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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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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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雪困步,破难行走。童颜一脚踏去只觉异物碍足,低身抽出一条尺余长、白森森的骨头,应该是牦牛遗骸,鼻中又闻到一股野兽的腥臊气味:“师父且慢,这里只怕有野兽出没。”
     鹤发并不停步:“你岂会怕几只野兽? 不过见到地势险峻,恐有埋伏吧。”
     童颜赧然笑道:“我还以为师父只顾赶路,有所忽略,所以这才提醒一下。看来是徒儿多虑了。”
     鹤发道:“你可想过,吐蕃人天性自由,游牧于高原各处。但此处并非深山野谷,如此人迹罕至岂非太不合常情?想必这里应是某处禁地,既然对方有意诱我们来此,必有所图。”
     童颜再度兴奋起来:“如果是敌非友,为何不让我伤人?”
     鹤发凝声道:“你不要忘了我的话。不论是敌是友,只要对方不下杀手,你绝不可以先行伤人。切记切记!”
     童颜恍有所悟:“原来那燃放的烟花是向师父发出信号,所以你才会带着徒儿来此吧,想必来人亦是师父的旧识。”
     鹤发却道:“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昔日故交亦可能反目成仇。你不要见到为师身处险地,依然大步前行,毫无顾忌,就错以为毫无危险。其实我只是用自身性命做赌,仅有六七成把握这一路并无埋伏;若不然,就说明对方为念旧情,恐怕届时就不得不刀兵相见了。”
     “哈哈,想不到师父也染上了我的毛病。”
     “什么毛病?”“好赌啊!”
     鹤发童颜齐声大笑起来,针的山顶上的大块积雪簌簌而落。

     十三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师徒俩心意相通,明知对手必定是身处于隐蔽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们才故意放声谈笑,好让对方捉摸不定。
     尽管童颜夷然不惧,但鹤发的语气中那不肯定的含糊处却让他感应到对方强大的力量,只怕合师徒之力亦未必能稳操胜券。
     突然,前方不远处现出四条人影,皆身穿黑衣,并以黑布蒙面。为首一人恭敬行礼:“奉命相请前辈。”
     鹤发微微一笑:“既是诚心相请,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不慌不忙:“此乃主人之命,不敢有违,还请前辈见谅。”
     鹤发安之若素:“你家主人要见我,怎么自己不来?”
     黑衣人振振有词:“主人特意吩咐过,我等习武虽久,却因缺少实战历练,难有长进。而前辈目光如炬,世所罕见,若能得到前辈指点品评,我等受益匪浅,所以才让我们先行迎接,主人随后就到。”他说话的口气彬彬有礼,却于恭敬中显露出一丝咄咄逼人的态度。
     鹤发不露声色,语音却远远传了出去:“不过是以品评武功为名,实为显示一下失礼。如此小孩子气,如何让人归心?”
     “主人早料到前辈会如此说,特意让属下转送给前辈七个字。”
     “哦,他说什么?”“此话与前辈共勉。”
     童颜与鹤发相处十三年,从未见过愕然与惊喜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这主人的回答既出乎他意料,又正中他的下怀。
     “好好好!”鹤发连道三个好字,畅然大笑,“我若不显示一下实力,亦难令人归心。不过我久不动武,便由小徒代为出手吧。”
     “主人还嘱咐过属下,明师高徒,非我等力所能敌,唯有依仗人多势众扳回劣势。既是切磋,尚请前辈手下容情,免伤和气。”黑衣人又朝童颜打个招呼,“多谢师兄赐教。”再对鹤发深施一礼,退后半步,四个黑衣人齐齐亮出长剑,各自占定一方,似乎已摆下某种阵势。
     鹤发淡淡道:“你家主人倒是想得周到。童颜,去吧。”
     童颜早已按耐不住,鹤发话音方落,他已向四名黑衣人冲去!




