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说有上百张冰冷的死人脸,尤其以那些带瓜皮帽最为生硬。无论长脸圆脸扁脸,都是浓郁黑眼圈中两点阴森的眸,面上的筋肉呆板不带丝毫表情,更有些微微张嘴将森然的白牙露出来,猩红长舌头不停舔舐着。
不带人气的目光。如千百柄时刻准备刺出的刀子。
幸好。这些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头看戏,戏子也从最初的呆滞回过神来,咿咿呀呀开始我听不懂的戏文,左红莲此时出现在身后,肘子搭在我肩膀上:“小方航,这地方合你意么?”
我低头怒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领我上来?”
左红莲在笑,看那笑容好像要一点点将我生吞活剥:“你想上来。我就领你上来喽,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她轻轻扇我一巴掌,也不知是勾引还是嘲弄:“当然不会告诉你。”
“你知道我是谁么?”
“小方航喽!”
“你知道我确切的身份么?”
“你还有什么身份?袁世凯的私生子?”左红莲冷哼,并不多说转身离去,崔叶玲从进来之后并没有与我说话,而是走到角落里围桌而坐的一群人身边,那是经纪人休息的地方吧!
我跟在左红莲身后喋喋不休:“姓左的,你要杀就杀,别搞这些虚头巴脑。”
“你敢不敢说句话?信不信老子骂你?”
“喂,你再不理我,我可就走了!”
左红莲走到墙边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捻起一粒瓜子边磕边说:“小方航,怎么你在我身边总爱撒娇?是不是第一次给了我,只要一见面就会变成当初那个青涩的小男孩?”
“老子给你个鬼的第一次!”
“可不就是见鬼的第一次?”
什么人最容易挨揍?嘴角上翘带着似有似无的嘲笑,明明不占道理,胡搅蛮缠,偏偏要做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要不是不能动手,真想试试能不能超度了她!
生生压下被左红莲挑起的怒火,我也嗑瓜子剥花生,盯着戏台上或扭捏或翻滚的人影摇头晃脑,上下点动着脚尖,不就是听戏玩深沉么,谁不会呀,偶尔我还跟着哼两声呢!
左红莲惊诧的咦了一声,她问我:“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想知道那龙匾被谁揭下?不想知道当年的事了?”
“佛曰:不可说。往往真意都在其中明了,一落言诠便是桎梏,众因缘是法,一切皆是空,既然都是空,你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歪头,默然等着左红莲答话。
“哼,装神弄鬼。”左红莲起身而去。纵广圣血。
“贱人,谁先开始装神弄鬼的?你就一碧池!”
看着左红莲走到戏台下的联排太师椅前,凑在中间人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扭头眯眼看我,随即笑的眉眼拘在一起还仿佛很和善的点点头,我没理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见到左红莲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若非心存侥幸想救表哥,付雨辰彭海庭又被她拿为把柄,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我现在的打算就是熬到找鬼办事的时候,若是土地爷给的金钗贵重,就借口要找人手盗墓,等四大家族的人手召集完毕,直接下手阴了那跟队的亡魂再将剩下的举报给那位领导,若是金钗不贵重,就看看能不能偷听到某些人要做的恶事,等出去了再举报。
“小友,来这里的人,属你打扮最别致!”带笑意的和善老声,我扭头看去心中猛然一惊,正是昨夜领我们进村的老人,此时已不是那副老农打扮,也是宽松舒适的料面唐装,一头白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黑布鞋上露出裹着脚腕的白色棉袜比白灰还白,怎么可能是常年呆在地里的老农民。
不知他有没有认出我,故意捏着嗓子试探:“老爷子,您是阿飘么?”
“什么阿飘阿飞,你们年轻人就是胡乱取名,有些叫脏东西,有些较好兄弟,你又蹦出来个阿飘。”话带埋怨,语气越更为亲近,他对身后跟真的一个清秀小丫头说:“上一壶雨前龙井。”
龙井就中的极品叫明前龙井,采茶在清明之前,雨前龙井是上品,采茶在谷雨之前,明前龙井是给皇帝喝的,雨前龙井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这老头张口便是一壶绝顶好茶,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小友,那根贵妃金簪是你带来的吧?不知你来此有何事找诸位大老爷帮忙?”
眨眨眼,我说:“老爷子不瞒您说,那金簪是我加扒房子时从地里挖出来的,一并还有一张地图,地图上写着皇陵二字,我琢磨这是个宝贝,就想找人挖了。”
“那是谁向你说来此地求助?”
“这事说来也玄乎,前段时间我正睡觉,梦里出来一个老人,他说不远的将来要去什么鬼坊集,我若是有事可以到那里找他,醒来就发现桌上有个地图,这不就巴巴的跑来了?”
小丫头端上茶具,老人捧着一个砂壶摩挲:“虽说泡龙井不能用砂壶,可我就是喜欢那股闷了的味道,小友,与我一起尝尝?”
“长者赐不敢辞!”
茶汤清澈,烟波钻鼻,拇指大小的茶杯实在是有钱人装逼的利器!在杏桥村时金伯家里就有这么一套茶具,每到夏天就美滋滋的喊我搬到院子里喝茶,经常是我俩举杯品味着那种说不清的高贵意境,爷爷捧个破碗泡着柳树叶子一般苦燥的破黄汤蹲在墙根,金伯私下里说爷爷是高人,不屑于玩这种卑微小道,后来我问爷爷,他说:老子渴的快死了,还得看他一滴滴往外倒茶,心里急得恨不得掐死他,又不能说,说了显得老子没品位,就懒得陪他搞这玄虚。
后来回太原时,我才在爷爷床下翻出一套精致的本山绿泥茶具,都是浸润了茶汤,养了好久的老货,看来他经常趁夜里无人时,偷悄悄的玩个高雅。
喝茶讲究心境,也许有我在一旁,他找不到那种心境。
“小友,这茶叶如何?”
