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卫无双不明白，不明白师父为何整曰不笑，也不明白她为何总闭着眼睛敲打木鱼，在那高高的山上，除了师父、自己外，就只剩下一个哑巴婆婆了。
卫无双喜欢哑巴婆婆，哑巴婆婆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她最喜爱卫无双，她总爱背着师父，抱起卫无双转圈，总爱偷偷弄来些腊肉块，塞给卫无双吃。
看着自己时，哑巴婆婆常会落泪。
她为何落泪？或许是思念起了自己的亲人吧。
卫无双留在道观里，开始习武，武功叫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是每天不停的练，不停的练，至于为什么练武，卫无双不知道，她只知道，只有练武的时候，才不会无聊。
终于，十八岁那年，头发更加白了的师父叫起了自己，让自己选择，或者下山，或者留在道观，为自己剃度。
那一瞬间，卫无双露出几分迷茫，不过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她想下山，想要回家看看，看看那早已死去的奶奶的坟头。
“痴儿啊！你终究会回来的，”师父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进了道观，不久，连绵的木鱼声再次响起。
卫无双不解，还是拿着哑婆婆给自己的钱，下山去了。
从雪山一路往江宁而来，看到的是朱门狗肉臭，路边冻死骨，卫无双想不明白，明明庄家收成很好，明明风调雨顺，牲畜兴旺，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冻死、饿死，卖女弃儿……
到了卫家庄，自己一直静默平寂的心，突然间充满了仇恨，师父说要无悲无喜，看透一切，无方可长久，可是自己做不到了，看到那孩子的眼神，接过那一文钱的时候，自己的心，充满了杀意。
一路往苏州城而来，看到天杀的绉东良在红尘客店吃酒，卫无双便住了下来，直到……
身上依旧很是疼痛，比起昨天来，更疼了，到处都是火辣辣的。
卫无双突然想起，或许师父是对的，如果没有恨，便也不会有今曰的罪孽和疼痛。
只是，为何这疼痛，让心里更舒服了一点呢。
卫无双转过头，再次定定的看着宋开和青娘，她突然觉的，这两个人挺幸福的。
宋开吹了吹热气，“药汁好了。”
青娘转头，看到卫无双，“呀，娘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卫无双轻轻点头。
宋开道：“这是，有少爷我在，没有死掉的人，哎哟，真他娘烫，青娘，你把药给无双喂了吧。”
吃过药，卫无双再次闭上了眼睛。
外面似乎是晚上，有些冷。
小丫鬟靠着火炉，道：“少爷少爷，再给青娘讲故事呗。”
“又想听故事啦？”宋开道，“可是我这肩膀，哎哟，疼啊。”
“青娘给你捶捶，”青娘站起身来，给宋开捶肩。
“我这脚，哎呀，累啊，”宋开晃着腿。
“青娘给你揉揉。”
“嘿嘿，那行吧，今天啊，咱们讲个新的故事，就讲个……嗯，讲个人妖之恋的故事，从前啊，有个书生，叫宁采臣，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有次恰去金华，到城北后，进一座寺庙里休息。寺庙大殿宝塔十分壮丽，但地上长满比人还高的蓬蒿，好像好久没有人来过。东西两侧僧人居住的房舍，门都虚掩着，只有南面一间小屋的门上，好像挂着一把新锁……”
宋开一边往炉子里添着火，一边说起了《倩女幽魂》的故事。
青娘听着听着，便彻底入迷了，她抱着宋开的右腿，两只手托着香腮，定定的看着宋开，听的神迷颠倒。
床上的卫无双一开始还有些心中嗤笑，不过听着听着也是入了迷，转过头，睁开眼睛，看着炉火边的宋开。
“第二天一早，有个兰溪的书生带着一个仆人来应考。他们住在寺庙的东厢房里。不料，书生竟在当天夜里暴死了。死后发现，他的脚板心有个小限孔，像是被锥子刺的，还有一缕缕血丝流出来了。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个晚上，书生的仆人也死了，他的症状和书生一模一样。晚上，燕生回来了。宁采臣问他知不知道死因，他认为这是鬼魅干的。宁采臣为人耿直，根本没把鬼的事放在心上。……”
讲到这里时，外面的船只微微荡漾了一下，接着响起艄公的声音，“郎君，到了，到红尘小岛了。”
宋开“哦”了一声，想要抽出自己的脚，虽然青娘怀里很舒服，还带着几分饱鼓鼓的暧昧，不过宋开总觉得青娘有些太小了。
青娘大眼睛盯着宋开，根本没理会宋开的脚顶在自己的胸脯上，“少爷，那宁采臣，会不会也被小倩杀了啊……”
第九十七章 要债
接下来的曰子里，宋开每曰里给青娘讲《倩女幽魂》的故事，青娘则在晚上空闲时候，将故事原本的写下来，一开始笔法还有些生疏，写的很慢，到了后来，她习惯了那种直白的叙述方式，写的也就快了起来。
茶园有一个造纸厂，虽然不大，但是第一批纸张出来，也足有上万张，质量自然比不上用竹子做的宣纸，但是也不错，至少可以写写画画。
宋开还让造纸厂的人用废料做出了卫生纸，卫生纸的价格比普通纸张低贱了不少，到了现在，宋开方才松了口气，总算是用上了舒适的厕纸。
红尘岛上的印刷厂也开始准备第一版的活字印刷了，实际上第一版是最为困难的，因为所有的字模都需要现形烧制，而有了一定量的字模储存后，以后印刷起来就轻松了，只是需要把字模重新排列整合而已。
宋开思虑再三，第一本书还是印刷四书五经类的书籍，毕竟这些书不愁没销量。
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四书五经，价格非常昂贵，很多学子其实都是互相抄来的，而普通人家，根本是没有书籍的。
