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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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童-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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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老子地,你白痴啊!”戚大山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做那些鬼东西的时间不要钱的?摆的时间不要钱?现在工资在台湾少说一天八佰块钱,你告诉老子,你拚那些鬼玩意儿要花多少时间?”

“一辆坦克两个钟头,一架飞机一个钟头,一辆跑车大概是一个半钟头。”他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我不玩的话。”

“那你卖了多少?”

“三辆坦克,七辆跑车,四架飞机。”

戚大山算了算,咆哮起来:“格老子地!你小免嵬子坑人哪!那么贵!随随便便一辆破铜铁要卖几千块!”

小海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按着计算机:“所以我说好赚嘛!”

“是贵了点。”戚母望了丈夫一眼:“不过有人买嘛!做生意本来就要赚钱的,我们开馆子还不是一样?”

“俺才不赚那种黑心钱!”

“爸!”小海不服地嚷了起来:“我卖的东西可是独一无二的!更何况还要付地盘费,一天要一千块啰!”

“地盘?”戚大山蹙了蹙两道大浓眉:“什么地盘?保护费?”

“当然不是,你租店面要钱,我摆地摊当然也要钱,要不然人家店门口平白无故让我做生意?”

“什么?”戚大山又怪叫:“摆地摊还要钱?”

“当然!地段好的还更贵呢!”小海数了数那些钞票,将它分成两份,一份推到母亲面前:“这些给妈妈买衣服。”

“小海……”

“我为什么没有?”

小海翻着白眼瞪他:“你的衣服还不是妈妈买的?”

“我是一家之主!”

他伸出手来。“所以你要给我零用钱。”

“什么儿子才会这样对自己的老子!”戚大山不满地抱怨。

“你我这样的就会!”

戚大山的双跟瞪得像牛铃一样大。

“小心你的高血压。”

“没有我,你可能会沉闷至死,二害相权取其轻。”小海仍是笑吟吟地:“我要去救我的车子回来了!”

戚大山呻吟:“俺真恨那辆怪物!”他只让小海载过他一次,险些口吐白沫,心脏病发而亡!自那次以后,他便极度憎恨小海辆摩托车——因为小海只要想起便大肆嘲笑他一番。这将是他终生的耻辱!小海乐得眉开眼笑地,光是看他的表情便足以让他乐上半天!所以他决定放他一马。“我走啦!”

“路上小心点,这可不是美国!”

“知道了。”

戚大山夫妇目送他们的宝贝儿子,不由得相视而笑,彷佛回到当年躲在阳台后见他偷偷摸摸出门的情景一样。

“小海长大了。”戚母有些感慨地:“都快比你高了。”

“他现在已经比俺还高了!”

她笑了起来:“可是在他的面前你可是死也不肯承认。”

“承认啥?”戚大山咕咕哝:“他都已经够不把俺放在眼里了,还承认个屁!那个臭小子!”

“那个臭小于是你儿子。”

“我又没说不是。”

戚母微微一笑;儿子的性格可不是遗传自他吗?年纪都这么大了,仍有着孩子般的性格。

“你看咱们儿子最近是不是怪怪的?”他突然问。

“怪?”

戚大山点点头。“以前他搞什么飞党也让咱们知道,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说,好几次俺叫他,他也不理我,楞头愣脑地,一个人不知道想些啥,俺在想,他一定有啥事瞒着咱们。”

戚母这才蹙起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俺有点不放心。”第一次,戚大山露出愁容。“小海太聪明,比咱们都要聪明,他要玩啥花样,咱们也拿他没法子;那孩子死心眼,要有事儿放在心里,打死他他都不会说的!”

“小海不会做坏事的!”

“谁说他做坏事来着?”戚大山翻翻白跟:“俺是怕他做了太多的事儿!”

当他重新跨上那辆陪了他许多年的摩托车时,心里想的既不是好车也不是坏事,而是多年前相遇的冷海儿。

当年他回国参加宝儿的婚礼,婚礼过后独自一人到山上露营所遇见山中精灵。

那时二人的中文都不十分灵光,他们相约了三年后再见面,如今三年已经到了,他也回来了。

海儿还记不记得他?他想应该是记得的;海儿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让他心动挂念的女孩,该去找她了,可是他又不免心生犹豫。

三年前他认为,只要有缘一定能再相遇;现在他觉得三年前的自己很蠢,缘份并不是只有一种解释?

他全副武装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台北的交通已经乱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有时想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这里的人和他说同样的语言,有着同样的皮肤和发色,却没有相同的文化与思想,许多到了国外的人不会再想回到这里,而他们却移民回来。

那么拥挤的人潮,那么污浊的空气,使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他开始想念海洋以及旷野了;于是他调转车头,往有海的地方直奔而去!淡海大概是离台北区最近的海洋了。

他将车子停在离海最近的岩石上,跳下车,深呼吸一口海水的味道。

天气很冷,压迫的云层和呼啸的海洋在冷空气之中尤其显得磅礴!小海坐在岩石上,将皮衣的衣领竖高,静静地看着海水。

曾经有个热爱潜水的朋友告诉他,在海底深处有个和平友善的世界。说得那么神奇,使他也成为海洋的一份子,而今他的心,却无法自海得到平静——

他想起海儿。

记得她有双乌亮的星眸,在黑夜中会绽出银色的光芒;她那么天真的问他:你会不会救我?你是谁?