【第二章完全版】






第三章 峡谷试剑


与此同时,在峡谷左边的山崖顶端,却有两人并肩而立,正由高处俯视着峡谷中的激斗。

左首白衣人年纪二十一二,身材修长,凤目淡眉,鼻峰挺直,面容纤细白皙,头戴束发金冠。乍眼望去给人印象深刻的,并非是他那清秀俊雅、英气毕露的外貌,而是其全身不沾一尘的飘逸与沉静如山的持重。
站在右首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蓝衣少年,剑眉虎目,齿白唇红,身材高大挺拔,虽是一动不动,却似有飞扬的青春活力欲要破体而出。他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剑长五尺,剑鞘吞金镶玉,十分华贵。如果说白衣人给人的感觉是一位身份高贵的翩翩公子,蓝衣少年看起来则分外洒脱且略带玩世不恭,带着一种生于浊世却孑然独立的骄傲。
峡谷内正激斗不止,崖顶上的二人从容旁观,虽然均为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般的相貌俊秀,身材匀称,可谓一时瑜亮。但白衣人沉静如山,隐含一种不合年纪的老成与威严;而蓝衣少年则微垂着头,似乎在白衣人的强势里有意表现出一种抑压骄傲天性的谦恭态度。
两人目视峡谷内的战局,只见童颜并不拔剑,仅凭灵动的身法在四名黑衣人的剑阵中左冲右突,显已稳占上风,蓝衣人不由微皱了皱眉头。
白衣人忽道:“瞻宇,你可注意到他们的足印?”
那蓝衣少年名叫桑瞻宇,他凝功运目望向雪地上清晰的足印,隐有所悟:“堂主提醒得极是,虎组四人虽呈败象,但足印尚浅,说明仍然留有实力。毕竟此次并非生死之战,而本堂武功最大的窍要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放手一搏,对方未必能够如此轻松。”

被称为堂主的白衣人正是吐蕃国师蒙泊的大弟子宫涤尘,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江湖上极为隐秘的御泠堂堂主。他听了桑瞻宇的解释,忽而嗫唇发出一长两短的啸声。
随着宫涤尘的啸声,峡谷中的战况突起变化,又有四名手执长刀的黑衣蒙面人现身,加入战团。而旁观战局的鹤发则不时发出几句点评,而且并不厚此薄彼,言语间反而更多是针对黑衣人的武功。
“狼组、虎组合击!”桑瞻宇不无担心地道,“那个名叫童颜的少年剑法卓绝,出手狠毒,几不虚发,只怕重压之下会全力以赴,我方不免有所损伤。”
宫涤尘却似胸有成竹:“童颜不出全力,我堂中弟子亦缺少实战的压力。何况若是鹤发不能管教好自己的徒弟,岂有资格在我堂立足?”
见桑瞻宇不语,宫涤尘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必在怀疑我为何不顾惜堂中子弟的性命。然而你可曾想过,我处心积虑逼迫鹤发童颜出手,到底是为什么?”
桑瞻宇正色道:“请堂主指教。”
宫涤尘忽转话题:“你可知两军交锋时,若是彼此的实力相差无几,决定胜负的最大关键是什么?”
桑瞻宇思索一下,犹豫着摇摇头。

