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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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教父-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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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城拱手还礼:“受之无愧!受之无愧!三位董事客气了!客气了!”目视李中丞,“不知李董事可把敝堂的欠单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李中丞见马上又有一大笔进帐,高兴得连手都有点抖了——不少有钱人对“钱”的感情,比穷人还要“深厚”——赶忙从怀中掏出江全手写的借据,双手递给金城。
  金城看清楚了,确是江全的笔迹,有江全的签字和广龙航运有限公司的印章,照上面订明的条款,连本带息现在广龙堂要付给三江善堂共三万三千大洋。
  金城笑了笑,把欠单递给富国威。富国威看了,一脸怒气地瞪了三位董事一眼,再递给姜雄。
  富国威的一脸怒容和杀气,令李中丞心中一跳,连忙避开富国威的目光,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胆怯地看看金城,低声道:“不知金堂主是不是现在就……”“哈哈!”金城开怀一笑,“好说,好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又接过姜雄递回来的那张欠单,往桌上一放,“好吧!就这样了结了!”
  “多谢金堂主!多谢金堂主!”三位董事立即打躬作揖。
  李中丞拿起桌上的银票,一看,不觉一怔,“金……金堂主,这里只是一万大洋,但贵堂连本带息,应该还敝堂三万三千大洋啊!”
  “李董事这话就说得不对了!”金城一摆手,神色从满脸笑容变成阴森冷峻,“贵堂借给敝堂的钱,是贵堂的吗!陈达生不过是把自己搜刮来的黑钱借你们的手借出来罢了!现在陈达生已死,这笔钱本已是无头公案,我广龙堂本可以一笔勾销!不过看在贵堂与本堂多年交情的份上,就这样表达表达本堂的谢意罢了,李董事这都不明白吗!”
  “但……但……”李中丞一时语塞,看看其他两位董事,黄、丘二人也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但是……但是陈扬生那儿催得紧啊!……”“且慢!”金城立即打断李中丞的话,“李董事,本堂有欠陈扬生的钱吗?这张欠单是江堂主写给贵堂的,不是写给什么陈扬生的!”
  李中丞呆住了,丘亿突然站起身:“金堂主,陈达生生前把通过本堂借给贵堂的银钱数目跟他的胞弟陈扬生说得很清楚。陈扬生跟我们说,如果他收不回这笔数,就要向他的族兄陈总司令求助,届时可能对本堂不利啊!”
  姜雄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丘董事,你想唬人吗!
  ……“
  姜雄的话未说完,只见富国威已蹦地跳起来,把金城新近送他的勃朗宁手枪从腰间一拔,从那个大狮子鼻里“哼”出两声:“什么一笔糊涂帐!我没借他的他告我什么!我广龙堂送你们一万大洋,你们竟连多谢都不会说,还搬个什么陈扬生出来!告诉你们,你们跟他的事你们自己搞妥它!用嘴解决不了,就用这个!”说完,把手中枪往桌上“啪”地一拍,“这就干脆利索!”
  正像俗语说的,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富国威这一脸杀气,再加这番话和这一连串动作,真把三位董事吓得一下子脸子发青,全都说不出话来。
  金城向富国威和姜雄摆摆手,再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他俩暂且息怒,坐下来,然后目光炯炯,语音更为阴沉地对李、黄、丘三人道:“陈扬生想要三万三千大洋,既是无理,也是妄想!我现在给他一万大洋,主要是看在三位的面子上,江湖道上也没有谁会说我广龙堂不够义气。我相信三位一定可以让陈扬生高高兴兴地离开省城。”
  “这……这……”李、黄、丘三人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不知下面该怎么说。
  金城很平静地站起身,“刚才各位所收的‘薄礼’,价值几何,三位董事自然心知肚明,小弟无需多说了。现在小弟再赠三位几句话。”说完,又向门外打了个响指。
  像是说好的,何曙立即捧了文房四宝进来。
  金城把纸在旁边的几上摊开,提笔一挥而就:“凡事有度,见好便收;过犹不及,极有若无。”
  “这几句话各位也可以转达给陈扬生。”金城写完,手指纸张,目视三人,“这样吧,我金城办事一向不强人所难,三位可以现在就商量妥当了,再答复小弟,小弟半小时后回来。”向富、姜二人打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富国威怒视三位董事一眼,才被姜雄拉了手肘,尾随金城离开了偏房。
  李、黄、丘看着他三人离去,慢慢坐下来,看看门口,门口两旁站了两个打手模样的青年人。
  三人面面相觑,又看看金城留下来的“十六字真言”,沉默了十多分钟,只听李中丞既像是对黄、丘二人说,又像是低声地自言自语:“幸好陈扬生也只是想要回一万元……”黄、丘二人没哼声,各人又看了看自己所得到的礼物,真有点爱不释手:如果自己掏钱买,少说也要三五千大洋,而且未必买得到。如此珍品,也可说是无价的。“凡事有度,见好便收。”虽说可以利用陈扬生背后有个陈炯明这一点来吓吓金城他们,但这帮人明显地不怕吓。没有陈炯明出头,三江善堂是绝对不敢向广龙堂硬讨三万三千大洋;若陈炯明真的出头了,就算把这三万三千大洋拿了回来,自己却是一个仙也分不到,并无好处,等于白为陈扬生出力。若真的这样跟广龙堂闹翻,得罪了这伙亡命之徒,结果对自己绝对是有害无益,后果甚至是不堪设想……现在如此了结,其实也没有什么吃亏……三人就这样思前想后,权衡利害,计算得失,不时又看看门口的“侍卫”,不觉已过了二十来分钟,最后还是黄公蓝开了口:“审时度势,适可而止。小弟认为还是就此了结吧。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丘亿看看李中丞,李中丞点点头。丘亿道:“两位既然同意,小弟也没意见。”
  这时刚好半个钟头过去,金城与富国威、姜雄走了进来。金城一拱手:“三位董事,不知是否已商量出一个结果?”
