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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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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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结果呢?最强大的秦早早灭亡,楚霸王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刎于乌江,反倒是实力最弱的刘邦建功立业,成为一代开国雄主。这到底是为什么?”


许惊弦喃喃道:“刘邦好像还有一个军事奇才淮阴侯韩信……”


叶莺道:“韩信乃是刘邦封为汉王后方才前来投奔,大泰的灭亡与他无关。”许惊弦不料竞被叶莺指出错误,羞得脸上发烧,垂头不语。


君东临大为惊讶:“想不到叶姑娘文武双修,竟连这一段历史也知道。”


叶莺得意一笑:“师父管教严厉,我自小学文习武皆不耽误。嘻嘻,师父还夸我说若去赶考,至少也能中个秀才呢。”


许惊弦暗暗称奇,那曰在清水镇蔡家庄与叶莺定下暗语时,曾听她说自己满腹经纶,才高八斗,还以为是在吹嘘,想不到确是实情。那时的女子读书者甚少,识得几个字已不多见,江湖女子中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出了一个才女骆清幽,顿时被敬若天人,奉若神明。他未想到叶莺身为杀手,竟也能熟读诗书。由此看来,其师必是武林中超卓的人物,可惜自己数次相询都被她推搪过去,至今也不知她的师父到底是何人。


封冰与君东临也有同样的怀疑,不过打探对方师承乃是武林忌讳,不便当面询问。事实上以焰天涯强大的情报网,几个月前就已在着手调查丁先生与叶莺的来历,但是尽管对这两大高手在擒天堡的行动了如指掌,可对于他们之前的信息却是一无所获,二人犹如凭空出现,极不合情理。如果说近期川滇武林中最为神秘的人物,无疑就是丁先生与叶莺。


君东临续道:“尽管历史无法真实地还原,但我们或可揣测一下三强各自的心态。大秦军事力量最为强大,能够对它产生威胁的只有项羽的楚军,必除之而后快,至于刘邦的汉军,可先安抚后灭之;从项羽的角度来看,强秦无疑是最大的敌人,但实力不及,只有与刘邦联合起来才有胜算,灭秦之后再对刘邦动手,天下唾手可得;而对于实力最弱的刘邦来说,处境最是危险,无论灭秦还是灭楚,自己都将是下一个牺牲品。在这种情况下,刘邦采用了最佳的战略方针,先与项羽结成联盟,由楚军硬撼秦军主力,却趁秦楚大战之际乘隙攻入咸阳,劫掠物资扩充实力;灭秦之后刘邦只带贴身数骑亲赴鸿门之宴,以释项羽疑心。随后刘邦受封汉王入汉中烧栈道麻痹楚军,获得喘息之机,直待到羽翼渐丰方才挥师东进,继而经过长达四年的楚汉战争,终于平定天下,建立大汉王朝……”


许惊弦与叶莺听得津津有味。初见君东临一派文士风范,言语谨慎,态度谦恭,完全被封冰的光彩所掩盖,此刻他侃侃而谈,意兴豪迈,神采飞扬,方知之前只是有意低调,以免喧宾夺主,抢了封冰的风头。


“以史为鉴,试观今日之局势:明将军率精锐王师,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可比作大秦;泰亲王联合乌槎国及擒天堡、媚云教等川滇两地武林势力,凭地利之便,可比做楚军;而处于弱势的第三方力量,包括焰天涯与一些保持中立的帮派,虽然既无战后被株连之灾祸,亦无称霸天下之野心,与当年汉军的处境不可同日而语,但居安思危,很有必要参照刘邦的例子,战术上两不相助,战略上静观事变,如此方可保得无虞……”


许惊弦小心翼翼地发问:“依君先生之见,明将军正如昔日强秦,最终亦难逃一败么?”


