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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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清新-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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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宋竹在如今所能为家里提供的全部助力也就是一点:不碍他们的事。
  她的婚姻并不能为家里换取多少利益,这一点宋竹是清楚的,在牵涉到国嗣的问题上,别说儿女亲家了,就是亲兄弟,都可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反目成仇,亲事所牵起的那条单薄的线,在这洪水一般的大势跟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再说,以父母的作风,也不可能把她作为和别家结盟的筹码,即使宋竹本人情愿,爹娘也绝不会答应的。
  所以她能做到的唯一一点,就是别让爹娘再为自己的事操心,把精力集中到他们该操心的地方去。
  所以……她也就不能再继续喜欢陈珚了,如果陈珚只是个普通的宗亲子弟,她还可以努力一把,虽然这样的婚姻有些离奇,但毕竟也不犯什么忌讳。福王都和皇帝隔了一辈了,陈珚排行老七,等到他继承福王位置,起码还有好几十年——按照国朝的惯例,兄终弟及,如今的福王是第一代王爵,他去世以后,王位就从长子开始往下,二哥、三哥……这样在嫡子间按序齿传承,陈珚指不定到死都轮不到福王的位置。宋家嫁个女儿给这么个学生,也没有什么。
  但陈珚现在有希望入继东宫……
  在母亲和自己说起此事的时候,宋竹就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陈珚说两人门第不配,为什么他说如果两人在一起,受害最深的会是宋先生,其次才是他自己。——国朝后宫,从来都是勋贵之后,即便是从老宰相门第中选取太子妃,那老宰相起码也得去世三十年以上……后宫和朝政之间,永远都不会发生联系,而父亲的宋学,却是有希望争夺当朝道统的显学。
  若是自己做了那什么太子妃,非但家里的叔伯兄弟们,永远都将和政事堂、枢密院无缘,就连宋学,也注定将在几年内烟消云散,再也不会有成为官学的一天。
  这样的事,宋竹第一个不允许它发生。
  她一向自知天分有限,只能仰望兄姐父叔,苦苦努力,只是为了使自己配得上宋家人的标准。可以说,宋竹一生都生活在家人的阴影里,她有时也会埋怨自己怎么运气如此不佳,有这么优秀的家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家人有所不满,恰恰相反,宋竹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她能生在宋家,能拥有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兄弟姐妹。
  对于洛阳城外的饿殍,对于动荡不安的北地,她宋竹无能为力,即使生为男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国家,这个朝廷所面临的问题,不知该如何去调剂天下财货、运筹天下兵马,让‘百姓俱欢颜’。她就是个很平常的女儿家,看到万千贫苦人家在这世间挣命,她会不忍,会落泪,但却是毫无办法——她没有这个能力。
  但她父亲有,她大哥有,她二叔、二哥、三哥、四哥,都是经纬天下的人才,他们能为这天下解决问题,他们所崇信的宋学,就是这样的治国之学。宋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挡在家人和天下之间。
  所以,她不能再喜欢陈珚了。
  小姑娘在一瞬间,仿佛就成长了许多,甚至成功地骗过了母亲,让她误以为自己对陈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也不知道家里人曾做过的安排,让未言明于口的一切,都消弭于沉默之中。便是在二姐、三哥跟前,她也丝毫没有流露异状,就还和往常一样起居说笑,不允许自己茶饭不思。——在这么一屋子人精跟前,她要是和以往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不是往亲人心里添堵吗?
  宋家忽然由黑翻红,家外有多少事就不必说了,就是家里,母亲也不是没有操心的事:二姐的婚礼近在眼前,还有大哥,这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前些年因为北党抬轿子的关系,硬是没有定亲。要不乘着现在这当口快些把亲事定下来,等到北党抹开面子又来提亲,这亲事还不知道要耽搁到哪一年呢。还有三哥,今年中举人应该不在话下,若是明年中了进士,这亲事更是也要快些定下……
  人都是逼出来的,这话不假,宋竹不是自夸,她真觉得自己在过去几个月里成熟了许多,就是二姐,都破天荒夸过她一句,“三姐这半年来,倒是有些姑娘家的样子了。”
  ——真的,这几个月,她是沉静了很多,连学习都比以往更能专心了,觉得整个人都从容了许多,对于姐妹们给的压力,她已经不再在意,宋艾的风头就是盖过了她又如何?都是一家人,谁好不是好?对于自己的名声,早已经不牵挂,就是对亲事,也没了以往患得患失的心情了。
  嫁给谁不是嫁呢?家里绝不会给她胡乱挑人的,既然……既然嫁不了陈珚,那么就顺着家里人的安排,在合适的时机,嫁给合适的人选,不也顶好吗?