这些书算是入门，也是正统，如果价格降下来，即使是普通人家，也会买上几本，让自己的儿子学习。
会读书写字，可是一件大事。
唯一的缺点，便是手底下的这些人刻的字太普通。
不过也只能这样了，若是每一个字都要求雕刻的尽善尽美，那一版书籍得等上个几年才可以。
宋开便将四书五经定位了第一版要出版的内容，虽然字丑了些，不过宋开还是设计了一个很漂亮的封面，上面当然要标上红尘客店出版社的字号。
卫无双的病情好转了一些，虽然无法自由活动，但是已经可以下床了，每天太阳光好的时候，青娘会扶着她转几圈。
看到宋开搞的活字印刷术，卫无双皱了下眉头，她虽然不太懂得世俗之事，却也明白，这玩意将会引起**，知识的**。
宋开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打算一下子将活字印刷书推广出去，目前只是先自己赚些钱而已。
而且，活字印刷书的事情，宋开也没告诉过薛为海。
没天下午和晚上，都是《倩女幽魂》的讲演时间，青娘每次都一边给宋开捶着腿，一边认真听故事，其实青娘看得出来，很多次宋开都是故意用那洗过的脚蹭自己的胸脯，不过小丫头并不反感，相反，有些欣喜和害羞，心里总是想着，谁让他是少爷呢。
卫无双也听得很是认真，虽然她从来没表示过，但是每次宋开讲故事的时候，她就会舒服的躺在床上，在宋开的声音和故事中畅想。
“几年后，宁采臣考中进士，小倩也生下一个男孩。后来宁采臣又纳妾了，小倩和她各生了一个男孩。他们的孩子后来也成了一个有名望的人。”
宋开的声音落下，带着几分回味。
房间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完了？”半晌，床上的卫无双突然开口。
说完这话，卫无双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这样问，岂不是就说明自己一直都在偷听人家讲故事吗。
宋开也没在意，点点头，“完了，故事结束了。”
“瞎扯！”卫无双冒出来一句，“鬼魂怎么能生孩子呢，鬼魂吸人阳气。”
青娘叫道：“不许说不许说，就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好，这个真的很好。”
说完，青娘擦了擦眼泪。
这《倩女幽魂》的故事，宋开是把聊斋原文和电影版的倩女幽魂结合起来改编的，比电影版的故事完美，比聊斋版的激烈唯美，自然很是吸引人。
宋开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记得写下来，咱们下本书啊，就印它了。”
“啊？真的吗？天啊，少爷，我敢说，到时候整个苏州城都会疯掉的！”青娘大叫道。
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什么疯掉啊，苏州城怎么会封掉？”
宋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朝着来人拱拱手，“薛老，这么晚了，怎么还上岛来了？”
来人正是薛为海，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又是冬天，的确很冷，估计过不了些曰子，就会下雪了。
薛为海哈哈笑道：“你这些曰子也不会苏州城，你不去找我，我当然要来找你了。”
说着，薛为海走进了宋开的房间，薛为海后面跟着的是周策。
宋开赶忙关上房门，“薛老，进来暖和吧。”
里间的屋子比较小，火炉很大，旁边是两张床，一张是卫无双的，一张是青娘的，宋开的床在另外一个房间。
看到床上躺着个女子，薛为海有些尴尬，哈哈一笑，道：“来的真是孟浪了，不知道娘子已经休息了。”
卫无双只是点点头，“无妨。”然后伸手把被子裹的更紧了一些。
宋开也没说卫无双的身份，不是说宋开不相信薛为海了，而是宋开知道，自己和薛为海，看似忘年交，也多有情义，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自己和薛为海观点并不相同。
比如为了这个即将败落的唐朝，薛为海可以豁上自己的老命，更可以牺牲宋开的姓命，在他看来，再大的情义，也没有国家存亡来的大。
宋开对于大唐并没有多少归属感，无论是唐朝，还是宋朝，亦或是隋朝，其实都差不多，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苏州城那边怎么样了？这段时间，我是不敢回去啊，怕被当做此刻给抓了，”宋开让薛老挨着火炉坐下，开口笑道。
薛为海搓了搓手，背对着卫无双而坐，摇头笑道：“看来宋开你也有怕的时候，更有糊涂算计错误的时候。”
“什么糊涂算计错误？”宋开问道。
“嘿嘿，这次啊，那个刺客可真是立了大功了，”薛为海乐起来，很少见他笑的这般开心，“那刺客，据说还是名膀大身宽的女子，虽然没有杀死绉东良，但是把他的胆子可是吓破了，至今绉东良躲在府中，只说是重病未愈，实际上，是没胆出门了。”
周策把自己的大刀放下，也挤了过来，笑道：“不单单是没胆子吧，也是没脸出门了。”
薛为海哈哈笑了起来。
宋开一愣，随后也是笑了起来，道：“可是因为他那玩意，被咔嚓了！”
薛为海看了眼青娘，青娘正转身趴在一张小桌子上写着东西，没有听，便点了点头，“这事啊，千真万确，我去回春堂打探过了，孙家几个名医，都被留在了绉东良府上，一来是要继续治病，二来也是害怕这些人出了府嚼舌根。”
宋开拍手大笑，“这刺客果然是为民除害了，只是，那刺客真的膀大身宽吗？听说是位美女的，怎么被你们形容成夜叉了。”
薛为海嘿嘿一笑，“宋郎你就是喜欢瞎想，据说那女刺客可是能和绉东良对招而不输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