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与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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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与寻欢-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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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才踉跄着迈开了步伐——要去哪里呢?
……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
已经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他的……可是现在他又在哪里呢?
会死吧?
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可是为什么身体还怀念着谁的体温……
想要被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拥抱……像要看着那双狭长却明亮的眼睛……
想要的东西那么多,直到现在才发现……
恍恍惚惚,脚步似乎带着自己的意志在行走着,萧声似乎越来越近,灵魂和身体都在循着乐声颤抖了——
宁人已经走到了一座石亭阶前。
这里是哪里……宁人拼命的想要回忆起来,可是却徒劳无功……
萧声嘎然而止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吹箫的人。
白色的开襟长衣,宽大的袖边镶着黑色雪印的复杂花纹,黑亮的细碎前发下是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眼眸,此时他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是在笑吧?
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潮自身体内部翻涌奔腾,宁人忍不住低喃道:
“不要过来……”
对方却笑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是真的……”宁人呓语一般,微笑着说,“因为一旦拥抱的话……就绝对不会放手了……”
“宁人?”
对方似乎没有听懂,只轻搂着她低下头来,却在瞬间印上了宁人的唇。
……热切的拥抱着,唇舌交缠着……
可是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啊……
所有的思绪都仿佛从脑海里消退得干干净净,这一刻没有忧思,只有永无止境的索求与渴望……
“师父——”难耐的低喘着,眉头也蹙了起来,四肢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偎得更紧。
“乖……叫我的名字——”
“嗯……月……”
对方的双手带着触电般的激流探进了衣褂的下摆——“我们回去吧——”
静默,在夜色中无声的蔓延。
宁人猛然清晰地记得那时也是在这里——那个人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自己身上,用低沉却绝对坚持的声音说:
你跟我回去。
他的身后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只有他的眼神是明亮的。
宁人在瞬间哭了起来。
……
……
是因为爱吗?是因为爱吧。

想芙蓉湖上悠悠

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
早上长卿看到宁人的时候,说:“宁人,你今天起得好晚哦!”
……敢情他根本没发现宁人其实昨天有离开出走过==
“呃……长卿煮的粥很香啊……”宁人笑。
“不是我煮的啦,今天是师父下厨。”
长卿浑然不觉对面夜月不悦的眼神,嬉笑着拉过宁人在自己身侧坐下。
开始喝粥。
长卿忽然直盯着宁人看。
“怎、怎么了……”宁人觉得头皮发麻。
“没什么没什么~~”长卿一面咕唧咕唧的喝着小粥,一面朝对面的夜月说,“师父~~你记得多弄些驱蚊草回来哦,你看宁人的脖子被蚊子咬的~~”
“噗——”
夜月本来在喝粥的,这一下一口全喷了出来。
“哇啊啊~~师父你怎么这样,我还在吃也!”
宁人满面通红的起身就走,夜月急急忙忙跟上前去。
“哈哈哈哈~~”段风寻倚着门柱捂着肚子狂笑。
“你一大早的抽疯啊。”长卿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小朋友~~冬天是没有蚊子的~~”段风寻冲着长卿别有深意的笑。
“……那又怎样啊。”
“那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月师父子时才回来?”
“……不算晚啊。”长卿不以为然地说。
段风寻不死心的继续问:“你知道你月师父为什么要一大早起来煮粥么?”
“师父有手有脚,煮个粥还要你批准啊啊?”
……段风寻无语望着长卿,良久才叹道:“……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长卿开始动手收拾杯盘。
“喂~~我还没吃呢!”
“关我什么事啊。”长卿冷哼。
“送一碗到我房里啊。”
“……小朋友的心眼通常是很小很小的。”
长卿继续冷哼……
手中的信笺字迹娟秀,落款是宁兰。
宁人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耳畔仿佛响起了宁兰柔柔的音调——
对不起。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即使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曾经一直告诉自己,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夏侯尹,这让我觉得很难受。我想把我拥有的东西给你,我以为只要把离宫交给你就可以弥补我对你的愧疚,也许你说得对……我之所以不能和你亲近,是因为你不是我和二哥的女儿——
我不恨夏侯尹,我没有资格恨任何人……我以为无论别人对我怎么样,至少二哥对我是真心的。如果不是那次夏侯尹的突然出现,我想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被爱的自觉中。是因为夏侯尹告诉了我真相,我才忽然间怀疑,二哥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两年的时光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陪伴着我呢?是怜悯,还是同情,又或者是兄长一样的心情……什么都有可能,可是绝对不会是爱情——
夏侯尹在我最迷惘的时候把二哥从我身边带走了,所以我的疑问得不到回答。
二哥的伤势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根本无法面对他,二哥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半身残疾,他也不可能来见我。
我想我是在嫉妒夏侯尹吧,因为他可以坐拥娇妻,尽享天伦之福……而我和夫君明明还活在人世上,可是却似天涯永隔……我不想看见他那么幸福的样子啊,所以我才要攻打夏侯府,就算后来失败了,我也不曾后悔过当时的决定……我心底所希望的事,不过是能带着明雪和二哥一起生活,像平常的三口之家,所以我不想让明雪接管离宫,可是明雪的脾气和我如出一辙,执念太深,我当初以让她取回冰肌剑作为接管离宫的条件,是因为觉得她会知难而退,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知道明雪误会了夏侯尹是她的杀父仇人,但是大错已经铸成,我只想保护明雪并且和过去有个了断,约夏侯尹见面就是为了请他看在我们过去的结义之情上让夏侯宣放过明雪,他答应了。
知道我要去见二哥,夏侯尹便说要和我一起去,我没有反对——如果要真正的和过去的一切告别,也许还是得我们三个人才行吧。
十六年没见,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二哥的那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哭了……我以为我早就不会伤心了,有些事情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却无法改变。我们三个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曾经我以为最重要的事情也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三个还有机会可以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谈天,也是在那一刻……我知道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
二哥早已经习惯远离人烟的生活,要叫他离开岛上和我一起回去根本就不现实,而且夏侯尹说得对,那里环境清幽,且在夏侯府的势力范围,没有比那里更适合二哥疗养的地方了,我试图从二哥的眼神里寻找一些答案,可是结果却令我非常失望——我常常在想,他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承担责任,又有谁为他分担过什么?
