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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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藍-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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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吧?莫靖远心里这么想着。

希望不会。

「少爷?」司机轻声唤着。

莫靖远还是没有动,看着那抹身影化为小点,终于融入人群中,不复捕捉。

他可不希望日后每次见到她时都是这个模样……她离开,唱着歌儿离开,留他在原地,只能看她快乐远去,毫无留恋。

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在心头生根,让他很快决定放弃延揽这个天才少女进「莫氏」的念头。虽然这正是他今天之所以会前来这里的原因。

他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

她的课业已经告一个段落,教授建议她可以到研究室帮他的忙,加入他的研究团队。这是极大的荣幸,但她婉拒了。

这一生虽然才过了短短的二十年,但从她有记忆以来,没有一天不是在学习,不是在与课本为伍。她喜欢吸收新知,热爱探索她所有不知道的事物,但现在,她突然想把这些东西都暂时远远的抛开。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便也真的这么做了。

虽然家人不断建议她可以趁现在的空档到处走走,看是去纽约的哥伦比亚,或康乃狄克的耶鲁看看;反正这些学校都会张开双臂欢迎她的就读,先去了解一下环境也不错。所有的建议当然绝对不脱长春藤盟校的范围,仿佛她的未来只能这样的局限。

她知道自己书读得比一般人好,对知识的追求也充满兴趣。但不该只是这样的,只能这样循着前人的选择而走下去,因为这是世人一致所公认的优等。可优等这字眼从来就不是她的追求,她只是喜欢学习而已。

来到波士顿已有一年半,却从没好好看过这个城市,所以从上星期起,她便开始做着一些她从来没做过的事,比如说去参加留学生的聚会,跟人闲谈着于己无关的八卦,并试着学会享受。他们约她吃饭聊天,她通常都会去。也比如说像现在,每天搭着地铁东晃西晃,没有固定要去的地方,端看当天的心情是趋向哪边而定,东南西北都无所谓。

今天她来到卡布利广场,本来想去公园的,却在地图上看到「中国城」字眼,步行不太远,便决定去了。

她预期会见到很多黄种人,会闻到四处飘散的腊肉、卤肉味,油腻腻也香喷喷的,让人唾液泌了满嘴……可是她没想到除了这些之外,她还会见到他,那个王子,那个莫靖远。

她以为自己没把他放在记忆里的,以为那次偶遇之后,便很快把他抛在脑后,不管他有多帅,每每忆起,都只有面目模糊,纵使再见也不相识。

也许是距上次见面的时间相隔得不够久远,于是一眼就看见他,也认出他。是她记忆力好得太超过吧,即使认人并不是她的强项。

他没有发现她的注视。他站在一间港式茶楼门外,正与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谈话。在他们身边停着一辆黑色房车,亮晶晶的模样与那日相同,仿佛都是刚从汽车公司制造出来般的崭新,司机一如以往的静立在车门边候着。

她笑了笑,决定看到这里就好,咕咕直叫的肚子正催促着她的关照,她也就从善如流的走到一家香味四散的包子店前等着新蒸好的包子出笼。

「就快好了,请问小姐妳要几个呀?」老板是个香港人,说着广东话。

「一个。谢谢。」她比出一只手指,说着中文。

「妳哪儿来的呀?大陆?台湾?新加坡?」老板改以港式中文与她交谈。

「台湾。」

「呀,这几年台湾留学生来得少了,反而大陆留学生多了好多,这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她微笑耸肩。看着老板将蒸笼盖子掀开,一阵白雾夹带浓浓的肉香味笼罩她周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毛细孔都觉得心满意足。「请先给我一个好吗?我想马上吃,不必包装。」

老板得意的点头,马上夹了一个肉包子给她。「小心烫。」

她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但因为太烫,她只敢以牙齿咬住,呼呼呼地吹气,不敢马上往舌头上放,捧着热烫肉包子的两手也交替的抓着,被烫得好过瘾。这辈子难得有机会这么自讨苦吃,居然感到好新奇,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很好吃的样子。」一个带笑男音打她身后传来,说着中文,走进她独享的这片腾腾白雾中。「请给我一个。」他对老板说道。

她抬头看了他侧面一眼,然后带着些许疑惑很快的半转身看向路的另一边,看着本来他待着的地方,发现那个体面的中年男子不见了,亮晶晶的名贵轿车也不见了。那么,王子为什么还在?

嘴里享受着好吃的肉包子,嚼嚼复嚼嚼,没空问他话,默默看着他,仿佛正在看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而他也真的像幅画,一个多么好看的男人。

波上顿的三月初,空气里还挟着冷意,或许已无须穿着大雪衣在街上晃,但风衣哪、毛衣之类的,还是华人在这里生存的不可或缺之配备。而他把简单的小羊皮风衣与高领毛衣穿得多么有味道呀,连她这个向来不会注意别人穿着的人都忍不住一再对他上下打量,被他的品味所吸引。

他身上只有米白色与浅驼色的搭配,极之简单的色调,却不会让他显得贫乏单调,看起来好干净清爽好温暖,整个人温雅俊朗得不得了。再配上他脸上和煦的笑,让乍看到他的人,会以为看到春天。如果没发现他眼中淡淡的距离感的话,大概从此就在他身上定下「温文有礼贵公子」的印象,不会变了。

