衍生物,没有网络,黑客就什么都不是。”现在,我正是要依据这条理论,阻塞小燕与外界接触的不良通道。
苏伦皱着的眉也迅速解开:“不错,先控制小燕的特长,令他变回普通人再说。”
在黑客领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