君东临一哂:“战场上千变万化,无有定论,胜负尚属未知。但明将军劳师远征,泰亲王以逸待劳,双方实力的对比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悬殊,何况历史上以弱胜强的例子不胜枚举。依我之预測,明将军不过略有胜算,纵能一举平定泰亲王,攻下乌槎国,定也伤亡极重,惨胜如败。”


傲骨堂里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细心咀嚼君东临的话。


昔日江湖传言“将军的毒、公子的盾、无双的针、落花的雨”,说的是江湖上公认最难惹的四个人,分别是将军府的第三号人物毒来无恙、魏公子帐下第一谋臣君东临、关中无双城主杨云清和落花宫宫主赵星霜。除了毒来无恙六年前在剑阁栈道上死于楚公子之手外,另三人如今都依然是江湖上威震一方的人物。


这四人武功或许并不算很高,但各有绝艺。毒来无恙以毒成名,伤人于无形之间;无双城补天旗地针法小巧机敏,认穴精准;落花宫的飞叶流花南暗器百变,令人防不胜防。而江湖盛传公子之盾君东临胜于谋荨贫ǘ耸堑贝缚墒木缕娌拧K夥缘鼻靶问频姆治鏊克咳肟郏宦浒妇剩逑殖黾康木滤匮朐都渴叮抢说眯槊


“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叶莺叹了口气,“看着来此次我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回去后我将如实转告龙堡主与丁先生,再请他们定夺吧。”


君东临淡然道:“这不过是君某的一些浅识陋见,只可作些参考罢了。”他望一眼封冰,就此垂首不语,刹那间锋芒尽敛,再无方才迫人气势,似乎在有意提醒大家:封冰才是焰天涯的主人。


“时势如此,朝廷不能坐视泰亲王及其余党在边陲叛乱,泰亲王为了自身的存亡也必将拼命一搏,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封冰的目光扫视全场,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后,方才再度开口,“战争是男人的事情,我不是男人,也不想做什么英雄,我只从女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去审视这一场战争。若非出于无奈,每一个女人都不思意让自己的父亲、丈夫、孩子去流血牺牲,对于她们来说,战争的胜负都是次要,只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平安归来。战火蔓延,生灵涂炭,必然会造成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焰天涯没有能力制止战争的发生,却可以替这些可怜的女人做一些亊情。所以,虽然我与君先生考虑的角度不同,但殊途同归,最终的结论不谋而合。那就是焰天涯保持绝对中立,不与任何一方结盟。而以焰天涯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为停战区,专门收留难民,交战双方的士兵则无权进入。烦请叶姑娘将我的观点转告龙堡主与丁先生,焰天涯也会通知明将军,若有任何一方不愿遵守这个协议……”她微微一顿,指着堂中悬挂的牌匾,〃焰天涯或许势微力弱,但每一个焰天涯的子弟皆有铮铮傲骨,决不会回避战斗!”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傲骨堂内,静闻针落。


许惊弦大生感触,封冰虽是柔弱女子,但侠骨丹心,嘉惠百姓,果然是不让须眉的巾国英雄,难怪能得到江湖群雄的尊敬,位列白道四大高手。


叶莺又敬又佩,长叹一□气:“既然封姐姐心意已决,小妹也不再多说,此事权且放在一边吧。另外小妹还想和姐姐单独讲几句私房话。”转头对许惊弦道:“你不妨先去看看那品茶湖的风光,一会儿我来找你。”


封冰点点头,对君东临使个眼色,君东临笑着一拍许惊弦的肩膀:“叶姑娘下了逐客令,我们两个男人还是识趣些,这便走吧。”


许惊弦告别封冰,随君东临走出傲骨堂,沿着品茶湖畔缓缓而行。


许惊弦本以为君东临会在闲聊中旁敲侧击打探自己的来历,不料他却只是问起与楚天涯相通的情形,许惊弦一一如实相告。当提及在魏公子坟前拜祭时,他注意到君东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君东临话锋忽然一转:“吴少侠可知道当年北城王之事?”