在二哥的心里,究竟真正爱过什么人呢……
可是我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答案的。
我们在归途遇见了夏侯宣,夏侯尹承诺了对我的许诺,夏侯宣也答应对过往的一切不再追究。
一切到了这里似乎都要画上终点了,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对我和月儿有所误会。
我想说的是,如果当年没有月儿陪着我,并且帮忙照顾二哥的话,我根本就不可能坚持下来,后来我封十四岁的月儿做了护卫司,引起了长老们的不满,所有的人都在怀疑我和月儿的关系……一个独居的少妇,一个备受器重的年轻弟子,他们会匪短流长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可是除了月儿,我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了——他知道我的痛苦,也是唯一连接着我和二哥的人,通过月儿我才可以了解到二哥的近况,如果连月儿我都不能信任的话,你要我要怎么生活呢。
月儿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收养他的夫妇待他十分刻薄,在月儿九岁那年,他的养父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竟然黑着心肠把他卖到了男娼馆里作小倌,当日我下山时看不过他被人欺负,于是就把他带回了离宫,月儿对人防备心很强,可是却是个真性情的人,所以即使他对我怀有什么别的感情,那也是感恩罢了。娘看得出月儿很喜欢你,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宁兰留字。
宁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有什么呼之欲出,又有什么深埋心底。
门扉轻启,有人走进门来,阳光暖暖的充盈一室,宁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的故事么,我想我可以告诉你……”
夜月的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
宁人笑了,最后却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了……”
如果你的过去充满了辛酸和屈辱,如果你的过去盛满了匪短与流长……
一个少年需要怎样的倔强才可以在身边筑起一道巍峨的城墙,
又要多长的岁月才能退尽铅华……
“可是有一件事我非说不可啊……”夜月态度坚决。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
“那个香囊和兰环佩的确是夫人给的……”
“这个我早就知道啊。”宁人不以为然。
“我之所以会随身带着不是因为我对夫人别有心思……”
“嗯?”
“而是因为我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可是师父变成这个样子……我却非常的介意,师父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我不能轻易的原谅把消息带给师父的自己……如果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觉得不高兴,我可以把那些东西丢掉……”
“干吗丢掉啊!”宁人吟吟笑了,“香囊的味道很好啊,兰环佩是我娘的东西,你不要就给我啊!”
……
翌年三月,夏侯纯眼睛复明,夏侯府广设流水宴,大庆三日。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初遇的时候,宁人和长卿兴奋的在流水宴上四处转悠。
“哎~~纯果然是风采不减当年啊~~听说为他说媒的媒婆啊都快把夏侯府的门槛给踏平啦~~”
“可惜了我的盈大美人啊~~怎么就落入了那谁谁谁的禄山之爪~~”
“你说关云非啊?我看他还不错啊,这个人还蛮有情趣的,而且又有手段,是个角色的说,我就知道盈盈最后一定逃不脱的!”
宁人一面说着,一面挑了片白梨——
“哎!师父交待你不可以吃这么凉的水果啊!”长卿立刻抢过宁人手里的盘子。
“……可是我想吃啊。”宁人巴巴的望着长卿。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照顾一下肚子里的宝宝啊。”长卿不由得叹气,“真的很难想象,万一我走了,你要怎么照顾自己……”
“什么啊?你要走啊?去哪里?”
“师父没告诉你么?我过几天要和段师父一起去洛阳啊。”
“去洛阳?”
“嗯~~段师父突然发神经说要回去探亲啊,所以我就跟去玩啊。”
“喂……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啊?”宁人故弄玄虚的拧着眉头。
“哪有啊?我哪有不对劲?衣服穿得很整齐,人也长得够靓啊,对噢,刚刚还有一票妹妹对着我流口水呢!”
“谁说这个啊,我是说你啊,已经十九岁啦……可不可以试着独立一点?”
“……有人可以陪着我做事,为什么非要独立不可啊。”
“你要为段大夫想想啊,万一他过了三十岁还娶不到妻子你负责啊?”
“嘁~~他又不是女人,我干嘛要负责?他自己没魅力吸引不到姑娘关我什么事……”
“话不能这么说啦……”宁人冷汗涔涔的拼命给他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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