她甚至还与他孩子气地勾勾手指头,约定他们将来的相见。

孩子们的三年似乎很短暂;这三年中,他完成了他的课盘,从少年步入青年。国外的孩子总是比较早熟。他的未来,已经在眼前了。

过去总有许多理想,而每过一年,理想和梦想,都会减少一些,因为看到更多的现实——

他淡淡地微笑。对许多人而言,现实代表不快乐,代表残忍与痛苦;但在他看来,现实只是缩减了些虚幻不实际的空间,减少了些不会有结果的死路,他喜欢现实对他的帮助。

他长大了吗?或许,每个人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不论是否是个天才,他自然也不例外,但——

他的眼,并没有因此变得混浊。

他依然保持了原有的清澈和快乐。

他知道他是个幸运的人,而海儿必然也是。

海儿。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吗?宝儿说莉姨也来了。”

应辰离微笑着摇摇头:“你自己上去,小叔叔祝你幸运!”

“我一向是幸运的!”海儿老气横秋地:“不过你可就不怎么幸运了!为什么不上去呢?这是很难得的机会,而且有很正当的理由,你是陪我来考试的啊!”

“小笨蛋,追女人不需要正当理由,也不需要机会。”他笑着揉揉她的发:“所以你放心,如果我和莉薇亚若要有任何结果,那绝不会靠机会和理由的!”海儿恍然大地:“哦!是靠‘爱情’!”

应辰离无可奈何地:“你真是不可救药的浪漫!”.“不浪漫怎么当舞者?”海儿笑着打开车门,正好看到莉薇亚自大厅中走了出来。她转过头神秘兮兮地:“哈!小叔叔,你的,爱情’来了!可要好好把握哦!”,应辰离透过车窗见到她:依然雍容华贵!即使穿着大毛衣和牛仔裤,她仍与众不同地清丽冷艳!他不由得心动——

“莉姨!”海儿叫着她,奔到她的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打开车门的冲动。

他必须放弃她!所有客观与主观的条件都这样告诉他。他必须放弃她!他不能冲动,不能克制不了自己——

海儿同她挥手,回头朝他眨眨眼,然后快快乐乐走进战场,而他和她的视线交缠在一起三秒钟。

什么时候才能自对方的眼中赞到对的心呢?

她有没有想念过他?

她是不是和他一样,正为了这段还没开始的恋情感到痛苦难当?

他不知道,因为自她的眼中,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他对她的苦苦思念,却明白地摆在自己的眼里——他落于下风她微一点头,算是招呼过他,然后朝反方向走开。

他难道要坐在这里等她走开?难道要坐视她一次一次自他的生命中走开?或者——永远走开?

恍惚的二百五十元我住在西门町已经很久了,认其算算大概有四年,将近五年的时间。西门町向来是个娱乐休闲的地方;但换成另一种角度,它也是个龙蛇杂处的社会缩影。

第一次看到吸毒的孩子,我仍是个学生。坐在公车上,见到一个女孩子,在大街上尖叫狂奔,完全无视于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歪歪斜斜地奔向路中央的安全岛,而她的身后有几个警察正在追赶。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那女孩拼命挣扎,口中尖叫啸着撕扯自己的头发与衣服,露出她雪白的肌肤;而警员努力要制止她,我看到其中一名警员脱下自己的衣服试图盖在她的身上。

公车上的人和路人好奇地观看这一幕,我听到司机摇头叹息说,女孩子家,这么不知羞耻,吸了毒就当街表演脱衣舞,这种人死了算了,活着“现世”!有许多年音附和着他的说法。我望着那女孩口吐白沫尖锐地笑着,年纪很轻很轻,有张原本应该清秀而如今却完全扭曲的面孔!我紧紧握着双拳,公车驶动了,而我的目光仍追随着那惨痛的一摹。

很想哭,那时仍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强忍着泪,拼命眨眼睛,好让泪水不要掉下来。

第二次见到吸毒的孩子,仍在西门町。夜里和宿舍里几个大哥哥和室友在深夜里出去吃宵夜,回来时见到两个大约十来岁的女孩予倒在巷口。

居然没有人理会她们!你知道那种心情吗?

见到两个神智不清的孩子侧在路口,四周都是店家、都有行人,却没有人理会她们!只因为她们吸了毒!我们几个大孩子立刻上前,那些店家好心地告诉我们,不要管这种闲事,可是我们仍然上前。那么冷的天里,她们单薄的衣服凌乱不堪,连话都说不清楚。

其中一个大哥哥提议用计程车速她们回家,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家在哪里,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出来!我扶着其中一个女孩子,拼命问她她的家在哪里,她傻傻地对着我笑,一会儿又哭了起来——

我们报了警,而身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听到一个太太小声而好心的告诉我:不要理她们,她们是被人下了药,从小宾馆里丢出来的——

宾馆就在我们的身后,天哪!那些大人!‘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不做!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啊!警察来了,可是他们袖手旁观。我的大哥哥们义愤填膺地告诉他宾馆的事,警察毫不在乎地说那不是他们的管区,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必须等另一个管区的警察来才行。而宾馆的老板娘就躲在巷子的暗处!这种世界!我们所处的就是这种世界!我扶着的女孩子又哭又笑地,手中握着皱巴巴的钞票,她交给我,那是两佰五十块钱。旁边的太太说那是宾馆的人给的夜渡费,她都看到了,可是她不会对警察说。

两佰五十块买了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身体。

我握着那些钱真想痛哭一场。将那钱交给警察,他居然还盘问我,那钱是哪来的!是不是我从她身上私自拿的?当时我真想痛揍他一顿,从来没那般痛恨过警察!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个世界!他们口中另一个管区的警员迟迟没有出现。天气仍然好冷,我们提议要扶她们到我们宿舍休息,警员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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