“略知一二,但不甚详尽。”


“当年北城王叛乱,被身为禁卫军副统领的魏公子当场诛杀。圣上仁厚,本不愿再多增杀孽,但泰亲王却不念同胞之谊,落井下石,力主诛灭北城王满门,若非秦天湖拼死救出襁褓中的冰儿,今日也不会有焰天涯了……”


许惊弦暗中一懔,不知君东临提起这段往事有何用意,是否有所暗示。


君东临续道:“当年魏公子与明将军在京师明争暗斗,终于失势丢官,被迫远走他乡,在峨眉金顶上死于冰儿与楚天涯之手。魏公子于冰儿有杀父大仇,死于她手亦无话可说,冰儿敬重魏公子,所以自此视明将军为敌,这几年冰儿率领焰天涯公然对抗将军府,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还当年魏公子的一份情债,她与明将军之间确无个人私怨。”


许悚弦思索君东临话中隐含的意义:“君先生是说,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焰天涯更愿意支持明将军么?”


君东临一笑冰:“冰儿乃是当世奇女子,决不会意气用亊,拿焰天涯几百子弟的性命做赌注。她的决定在我的意料之中。”


“是否如果焰天涯由君先生作主,就会是另外一种选择?”许惊弦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奈何覆水难收。


“吴少侠太小看我了。“君东临大笑,“我跟随魏公子多年,无论他位高权重或是失势丢官,皆不离不弃。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是对他感情至深,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懂得君某志向的人。”


“先生的志向是什么?”


君东临负手望天,良久后才吐出三个字:“平天下!”言罢飘然离去。 


许惊弦回想君东临的言谈,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按说他对魏公子情深义笃,必是深恨明将军,若欲率焰天涯与明将军为敌亦在情理之中,但如果志在“平天下”就应该助中原汉室扫清泰亲王余党。最奇怪的是,他这番话完全没有必要说给自己听,难道只是偶尔一吐心声?以公子之盾的名望,实不该有此出人意表的举动。不过君东临虽然智计过人,谋略盖世,但言行间隐露正气,处处光明磊落,决不似藏有什么阴谋诡计。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得敬重的人!


许惊弦漫无目的地沿着湖岸行走。此刻已是午后,滇地气候多变,方才还是一片艳阳晴空,忽就阴了下来,风儿带着令人舒爽的凉意,吹来朵朵乌云聚集于低空。细细的兩丝随即琴散而下,织荡于空中,像满天飞舞的千万条银丝,给整个大地披上了一层迷蒙的轻纱。


雨丝洒落湖中,激起圈圈涟漪,烟雾蒙昽之中,几叶轻舟撑起篷盖,渐渐隐没于湖心。这不是江南的雨,却有着如江南一样的怅惘。


许惊弦眼望这一幕,愁思上涌,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叶莺悄悄走到他身后,奄不客气地在他背上重重擂了一拳:“臭小子,呆头呆脑地在想什么?小心被我一脚踹下湖去。”又对扶摇招招手,雷鹰从空中落下,径直停在她肩头,又伸过鹰喙在她颈边轻点几下,态度极其亲热。扶摇感激叶莺饲血解毒之恩,俨然当她如新主人,这些日子一入一鹰混得熟稔之极,有时甚至令许惊弦生出妒忌之心。


许掠弦方才只是触景生怀,英雄气短,但这话却不便对叶莺说,唯有静默不语。叶莺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亦发出一声长叹。两人并肩遥望湖面,良久无语。扶摇生出感应,陡然跃起,鹰击长空,高声嘶鸣,似乎提醒主人莫要丧失了斗志。


过了一会儿,只听叶莺轻声道:“久闻封姐姐有主见、有担当,乃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侠女,今日看来果然名副其实。”又转头问许惊弦,“对啦,刚才我在封姐姐面前说了那番话,你会不会因此笑话我?” 


许惊弦知她指的是“质问”封冰对楚天涯的态度一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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