宫涤尘淡淡道:“你不必摇头,我知你心中必有好几个答案,只是难以选择,唯恐答错。谨慎是你的优点,但在某些情况下亦是你致命的缺陷。”
桑瞻宇略微一怔,宫涤尘却没有逼他开口,自顾自道:“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当两军实力相当,士气与对敌经验便占据了主导地位。”他手指峡谷,侃侃而谈,“如果堂中子弟皆以为这是一场毫无危险的战斗,岂能达到练兵的目的?当真正的战斗来临时,他们又如何能激发出自身舍我其谁的勇气?我绝非不顾惜他们的安危,恰恰相反,今日流一滴血,甚至伤亡几名弟子,却能换回大多数人在日后战斗中的安全。所以此次表面上只是相试鹤发师徒,暗地里我却想要堂中弟子在面对真刀实枪之前先体会到生死攸关的紧张。”
桑瞻宇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必会把堂主的良苦用心转达给诸位弟子。”
宫涤尘微笑摆手:“这倒不必了。身处高位,须得有统领全局的眼光,让手下捉摸不清并非坏事,重要的是灌输给他们必胜的信念。若有一日你处在我的位置,定要记住这一点。”
桑瞻宇原本听得连连点头,但宫涤尘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他呆立半晌,不敢稍有异言。
宫涤尘冷然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岂会猜不到我刻意栽培你的目的,又何须故意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现在我要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对堂主之位,你究竟是心怀期待还是自认无力承担?不必担心名份问题,你虽自幼父母双亡,但母亲本就是堂中的重要人物,就算并无南宫世家的血统,而你的名字是我父亲亲自所取,亦可算成他的义子。何况外姓加入本家族并非没有先例,前提条件第一是能力与才干,其次才是忠诚与武功。”

桑瞻宇情知在宫涤尘面前,自己的任何掩饰都毫无用处,唯有如实作答方能得其信任。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沉声道:“若说期待,不免显得过于自负;但若说难以胜任,又会被视为缺少自信。在属下还未拥有做堂主的足够实力之前,必会怀着期望去努力争取。”
宫涤尘微笑:“当然,你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提高自己的实力,过程中也会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你面对的是一条万分艰难的道路,你只是几名候选人中最为接近成功的一位。”
桑瞻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任何一个首次见到堂主的弟子,往往会惊讶于宫涤尘的年轻,但只要对他稍稍了解之后,每个人都会忽视他的年龄,且绝对无法忽视他的智慧。那是一种并不咄咄逼人、而是如山川大河般天经地义存在于世间的智慧,所有阴谋诡计和玲珑心思在其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宫涤尘又道:“你当然应该怀疑我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你的用意。这是一种测试,对于心如明镜的人来说,知道与不知道的区别是巨大的,你日后的表现将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桑瞻宇极小心地回答道:“事实上我首先想到的是,如果堂主心萌退意,只怕会令许多弟子心寒。”
对于桑瞻宇的疑虑,宫涤尘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将目光转向峡谷。
在八名黑衣人的联手围攻下,童颜终于将短剑擎在手中,面色也凝重了许多。他并不贸然发剑,仍多是闪避腾挪,偶有发招,亦是针对黑衣人的阵势弱点,看来他恪守鹤发的警告,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伤人。九人争斗虽烈,但几乎不闻兵器相交之声。

宫涤尘又发出两声长啸,八名黑衣人如潮水般退下,另有八人接替。这八人不再限于刀剑,奇门兵刃尽皆登场,有赤手空拳的鹰爪擒拿,蛾眉刺、判官笔的精巧细腻,亦有铁盾、重锤的沉稳厚重,甚至还有一人手持近百斤重的独脚铜人,挥动间虎虎生风,势不可当。童颜对这些奇门兵器并不习惯,虽仍疾步如风,但颇有吃力之感。经鹤发几句指点后,他不再游走进击,而是落足原地不动,以掌力牵引重型兵刃。
宫涤尘悠然道:“瞻宇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鹤发童颜来自西南边陲一个名唤乌槎的小国,虽然中原鲜闻其名,但在乌槎国两年前的一次比武大会上,一位弱冠少年异军突起,连挫十五名勇士,而且招不虚发,每出一剑必沾血而还,因而声名大噪,被乌槎国君拜为上卿。这一对师徒原名不详,只因鹤发那怪异的形貌才得此名号。”桑瞻宇略停顿片刻,又道,“三年前京师兵变,泰亲王率千余败军摆脱沿途追杀后,正是退守于乌槎国中。而这一次鹤发童颜师徒抢在我们之前强夺‘天脉血石’,多半也与此有关。”
“不错,泰亲王一日不除,必成中原隐患。但乌槎国位于边疆偏远之地,地形复杂,不但山野密林极难行军,更有沼泽、毒泉、迷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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