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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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娥-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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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菟之一拳往李凤戾小腹打去,李凤戾左手下沉架开,依然翻腕去抓他的手腕。桑菟之右手避开,左手去挡李凤戾伸过来的手指。李凤戾眼色一振,喝道:“太弱了!”桑菟之左手加力,猛地往李凤戾左手臂架去。

李凤戾眼色微微缓和,左手腕硬接桑菟之横击的左手,“啪”的一声他的手腕不受任何干扰般,依然一把抓住桑菟之的右手。

“再来!”李凤戾放开他的右手,“你要记着,你是胶,不要用小桑的力气和我动手,你有更大的力量。”

桑菟之活动了一下右手腕,凤戾温和宽厚体贴入微,没有想过他有这么大力气,压腕一扣令人彻骨生疼。

“再来!”

李凤戾第四次探手去扣桑菟之的右腕,很简单的动作,却让大家看得有些惊心动魄,缓慢地出手,方位和速度丝毫不变,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桑菟之这次没有躲闪,他以右腕直接去架李凤戾的左手,“啪”的一声手腕相交,李凤戾微微一笑,翻腕扣他的右手。桑菟之却比他快上一步,竟然也伸手去抓李凤戾的左手——“啪”的一声双手互拍,桑菟之跟着合掌的姿势猛扑一步撞进李凤戾怀里,李凤戾翻腕扣住了他右手,他却也抓住了李凤戾的右手。

“啊!”沈方笑了起来,“这算平手吗?”

“完全不行。”唐草薇冷冷地说。

李凤戾对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右手丝毫不感到惊讶,仍是微微一笑,“使用技巧,利用自己身体的灵活度不是不好,不过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策划复杂的方案,很容易出意外。比如说——”他右腕后收,桑菟之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往前倾,李凤戾左手肘提起外张,“你撞过来的时候我如果借着你抓住我右手的势把你往前拉,这么一撞,你可能就要受伤了。”他左手手肘尖抵着桑菟之心口,“动手的时候往人身上撞是常有的事,普通人都习惯使人失去重心跌倒,尤其是你习惯了篮球规则,可能很习惯以身体抵身体。不过如果对手是习武之人——比如像我,撞进怀里是很危险的。刚才第一下,我可以撞你胸口;我如果不撞你胸口,我侧身一推。”

他的人微微往旁侧了一下,桑菟之身不由己往前跌出一步,李凤戾被他抓住的右腕顺势一带,“嘭”的一声桑菟之双手撑地跌在地上。“或者脚下一绊,你就跌倒;第三,我如果带着武器,你这么撞上来岂不危险?”李凤戾看桑菟之拍着灰尘站起来,语气仍旧耐心平和,“第四,你的力量如果不如我,抓住我的右腕有何用处?临敌之时,头脑务必冷静,不能因为我说要拿你右手,你就以为拿住我右手你便胜了,我们没有定下这样的规则。”

唐草薇微微颔首,“相关武术,你要和凤戾好好地学。”

桑菟之深呼吸,心里竟然油然升起了一丝不服的激动。不服,因为自己其实还是残留着一些所谓尊严的东西吗?“那么,我到底要怎么样才对?”他的眼睛在笑,望着李凤戾。

“你用你所有能使出来的力气打我的左手。”李凤戾回答,“用你认为可以打碎我手骨的力气,不要逃、不要等死、不要取巧。”他的气质温和如风,眼色却威严至极,“一击必胜!不能胜,你就绝不可能再赢。”

用尽全身的力气打碎凤戾的手骨?顾绿章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所谓的“变强”就是这样残忍的事吗?为什么小桑不能一直带笑站在大家身后?强迫他变强,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再来。”李凤戾第五次扣拿桑菟之的右手。

这一次桑菟之当真握拳往李凤戾伸过来的左手上猛击下去,李凤戾猛地喝道:“不对!”他收回左手,收回左手的动作快得只是让人眼前一幻,桑菟之一击落空,皱眉看着李凤戾。

“打人手腕,当击在拇指最末端,手指与手腕相连之处。”李凤戾抬起左手,“腕骨和指骨相连之处有关节,猛击在关节之上,用力对了能分筋错骨,即使不能断人手骨,也能让他全手麻痹,不能动作。”

桑菟之胸口起伏,他心里那一点不服在逐渐地变热,为什么在凤戾眼下,他就什么都不行?虽然早就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想找人陪伴想要人同情安慰,可是一旦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的时候,却为什么如此地不甘心?难道其实我,其实我心里一直都还是有好胜欲的吗?