“不错,以前我没喝过这样好的。”
“唔,也是个讲究人,那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老头趁我不防,端起那放凉了的茶汤泼在我小腹上,极薄的白单贴在身上显出肉色,他笑的更加怪异:“真是裸的!刚才在楼上看,我还与他们打赌你一定穿着内衣,小友真是很别致的人儿啊!”他停顿一下,郑重问道:“你与红莲如何相识?”
“她没说么?”
“说了,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糟了,万一露出马脚就死定了。
淡定的喝茶,一滴冷汗从光滑的脑袋上流下,我无所谓的擦拭:“这里真热,老爷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啊,咱们直奔主题吧,您能帮我联系人手,再配上一位老大爷,咱们联手将那皇陵盗了,我不多要,够衣食无忧就好了!”
“盗墓?你不会带他们劫狱吧!”
“劫狱?劫什么狱?”如流汗水从悲伤落下,也不知道身后的小丫头看见没有。
“劫关着赵小碗的狱喽!”老头郑重道:“小伙子,你表哥的事与我们无关,高抬贵手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助
我费尽心机混进来想抓住四大家族的把柄,可这个老头居然一露面就揭穿我的真面目,还说表哥的事与他们无关。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必要再啰嗦下去,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只是看,不说话。
“我知道赵小碗的事,却与我无关,”老头的模样不像作伪:“我叫宋庆元,忝为宋家如今的话事人,或者你们年轻人喜欢说的董事长,总经理,昨天不想让你们来,偏偏还是来了。我设计让那小后生见到亡魂,却不能将你吓退,便料定今夜你还会造访,没想到果真是来了!”
我看他半晌,将两颊贴着的特质胶水搓下来,面容便比刚才圆了一些:“这样你都认得出来?白剃了光头嘿!”
“无妨,如今这是钱世界,不看脸。”
“这样说来,昨夜发现我身份的应该就是左红莲了吧?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老爷领来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就连我父亲也是个大跑腿而已。”老人自嘲一番,又说起正事:“你表哥的事我略知一二,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阴了,也许与我们四大家族有关。可却与宋家无关,而今年的鬼坊集由我们宋家说话,希望你能放条生路,毕竟也是几百口子吃饭的买卖,砸了总是不好!”
有关无关,其实并不重要,我早觉得不该是四大家族出手。以他们的势力想让表哥消失再简单不过,何必要多此一举让他先进警察局,实在是有鬼上身的嫌疑,这里又有座鬼坊集,而能救表哥的人又与四大家族有仇,这才不得已混了进来。
宋老头说得客气让我放他一马,可如今我为鱼肉,若是楼子里几百亡魂扑过来,我都得跪下求人家放我一马。
“宋老,事已至此,我也没奈何,既然四大家族有人插手害我表哥,您是不是能帮我把他捞出来?”
宋老头摆手道:“捞不出来,插手的是大老爷,我们得靠他吃饭。”
“什么是大老爷?”
“这些鬼的头头。”宋老头趴在桌上压低声音说:“你应该对鬼坊集有些了解吧?当年联络到这些鬼的可是蒋家人。也只有蒋家死心帮着大老爷做事,要说大老爷想害你表哥,只会让蒋家人出手,小兄弟,若是你能扳倒他们,救人就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从宋老头坐在我身边,便有许多眼睛盯着,我也压低身子装作很亲密的说:“拿我当枪啊?起码你得上一梭子子弹吧?”
“你想要什么子弹?”
“能对付的了他们的子弹呗。你觉得凭我一人是斗得过几百亡魂,还是打的了蒋家几百伙计?”
“你敢来这里就没有后手?”
“有啊,你找出蒋家这些年作恶的证据,我找人将他们连根拔起。”纵助低号。
“哦!那我就知道了!”宋老头坐正,骤然间变了脸,再不复刚才要与我狼狈为奸的亲热:“死个儿子就揪着不放,要不是他比较特殊,再大的人物也被我们拉下马了,我还当你有多大后台,原来就是区区一欧正龙,小子,吃点喝点就滚蛋吧,鬼坊集不是你能撼动的,赵小碗的事与我无关,有能耐就找蒋家报复去吧。哼,浪费老子时间!”
我草,这是狗脸呀,说翻就翻?宋老头冷哼一声就起身要走:“小彩,将这茶汤倒了吧,白瞎我一壶好茶叶!”
穿着短袖热裤的火辣小丫头娉娉婷婷的收拾茶具,宋老头走出七八米,一年轻小伙冲他说话,宋老头便停步,与此同时,左红莲殷切扶着最初坐在太师椅上的胖老头走来,面相比宋老头苍老许多,宋老头一见这人,弯着腰小跑过去想行礼,胖老头不耐烦的受了,走到我面前便是肥肥的一个诺:“方航小友?哈哈,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我还愣着,左红莲踢我一脚:“傻愣着干嘛?快给老爷子行礼呀!”
“不必不必,老头我可受不起小友大礼。”胖老头也就一米五六的身高,左红莲本就高挑,穿着高跟鞋在他身边更高了一个头不止,可任谁看见也不会忽视胖老头的气度,他推开左红莲,笑的满脸肥肉乱颤,两眼眯的只剩一条缝,再次抱拳,大耳朵颤抖,大肚皮顶起:“方航小友,老头子我能坐下与你说几句话么?”
“您坐,这是您的地盘。”不知为什么得如此礼遇,却也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