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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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树歌-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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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萱,水塘地是你的,不是老杜叔叔的,你一定先要改变这观念,这块地你怎么用都可以,没有人说你不能卖掉或挪用。”

“即使是我的,你也没权利……”她觉得自己快哭了。

“伯父也很觉得我的企画案很好。”辰阳抬出绍远。

“我爸爸?我不相信爸爸有参与,他不会背着我做这种事。”

“伯父是没有参与,但见过企画书,很欣赏也有高度兴趣,认为对冯家公司未来帮助极大。”他动之以理说;“他明白你对老杜叔叔的感情,才要我亲自向你说明,一定要你点头了,他才肯跟我们合作。”

提到爸爸,她才稍稍镇静,思考整件事到底是哪里出差错……这企画案在她背后偷偷进行多久了?怎么颜家地恰好在她水塘地旁边,还可以连成一大片?难道从他们交往的第一天一切就已开始?

刹那间,很多事突然变清晰,她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呀,那天你到爸爸工厂来,又跑到庙里来接我,然后带我到新店溪旁,根本不是为了表明心迹,而是为了水塘地,一切都是事先计画好的……”包括溪边的吻、动人的情话,还有这两个月来的殷勤追求。

“我没计画过什么,我到庙里接你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有水塘地,去新店溪也真是巧合,就这样而已。”他不高兴被误解,自辩说:“一切只能说天意,我家正好要买黄坡地,你告诉我水塘地后,我立刻有了合作想法,还拼命完成企画书、说服董事会、买地找建材,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你说合作就合作吗?你至少该问过我吧?”她真不知要相信什么了。

“我那时间你,你会同意吗?”

“不会……”

“所以我怎么能问你,问了不过是受阻挠,更让这想法不见天日而已!”他又说;“现在我把这想法具体化,你看到这美丽远景,应该不会反对了吧?”

“我还是反对,水塘地是盖育幼院和养老院的,不能更改。”她固执说。

“你不学商,拜托也听听专家的意见。”他加重语气说;“水塘地身价已非昔日可比,活活一个金矿放在那儿,又运气好碰到我们‘阳邦’开发,要是别的地主,早乐得放好几串鞭炮庆祝,哪像你傻傻把钱推出去!”

“这就是我不学商的原因,说到底你仍是铜臭商人,眼中只有钱。”她一字字说,语调满是沮丧。

辰阳火大了,这小姐以为她是谁?冯家都在落败边缘,急着找浮板求生存,她还敢对他唱高调!但火归火,此时不能功亏一篑,水塘地问题一定要解决,动之以理不行,就改成动之以情,他移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准备细谈。

“旭萱,你知道我祖母选媳名单上第一名是谁吗?”她没回答,他继续说下去,“是南郊的柯家小姐,你看过她家盖的大片公寓。柯家财大势大,能带来大笔土地和财富,是你冯家所没有的,而且娶你的男人还得帮忙照应冯家,我们讨论过了根本行不通,你还记得吗?”

是的,他说过,商圈是喋血战场,不是做慈善事业,但她以为他选择她,就会对她有些特别,事情就会有些不同……结果商人本性,他根本从未停止秤斤论两算计她,她怎会笨到这种地步呢!

“直到水塘地出现,事情才有转机,你才勉强有和柯小姐一样的条件。”他继续说;“所以我辛苦做这商场企画案,还要做得盛大轰动,全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了解吗?”

“我不要有任何勉强,柯小姐既是最好的,你就应该选择她。”她说。

“但感情也不能勉强,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

这直接的表白仍能让她心跳快几拍,但下面的话又冻结一切。

“然而,喜欢又不同于结婚,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关系到两个家族,必需考虑很多层面。”他很实际说;“尤其我是颜家长孙,肩担家族重任,凡事要做到最好,不容有任何差错;身为我妻子的,是颜家长孙媳,压力不小于我,如果她在家族中太弱势,很难在虎视眈眈的众亲族里生存下去,甚至会成为我的阻绊,你生在大家族应该很能了解这种情况吧?”

“我懂了,到头来你仍讲门当户对,我冯旭萱是配不上你的,如果没有那块水塘地,你不会和我交往。”

“但你有那块水塘地,不是吗?”他没有否认,只温柔说;“我因为爱你,想让家人真正接受并看重你,所以我做了这份企画案。现在一切看你了,如果你也爱我,希望我们有共同未来,就该拿出水塘地,让我完成企画案。”

她终于明白温柔也能杀人,他们到底是谈感情还是谈生意,怎么全都混在一起?辰阳性格中的锱铢必较和精明冷酷又从记忆里回来,她打个冷颤。

“所以,我若不拿出水塘地,坚持盖我的养老院和育幼院,我们就没有未来可言了?”她抑住颤抖说。

“那就看你爱不爱我了。”他眉头紧绷,直盯她问;“你爱我吗?”

旭萱很想撒谎,但天性不惯撒谎,现在更伤心到不想费力撒谎,只无力说;

“我是爱你,但这不代表什么……”

“怎不代表什么?这意义可大了!”辰阳神情整个放松,露出进会议室来最帅气的笑容。“你不是说过吗?当爱一个人,就会思他所思、想他所想,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一切,生命、财富、名利皆可抛。你爱我,付出一个小小水塘地又算什么?”