原来我只是躲了起来。

原来还能做个男人。

原来我还是想赢的!

凤戾,我一定不会输的!

“再来!”李凤戾第六次伸手。

桑菟之陡然大喝一声一掌往他缓慢伸过来的左手上砍了下去!

“啊!”顾绿章脱口惊呼,“小桑。”

“啪”的一声,桑菟之的手掌砍在李凤戾的手腕上,李凤戾的左腕连晃都不晃一下,桑菟之却已是身上带汗,喘息不止,李凤戾微微一笑,“学会了吗?”

桑菟之收回右手的时候整条手臂都麻了,但他笑了起来,“学会了,很多。”

李凤戾却像全然没事,整理了一下衣袖,他全身上下整整齐齐,不要说流汗,连头发都没飘过几下,“我放好热水了,去洗个澡吧。”

“呵呵,凤戾是个好男人。”

桑菟之去洗澡了。

“怎么样?”沈方看着李凤戾教桑菟之那三两下,已经崇拜得两眼发光,“凤戾你原来是个高手,你在哪里学得这么厉害的架势?好像真的一样。”

顾绿章怔了一下,好像真的一样?她看着沈方,沈方果然还不知道凤戾是个真正的高手,是连木法雨都忌惮的高手中的高手。要怎么和沈方解释呢?她轻轻叹了口气,除非他自己看到凤戾的身手,但凤戾内敛稳重得很,又岂是那么轻易让人看见的?

李凤戾低头去看自己被桑菟之斩了一掌的手腕,唐草薇闭着眼睛低低地问:“怎么样?”

“不行。”李凤戾摇了摇头,“太弱了,他的心里缺乏一股气。”抬头看了夏日的太阳一眼,他说:“他心里没有一股能战胜别人的气,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不能改变什么,他的韧性太强,不容易受挫,一旦受挫,便难以越挫越勇。”

“但是,”唐草薇冰冷的语调宛若幽灵在身边发话,“已经有进步了不是吗?”

李凤戾温雅地笑了起来,“能救人的人必须没有弱点。”

“就像你一样?”唐草薇冷笑。

“我?”李凤戾左手慢慢握住右腕,“我有很多弱点。不像小桑,他改得了,我改不了。”言下很平静,如夏日微花绽放,而后又被风吹落,落在草丛里淡淡一笑。

“嘿!”唐草薇换了话题,“以桑菟之的程度,想要对抗木法雨,需要多久?”

“慢则半年,快则几天。”李凤戾说,“但是问题不在他不会拳脚功夫,在于他心里没有那股‘势’,而且他的力量不足,太不足了。”

“他欠的力量,我给他。”唐草薇面无表情地说。

“你给他?”李凤戾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问,“你想做那个拿自己的肉喂老鹰的和尚吗?”

“不喂的话,那头老鹰不就死了吗?”唐草薇淡淡地回答。

“再喂下去,你就不怕你自己先死了吗?”李凤戾也淡淡地说。

“死?”唐草薇语音里那种低沉的妖气蓦地翻了上来,像那日唐川河水和风湍急,在木法雨的狂啸之下翻腾起最深沉的暗色一样,极妖、极深、极冷,“如果会死就好了。”

“小薇,我们要把小桑练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变强’了?”顾绿章的声音从庭园边传来,“他真的能变强吗?”