  一定会很好的,宋竹这么告诉着自己,肯定会很好的。
  周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到了她的眼帘里。在母亲若有若无地和她又提起了一次周霁以后,宋竹终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把他作为可能的未来夫婿人选考虑了起来……
 

第60章 悲痛

  当宋竹正在考虑婚事的时候;陈珚想的事却远没那么喜庆——他正在开封城里参加太子的丧事。
  官家先后生过七子,然而这七个孩子里,唯一养过十岁的却只有如今的贤明太子,他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当然非同凡响,丧事规格也较一般的太子丧仪更高;虽说因为军费;朝廷财政已经是连年吃紧,但在这件事上;政事堂和枢密院都保持了明智的沉默,谁也没有出面来招惹官家、圣人的怒火。
  由于太子去得早;还没有婚配,更因为身份敏感;也没有过继孝子。陈珚和景王家四子陈琋两人,便共同承担了披麻戴孝、摔盆哭丧的工作,在礼法上这当然不太合适——两人做的是太子后代才能做的事,穿的是亲兄弟才能穿戴的丧服,不论从哪一层来说,都和礼制不符,不过官家把这两兄弟安排在了一起,倒是使得南党、北党都寂然无声、噤若寒蝉,就是太常寺的那些腐儒,也没有人敢出面说一句不妥,顶多就是有些大胆的史官,会将此事记录在实录之中,又或者是各大学者的笔记里会记下此事,在数十年或者百年以后,成为陈琋、陈珚两人的笑柄:亲生父亲还在,又没有正式出继,就穿上别人家的丧服,做着这样的事,也算是为了巴结官家,不遗余力了。
  但陈珚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先不说他亲爹福王对此毫无意见,只说贤明太子和他自幼结下的情谊,他今日过来行礼便是心甘情愿的。再说,从小在宫中长大,在他心里,贤明太子比他亲哥哥们也差不到哪儿去,穿上亲兄弟的孝服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至于行礼之事,既然丧仪有这一项,他的堂伯父兼姨丈又没有免除的意思,又因为一些别的考虑,不好随意制定太子的子侄辈哭丧,那比起安排中人哭丧,使得贤明太子更为人讥笑,他还情愿由他来摔盆哭灵,起码众人笑话的会是他,而不是他那薄命的兄长。宋学十六字箴言‘上仰天心、下应民意,不忮不求、至诚至性’,陈珚自认自己掌握到了一些精髓,为太子哭灵正是至诚至性的表现,相信即使传回了宜阳,先生也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成见。
  今日是太子移柩停灵殿的日子,在今日以后,丧事也就告一段落,直到翌日太子墓建好,将太子灵柩移放墓中大安时,才会有另一番仪式。但那也势必是几年以后的事了,而且按照礼仪,归葬大安是不必陈珚参与的——不论他届时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无法参与其中。
  虽然在这些天持续不断的哀悼活动中,陈珚的悲哀已经慢慢地平息了下来,但他毕竟年轻心热,从来也没有失去过重要亲人,只要一想到从今日以后,便再也见不到贤明太子的灵柩,根本也不必酝酿,眼泪便自然而然地掉了下来,即使是难熬的行走、跪叩礼仪,也都在悲痛中显得微不足道。他甚至连陈琋的举动都无暇留心,从东宫一路步行,走到城外的寿德殿,完成自己使命以后,他便乘坐上早已在此等候的车驾,因为连日来的悲痛和劳累,在回城的车驾中,他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大半日,醒来时已是星斗满天,自然有几个侍女过来服侍陈珚洗漱,他左顾右盼了一番,见这居室十分精致,只是陈设陌生,便问道,“此是何处?”
  “回禀殿下——”
  那侍女才说了四个字,陈珚便打断她道,“何来的殿下?我连国公爵位都没有,叫我福王三世子便是了。”
  他父亲福王虽然子女众多,陈珚本人就有六个养大序齿的兄长,但论嫡子来说,陈珚排行第三,因此可以称呼为三世子。
  “回禀三世子,”那侍女福身行了一礼,轻声细语地道,“此为宫中燕楼,三世子回宫路上疲倦,圣人嘱小人们将三世子安顿在此处歇息。”
  陈珚多次浏览宫宇,对于燕楼还是十分熟悉的,这燕楼位于后宫一角,十分靠近东宫,景色颇为不错,昔年他还时常和贤明太子来此玩耍,只是没想到如今燕楼还成了他在宫中的住处——昔年他进宫时,都是和太子住在东宫,两人同起同居,十分亲密,即使太子后来染上肺痨,不能和陈珚太亲近,他也是住在东宫的院子里,却是从来没有住到过别处。
  他此后就不回福王府了?陈琋呢?也被留住宫中?难道姨丈的心思已经完全转过弯来,准备顺应六哥的遗愿,把他过继进来?方才此女口中唤了殿下,是她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还是心中有所图谋,想要诱骗自己应下这个称呼,好在姨丈、伯娘娘跟前抹黑自己?
  无数的思绪,顿时从陈珚心中掠过,但面上他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要了粥饭来吃,又问了时辰,得知此时夜已深了,知道不可能见到长辈,便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在几个陌生宫女的服侍下吃过晚饭,重新又躺在床。上,放下床帐,做出了继续歇息的样子。——虽然心事重重,但在燕楼之中,他却是连赏月望天都有所顾忌,只怕自己的无心之举,落到他人口中,便成了‘三世子得失心很重,兄长尸骨未寒,他就为自己的前程忧心了起来’。
  少年力强,虽然这些天他不分日夜的守灵哭丧,的确也累得够呛,但刚才这一觉睡得很香,陈珚现在一时半会也没有睡意,只是枕着手,望着床顶发呆——自他回京到现在,将近一个月时间都在忙乱和悲痛中度过,直到现在,他才能腾出空来,好好地思量一番自己眼□处的局势,乃至日后的行止。
  随着他身份的暴露,北党应该会停止对书院的攻击了吧?
  也许是因为才从宜阳书院回来,陈珚首先想到的并不是福王府中的亲人,而是他的老师和同学们。“这一点应当是不出我意料之外,陈琋和他父王一直都是南党支持者的事,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北党的耳目,肯定还是灵通的。哼,现在是北党需要我,需要宋学,而不是宋学需要北党……只盼着先生不要太过心软,也该让那些所谓的耆宿吃上几个苦头,不要被他们巴结得太紧,姿态上一定要高一些……”
  并不是他心胸狭窄,只是在陈珚看来,北党内部庸才处处,别说做实事了,连党同伐异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的人比比皆是。之前对宋学的排挤,便是可见一斑,在南学和南党来势汹汹的当下,日暮西山的北党不是调整自己去迎合正处于急速上升趋势的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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