她差点昏倒,竟用她的话来打击她,还背得那么熟……再也忍受不下去,她站起来说;“我现在脑子很乱,太多突然的事,无法思考,我想先回家。”

辰阳愣一下,跟着起身说;“等我收拾好这些东西,送你回去。”

“不!不要送我,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此刻她还能好好走出去,保留彼此的面子,十分钟后就不知道了。

辰阳考虑了几秒说;“也好,你回去想清楚,和你爸爸仔细讨论,想想你我的未来,再想想对冯家的好处,相信你很快会同意的。”

他走近一步,伸手想给她一个情人的拥抱。

她不给他机会,快速走到门口,连声再见也不说。

“我待会打电话给你!”他在身后叫。

下了夜晚寂寂无人的电梯,途中只见两个值班的警卫,直到走出“阳邦”空旷的大楼,旭萱才瘫了似的,让痛苦如大水决堤般冲过来。

妈妈说得对,商人根本不适合她,即使再风采迷人、再动心喜欢,也阻止不了那溢满的铜臭味,她为什么不听?

没多久前她还觉得自己好幸福,因为辰阳为她小小冲昏头而不顾家人失望只要她,结果他根本只是利用她,要把她吞噬光光一根骨头都不剩,还敢讲什么勉强和柯小姐一样的条件……那样机关算尽、利欲熏心,要和他来一段真正的爱情都不可能……

不许哭,不许为他哭,为他伤心流泪死,也只得冷酷一笑而已!

第五章

十二月风呼啸过顶瓦墙檐,屋外气温低冷,屋内气氛肃寒,在冯家书房谈了近一小时后,绍远和辰阳无言僵坐着,桌上的铁观音茶早已失去滋味。

“对不起,无法加入你们百货商场计画,我个人也十分遗憾,但这件事上我只能尊重旭萱的决定。”绍远说。

“伯父,这么好的多赢机会,现在放手,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我明白,但我们都赢了,唯独旭萱觉得输,我怎么都不忍强迫她。人人都希望成功,但成功不能建立在家人的痛苦或牺牲上,不是吗?”

怎么会输?以商业眼光看,两家都获利,两家都赢了,哪里有牺牲?冯家人想法一个比一个怪,宠女儿到没有原则,女儿竟可做生意上的决策,这在颜家是不可思议的——解铃人还需系铃人,辰阳按捺着烦乱情绪说;

“伯父,我希望能单独和旭萱谈谈,这毕竟还有我和她之间的事。”

“我去看她回家没。”绍远迟疑一会答。

旭萱为避开今晚,故意留在学校多听一场演讲,没想到回家时辰阳人还在,并要求见面,被逮到了也只有硬着头皮应付,虽然心里没有准备好。

书房内布满沉重压力,辰阳面色差如郁暗寒夜,她轻手轻脚拘谨站着,怕哪儿太用力,会有什么哗喇喇震碎掉。

“听伯父说,你拒绝在合作契约上签字?”他劈头就问。

“是的。”她点点头。

“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已经投注大批人力心力下去,你知道这会白费多少人心血、造成多大麻烦吗?”

“如果你肯事先问我,我会直接对你说不,你也不必浪费精神做企画案,也不会有今天这些麻烦了。”她声音亦轻。

“所以一切反要怪我?”他如笼中困兽般来回大步走说;“你根本没把事情想透彻,我做这企画案,全都为了你,为了与你爸爸合作来帮助你们冯家,你怎么反将我一军,扯我的后腿?”

“我已经想得很透彻,请不要说为我或冯家,你颜少爷凡事精明,不容人占半点便宜的,投资盖百货商场,主要还是为你们颜家自身的利益吧!”

“我家利益或你家利益不都一样?这是互惠双赢的局面!”

“是吗?我认为,你建你的百货商场,我盖我的育幼院和养老院,彼此不相干涉,这才是双赢。”她冷静说。

“这样用土地叫双输!”他停止走动直瞪她说,“盖育幼院和养老院,会害我们两块地价值一落干丈,损失不可计数,你根本不懂!”

“怕损失的只有你,我本来就不以水塘地获利,有什么可输的!”

“那我们呢?”他声音怒扬起来。“这企画案流产,也等于为我们美好未来判死刑,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深吸口气说;“你曾说过,男女交往有一半机率是分手,我们恰好是那一半,志趣不合分手了。”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情况,而是别人的,他早笑出来,居然去输给一个没有谈判训练的女孩,威胁利诱都没用,怎么出拳都打到自己,这不可笑吗?

奇怪的他怒火因此压下来,以从未有的超级耐心说;“旭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认为我没事先告诉你,是一种欺骗手段,所以不肯签字!好,你要气多久都可以,我一定奉陪到你冯小姐开心满意为止。但气归气,也不需因你个人情绪而否决掉整个企画案,你不是一向很顾大局吗?”

“我没有生气,也不是个人情绪,不要老以你的标准看世界,你的大局并不是我的。”旭萱回说;“不管你是事先或事后告诉我都没差,我的心意都不变,我不会更改水塘地的用途。”

“我的大局不是你的,那你爸爸呢?若因你的冥顽固执,阻断冯家未来发展的机会,使你爸爸失去我这最好的佐助人选,你也不在乎?”

“爸爸一切尊重我,在他心里,女儿比身外的金钱名利还重要。”

“可是,在你心里,死了的老杜叔叔、不见影的育幼院养老院,却比你父亲还重要,你一点都不愿为他和冯家牺牲。”他直杀到要害来。

旭萱脸色略微发白,强镇住身心,以沉默抗拒他的激将法。

“还有,你不是宣称爱我吗?却连一块小小的地都不肯为我拿出来,又叫什么爱!”他趁势追击说。

“我们那是爱吗?可以拿来秤斤论两、计算谈条件的,根本不是爱,那是做生意,我觉得自己只像你的一件投资企画案……”她说得又难过了。“你已经欺骗我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今天你为得到水塘用尽手段,等一旦拿到水塘地,也许就把我和爸爸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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