“练到什么程度?”李凤康转头看她,温雅地回答,“谁知道呢?但是至少,他必须尽作为一只胶的责任,他如果不能救人,很多人就要死。”

“这就叫做命运吗?”她轻声问。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得不背负的事,绿章,就像国雪的死一样,每个人都必须背负一些事,经历一些痛苦,那才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李凤糜温和地说,“我认为对于小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她想了想,轻轻吐出一口气,“凤戾,我觉得有很多事,应该向你学学。”望了天空一眼,她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我总是很容易纵容别人不停地痛苦,总是被人说温柔,却救不了任何人。”

“我也是。”李凤戾对她微笑,气息徐和平静,这一句话像已经沉淀许久许久了。

她看着李凤戾,微微一笑,凤戾才是真的很温柔的人。

第一天的特训就这么过去了,晚上看新闻的时候,新闻里再次详细描述了顾家绣房隔壁张薄安的奇怪死因,又把这件事和几个月前顾家夫妻失踪死而复活的事联系在一起。听新闻的语气,竟是有些怀疑顾诗云夫妻死而复活,钟商市种种离奇诡异的死亡和受伤案件都和顾家夫妻有关。顾绿章默默无语,沈方不停地诅咒木法雨,李凤戾和唐草薇都不插嘴,新闻播完以后,桑菟之笑着说:“如果我变得很强,能怎么样呢?”

“你能像吃蝴蝶那样,吃了木法雨。”

“呀!好恶心啊。”桑菟之风情万种地挑眉,“我可不可以不吃?”

“你确认你已经足够强了吗?”唐草薇冷冷地说,抬起手腕,腕口的绷带还在,那浓郁得红色印泥似的血仍旧渗透了白色绷带,扯开绷带,拿过昨天那只酒盏,他仍旧用杯缘抵着伤口,在桑菟之惊愕的目光中慢慢接了半杯鲜血出来,“喝下去。”

“喝血?”桑菟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我不是吸血鬼为什么要喝血?”

“你太弱了,不喝血的话,不要说救人,反会成为宝砂的食物。”唐草薇冷眼看着眼里还带着笑,仿佛觉得喝血只是个笑话的桑菟之,“还是你要去动物园狮山虎园参加一场难得的盛宴?”

桑菟之看了他一眼,先是惊愕,然后觉得生气,最后失声笑了起来。他忍不住笑起来的样子很有男孩子的明朗,不像故意卖弄风情的妖娆,“这是你的血,我不喝你的血难道不是对你好吗?干吗说得像我不喝你的血对不起你的样子?”

李凤戾莞尔,顾绿章微笑,沈方干脆就笑了起来,唐草薇眉头一皱,“喝。”

桑菟之接过那杯血,“以后每天都要喝你的血?”

“只要你不吃狮虎,就必须喝我的血。”唐草薇平淡地答。

桑菟之把那杯浓郁的血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血腥味里有一股黯淡的药香,嗅不出究竟是什么药,“喝到我变强为止?”

“嗯。”唐革薇端起一杯自己调制的红茶,浅呷了一口,以鼻息回答。

“那你不就是我的食物?”桑菟之眉眼带笑地看着唐草薇,那眼神竟有一丝丝调笑的味道。

唐草薇不再理他,“凤戾。”

“嗯?”

“三天之后如果他没有进步,把他给我从这里赶出去。”唐草薇平淡地说。

“唉?”

“不洁的东西,和野兽一样,令人难以忍受。”唐草薇从桌边站起,端着那杯红茶,一步一步平稳地上楼,不再回头。

饭桌上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桑菟之缓缓眨了眨眼睛,顾绿章以为他会笑,至少会像从前那样更加风情万种地笑,可是他用左手轻轻捋了捋头发,什么也没说。

时间,死寂了一会儿。

“在我望着今年的初雪,在一起的这个瞬间,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亲爱的你,把你抱进这样的胸怀里。我不是一直都弱不禁风,我是如此地爱着你,只不过我的心是如此而已……”

死寂了那一会儿以后,桑菟之双手拢着头发,就象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用鼻音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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