她看着他学她当街大口咬肉包子吃将起来,差点没把眼睛瞪凸出来。他他他,居然真的做了!她猜这个王子这辈子从没这样随兴过。

他也一直在看她,不介意她的面无表情,正等着她的反应,终于见到她明净可爱的少女脸蛋浮现错愕,圆圆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此时一点也不像个天才,只是个单纯的少女。

好可爱。所以他笑了,很真心的。

「你为什么笑?」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食物,她问。

他没回答,付了两人的包子钱,有礼的询问她:

「一起走?」

「走去哪?」虽然还没决定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但她认为跟他肯定很不顺路,不大适合一起走。

「妳想去哪?」

她把手上最后那大半块包子全塞进嘴里,在他面前把一张俏脸鼓得变形,像在等着他退避三舍的瞠目,但没得到,直到满口的食物吞下肚后,她才有些不情愿地道:

「我要去公园。」举起左手往后指,马上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要往哪儿去。「然后我打算以公园为起点,走『自由踪迹』。我要去看新州议会大厦、皇家教堂、富兰克林像……把十六个景点都走完,然后到昆西市场吃各种小吃。」如果当真把四点八公里长的FreedomTrail都走遍,那今年的该有运动量就在今天全做完啦。她把目光放在王子那双被浅驼色直筒休闲长裤所包覆的长腿上,想着这样一双好看的长腿,出身尊贵,是否曾经被长时间的健行劳累过?

「看来妳今天打算当一个波士顿的观光客。」

「是呀。所以拜拜。」也就无须问他是否还坚持要同行,小姐她兰心蕙质,偶尔也善解人意,所以就识趣的不问了。

转身要走,也向前走了三四步,但也就只有那三四步了,一只手掌向她探来,轻而坚定的抓住她正在挥别的手。

好错愕的回头,不敢置信他会这样做。她先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掌,再度确认是否为幻觉?不是。那……为什么?

目光直直望进他那一双看起来特别漆黑的眸子里,心跳得有点快,不知道生来得天独厚拥有深邃眼神的人,会妨碍别人的心脏健康到这种难以想象的地步。怦怦!怦怦怦……心脏被当成一只鼓,不知是谁在乱打一通,让她连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一起走好吗?」他的询问好有礼貌,听起来像是请求,可是他不经她同意就抓住她的手……而且还一直抓着没放,让他「有礼」的假象立时破灭。

这人是个独裁者。

「我想你将来也只能当一个总裁了。」她叹气的说着。

「这口吻听起来像『这辈子只能当乞丐』一样的悲哀。」他笑。

她无奈的看着他把她的手包覆得像是属于他的一部分,而且看不出有放开的打算,点头道:「差不多了。」说完,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提醒这位先生,这只手掌是她的,请不要因为握得很顺手,就打算牵走。

「我能继续握着吗?」他问。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样我不好走。」虽然他的手很温暖,但她却觉得太过烫人,非常怀念空气中的冰冷,于是轻施了点力道挣脱开来;他也没有为难,让她手掌得回自由,这让她松了口气,对他笑道:

「来吧,如果你真的也想要健行一下的话,就一同走吧。」

虽说是一同走,但她的步子已先跨了出去,没有等他。

莫靖远看着她轻快的往前走,没有回头看他是否跟上,不在乎他有无跟上,一径地开始起观光客的行程……

多么自我的一个女孩子。

喜欢她的男人将会很累吧?

他想,他应该不会是那个男人。

他的脚程并不特别快,但两人的距离并没有拉得太开……就算她几乎是出于一种故意,愈走愈快,像一只风筝急于趁着风起,升空飞翔而去。

以为她就要飞走了,而他也打算任她飞走,没想到她却无预期的回头了,笑得好甜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道:「我请你吃冰淇淋奸不好?」

好天真,也好邪恶。像是迫不及待想知道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其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可以被摧毁到什么程度。

好可爱,也好可恶。不会有人能掌握得住她……如果当真有男人试图那么做。

他不会是那个男人的。

莫靖远非常确定。

哈佛大学占地六百亩,校内有五百栋建筑物,共有一万八千多名学生。就算是同一个时间在这里就读的人,也可能从来没机会碰上面,即使大家都是黄种人,同样来自台湾。

所以莫靖远以为那次的「波士顿一日游」就是他与罗蓝最后一次见面了。

可他没想到今天会在图书馆见到她。

当然,图书馆是每一个学生必定会使用的地方,可是哈佛有九十所图书馆,而且还是分类图书馆。他读经济、她读生物科学,照理说,他们不可能会在同一处图书馆见到面才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吧,他承认他也不该来这里。这里是燕京图书馆,全美收藏中国书籍最多的地方,研究东方学术的人通常会来这里找资料,可他与她都不是研读这方面知识的人,出现在这里显得非常奇怪。

他并不想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而她也正在忙,坐在阅读机前专注看着微缩片,萤幕上呈现的是一些古文页面……

「妳对这些善本书感兴趣?」

「啊!」罗蓝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身边会有人,而且还在这么近的距离对她说话,而且……而且……居然是他!

莫靖远发现自己对她开口,心里不无讶异;可见到她惊吓的表情后,所有对自己的疑惑都暂且抛开不愿再想,将一边空着的椅子拉过来,从容就坐,两张椅子边缘相抵,与她相距极近,一副打算与她说话的样子。

「看得懂吗?」他下巴微点了点萤幕问着,声音好低,像不意被轻轻撩动的大提琴声在久寂里蓦然响起。

「不大懂。」她老实道,声音也好细微,几近气音似的无力。

「只能看微片吗?不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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