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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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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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除非你能说出让我信服的原因。”
     
     
叶莺不自然地一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最喜欢猫儿。”
     
     
“那又如何?”
 

“你可知道猫儿有时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发狂,像是对着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进攻。有人说那是因为它可以感应到冥冥中一些神秘的力量,女人也一样,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
 
 
许惊弦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你是说我有危险?” 
 
 
叶莺不答,只是朝许惊弦一拱手,扬鞭打马转身离去。许惊弦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一咬牙又策马跟了上去。
     
     
“你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做什么?”


“姑娘放心,我岂会厚颜跟随?不过好歹相识一场,就让我送送你吧。”
 
 
叶莺叹了一口气,放缓马速:“找个酒家,请你喝酒。”
     
     
“好!”
 
 
临别在即,心情沉重,许多想说的话都无法出口。两人无言并髻而行,速度却越来越慢,似乎都希望这最后的相聚能够再延长一些。扶摇似也感应到主人的心情,显得无精打采,不时发出低低哀鸣。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不过行出二十余里。已至傍晚时分,正好看到道边一个酒家,两人停马步入酒家,心头满是离别的惆怅。
 
 
叶莺也不顾桌椅是否干净,坐下大声道:“打二十斤最烈的酒来。”
     

店小二吓了一跳,不无怀疑地望着两人:“客官喝得了这么多吗?”
 

叶莺也不多话,只将一块银子重重拍在桌上。店小二不敢招惹,忙不迭捧来两坛酒,嘴里却低声嘀咕道:“又不是金子,摆什么阔气?”他自以为说话小声,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想到从前动辄出手一片金叶子的“慷慨豪举”,既觉好笑,又觉酸楚。叶莺心情烦躁,也无意与店小二计较。
 
 
酒店生意清淡,客人寥寥无几。两个衣衫破旧挑夫模样的汉子正在对饮,另有一名蓝衣汉子似乎已然喝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叶莺倒了两大碗酒:“这半个月来,我很开心。”仰首一饮而尽。 
     
     
许惊弦心中酸甜交加,脸上却挤出笑容:“我也很开心。”也是一饮而尽。他平时对酒避之不及,此刻却只想痛饮一场,一醉方休。
     
     
烈酒下肚,叶莺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我从没有想到会遇见你这样的臭小子……你答应过当我是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许耍赖。”
 
 
许惊弦强忍肚中火烧:“我们是朋友,决不食言!” 
 
 
“一别之后,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彼此珍重,总有再见的一天。”
 
 
“你日后如何打算?要去什么地方?”还不等许惊弦回答,叶莺又改口道,“你不用告诉我,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许惊弦猜测她话中的意思,或许丁先生并不打算放过自己,所以她才不愿意知道自己的去向,以免无意中泄露。他也不揭破,强作笑颜道:“不如说些高兴的事情吧,权当佐酒小莱。”
 
 
“高兴的事情。嗯,你替我买了好吃的牛肉烧饼……干杯!” 
     
     
“可你却错怪我偷吃……罚你一杯。”


“你听我说梦话,也罚你一杯。”


“你打过我耳光,再罚一杯。”


“我的额头现在还痛呢,你也得喝。”


“姑娘路遇劫匪,却能义薄云天,以金相赠……干杯!”


“嘻嘻,你也很好啊。听我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情,不但一点也没有笑话我,还叫我公主……干杯!”


“你救了扶摇,我替它敬你一杯……干杯!“


“呸!小家伙和我亲近着呢,才用不着你来敬我,这一杯你自个喝。“许惊弦见叶莺脸上飞起红霞,更见妩媚,心驰神荡之下,酒量似乎也大了数倍,陪她毫不迟疑地痛饮。两人酒到杯干,不多时就把两坛酒喝得干干净净,便又叫来一坛。或许因为即将离别的缘故,他们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平日的矜持与庄重一扫不见,尽情回忆着半个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胸中交织着甜蜜与酸楚,时而嬉笑,时而佯怒,似乎只有借着那酒意,才能放肆地吐出埋藏在心中的话语。


他们鲸吞豪饮,乘兴而谈,根本不避忌酒家中的旁人,也没有觉察到当店小二捧来酒坛经过那位伏桌而寐的蓝衣人时,本似半醉的蓝衣人突然双手一动,飞快地在酒坛边上一抹……


再喝了几杯,叶莺突然手抚额头:“哎呀,我怎么有些头晕?”


许惊弦亦有同样的感觉,却只当自己不胜酒力,全未放在心上。听叶莺如此一说,不由生出怀疑。吸一口长气欲要站起身来,却觉手脚酸软,浑不着力,竟似中毒的症状,吃了一惊。


叶莺暗吸一口气,却发现丹田内空空荡荡全然集不起内力,大惊道:“不好,这是个黑店。”转身朝那店小二扑去:“贼子,竟敢在酒里下毒……”


却见那蓝衣人纵身而起,胁下刀光乍现,冷然道:“下毒之人在此,姑娘莫要错怪店家。”与此同时,一旁对饮的两人亦站起身来,手中亮出明晃晃的刀剑来。原来敌人早就在酒家中布下了埋伏。


叶莺振腕弹出眉梢月,但腿弯处却是一软,几乎栽倒在地。


蓝衣人笑道:“酒中并非毒药,只不过半炷香内叶莺姑娘怕是无力动手了,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免我费神。”


许惊弦听蓝衣人报出叶莺的名字,已知对方有备而来,醉眼朦胧间只见那蓝衣汉子三十七八的年纪,手执一把长刀,面目平凡无奇,依稀相识。忽然灵光一闪,已认出此人:“是媚云教的……”他话才出口,蓝衣人已抬手射出一根木筷,正击中他的哑穴,顿时作声不得。那个蓝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去清水小镇找许漠洋修补刀的媚云教赤蛇右使冯破天。


叶莺曾与丁先生去过媚云教,曾见过冯破天一面,冷喝道:“冯破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话说到一半,酒中迷药发作,软倒于椅中。


冯破天不动声色:“擒天堡一面与媚云教结盟,一面又暗通焰天涯。我也不难为叶姑娘,只是想请教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媚云教护法依娜在清水镇蔡家庄上见过许惊弦与叶莺后,便已找人暗地跟踪两人。川滇三大势力彼此之间明争暗斗,擒天堡派出重将前往焰天涯,媚云教自然有所顾忌,他们不敢进入焰天涯附近,料想叶莺离开后必会返回擒天堡,而这小酒家正在必经之路上,便提前设下埋伏。媚云教早知叶莺武功极高,所以赤蛇右使冯破天亲自出马,本以为要大费一番周折,谁知许惊弦与叶莺因离别而心乱,竟被他轻易得手。


叶莺浑身无力,瘫坐椅上,犹不减半分凶焰,大骂道:“姓冯的你敢动本姑娘一根毫毛,日后决不会放过你。”


冯破天嘿嘿一笑:“你我两家既已结盟,在下岂敢无礼?何况叶姑娘是本教请都请不来的尊贵客人,既然到了这里,好歹也要请姑娘去大理观光一番以尽地主之谊。暂且稍待片刻,软轿随后就到。”说话间使个眼色,两名媚云教弟子一人小心靠近,另一人则走出店外放起烟火信号。不多时远处便隐隐传来马蹄声,看来媚云教在附近还另有援军。


酒家主人与店小二怕事,早吓得躲了起来。叶莺心知孤立无援,料想冯破天忌惮擒天堡与丁先生,不敢对自己下毒手,叹道:“我随你去大理倒也无妨,但这位吴少侠与擒天堡并无关系,冯右使放他走吧。”


冯破天冷笑道:“只怕前脚放了他,焰天涯的人马后脚就到。既然此人与擒天堡没有关系,便留不得了。”


叶莺大骇而呼:“你想做什么?”


冯破天不答,朝一名手下摆摆手,那人手执钢刀满面杀气朝许惊弦走去。这里毕竟仍处于焰天涯的势力范围,冯破天只恐夜长梦多,便要杀人灭口。


许惊弦心知不妙,奈何浑身乏力,莫说动手反抗,就连拔剑亦是力有未逮,偏偏又无法开口分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近身边,一刀当头劈下,暗自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叶莺大叫道:“且慢,此人真名叫做许惊弦,乃是当年媚云教开山教主陆羽之亲子,你决不可杀他!”她眼见许惊弦危难在即,急切之中再也顾不得许多。


许惊弦全身大震,拼着最后一丝力量转头望向叶莺,眼中满是惊讶。 


冯破天亦是一惊,疾速跨步上前,一手抓住直落而下的钢刀。刀锋离许惊弦的头顶只有寸许,几缕发丝已被刀风斩断,当真是险至毫厘。


许惊弦望都没有望一眼险些破颅而入的钢刀,双眼只是呆呆地定在叶莺脸上,惊讶之情瞬间被一股燃烧的怒火所取代: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


在药力与酒力的共同冲击下,他只觉双目一眩,就此昏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惊弦方才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淡红色的帐子,质地轻薄,其上悬苏挂玉,价值不菲;随即鼻中闻到一股甜甜的、怪异的香味,如麝如兰;更觉身下软绵如絮,似坠云团;耳边又听到潮起潮落之声,还伴随着鸟儿的低鸣轻唳。一切恍若是在梦境之中。


“莫非我已死了,这就是在天堂么?”他怔怔地想着,浑身仍是软绵绵地没有力气,脑袋隐隐作痛,渐渐唤醒他的回忆:与叶莺的离别、酒店中的痛饮、媚云右使冯破天的出现、那一柄落向头顶的钢刀、叶莺的惊叫……


许惊弦蓦然坐起,喉中发出一声呻吟。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叶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路上却都瞒着自己!


刹那间他想通了所有关键,涪陵城中丁先生之所以竭力拉拢,龙判官非但饶他不杀,反而授以重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早都知道他就是许惊弦,那个被江湖上称为“明将军克星”的人……尽管还不知道刺明计划的核心内容是什么,但在丁先生的谋划下,这样一颗不可或缺的棋子怎能弃之不用?


为了给暗器王林青报仇,只要能杀死明将军,许惊弦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最令他心痛的,仍是叶莺对自己的欺骗。怪不得这一路上她数度欲言又止、行为蹊跷,而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努力替她找借口开脱,真是蠢到了极点。他又气又惭,悔恨交加,若是此刻叶莺出现在面前,必会给她一记重重的耳光,质问她为何这样对待自己?


他心中烦闷,只欲放声狂呼,以抒胸襟。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推开窗棂,一阵轻风吹入房间,顿时神清气爽。


放眼望去,但见好大一片广阔水面,被四周群山环抱着,苍茫碧蓝,不见尽头。水鸟穿梭于云天,渔人放歌于帆影,西天泛起殷红色的晚霞,映在被微风吹皱的湖面上,犹如一面缀着金丝银钱的锦缎。


看到这一幕,许惊弦才算醒悟过来,眼中所见应是洱海,自己已落在媚云教的手里,此刻正在大理媚云教的总坛之中。对方非但没有杀了自己,反而让自己睡在豪房软帐之中,又无人看管,看来纵然冯破天没有认出自己,却也信了叶莺的话。


他记得昨日遇见冯破天时已是傍晚时刻,如今又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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