  李、黄、丘同时起身拱手还礼。李中丞道:“我们商量好了,就照金堂主说的办。”
  “哈哈!”金城笑道,“很好!很好!多谢!多谢!”边说边提起笔,在那张欠单上写了几行字,对李、黄、丘三人道:“口说无凭,就请三位董事签个字。”
  李中丞看看欠单,只见上面写着:
  民国十一年八月十五中秋日,广龙航运有限公司偿清三江善堂全部债务。
  此据。
  广龙航运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金城
  三江善堂执行董事
  即日下午于省城惠如楼
  李中丞看看黄丘二人,犹豫了一下,在“三江善堂执行董事”后面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把笔递给黄公蓝。
  三人签了字,金城把欠单折起,放入怀中。为三人各斟了杯酒,自己再一举杯,一脸的笑意:“有劳三位董事。本来应该设宴款待各位,但今天是中秋佳节,理应合家团圆,那就改日再劳大驾了。来,中秋圆满,万事胜意。饮胜!”
  李、黄、丘也只好举起酒杯,心中真是哭笑不得。
  就这样,金城连出暗招,偿清了广龙堂欠下的全部债务,广龙堂在黑道上的名气因而越加大了。不觉已是一个多月过去。堂里的赌场风平浪静,烟档、妓院“歌舞升平”,生意稳定,金城日有进帐;街边的一些流氓地痞也望风来归,他们向堂中的某名首领献上一份礼,请求加入广龙堂。
  照规矩,堂里的首领得到这样的礼后,便要把其中的一半上呈堂主,金城从这里又得到一笔钱财。堂里资金慢慢雄厚起来,金城便开始谋划扩张:跟官府、警察局建立关系,攀上权贵,确立自己在上层的势力;吞并一些小堂口,扩大广龙堂的地盘,同时顺便报昔日受辱之仇。
  不过,金城不想使用一般堂口的堂主经常使用的方法——用钱来收买上层官员,他认为平白无故地向这类贪官“进贡”,实在是太“冤”,也未必能收到很好的效果。与其这样,不如用这些钱来打赏下面的兄弟,使他们愿意为自己卖命,更为合算。
  金城认定,钱要用,但要用得是时候;纯是收买,大半等于白花钱。金城不愿干这样的事,他在等待机会。
  不久,机会真的来了——这个机会一般黑道人物不会看到,他们最多是趁火打劫,而金城则使用了一般黑道人物不会使用的方法,使自己在社会上建立了名声,令国民政府里的一些官员也对他另眼相看。
  这个机会对很多人来说纯是一场大灾难,那就是史有明载的“第八甫大火”,时间是1922年11月16日,农历壬戌年九月二十八日。
  当年的第八甫大致相当于今天广州城中的光复中路。在它的北面有一处地名叫“第一津”(在今天仍是这个地名),那是明朝广州城西面护城河的第一个码头(广州人俗称“步头”)。从那儿往南数,便是第二甫、第三甫、第四甫、第五甫、第六甫、第七甫、第八甫,依次为第二个码头、第三个码头……,今天市区中最为繁华的路段之一上九路和下九路,当年便叫上九甫、下九甫。在今天的广州城内,仍保留着第十甫、十二甫、十三甫、十五甫、十六甫、十八甫等地名。
  广州城西这条护城河,在清代时,是一条以运粮食为主的运输要道,宽达六米。在民国时,船只仍从南面珠江的“西壕口”(今天仍保留这个地名)进入这条当年的护城河,向北直达第一津。广州市民称这条河叫“西壕涌”,后因垃圾杂物使涌水严重污染,1966年铺盖了涌面,成了暗涌道,当年曾是运输要道的河流也就永远不存在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八甫当年是条“报业街”,此外还有不少店铺商号,更有大片民居。
  今天的广州城,高楼大厦林立,当年的广州城却基本上是平房,有少数二层楼房,其中大部分是木屋,其余是砖木结构,市民的燃料全是木柴煤球,家中用具又基本上是木器,火灾一起,若未能及时扑灭,随即就会祸及四邻,更兼第八甫火灾时正是仲秋季节,风高物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成辐射般蔓延,顿成一片火海。当年的消防水平跟现在相比实在是差得远了,而且贪污盛行,竟有过消防车到了火灾现场后,灾民不给钱就不开水救火的事。第八甫的这一场大火,起因如何,史无明载,总之是一烧就烧掉了《国华时报》、《南越报》等七家报馆、一大片商号店铺及民居。据后来的统计,损失达三十万元。
  当天金城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国是日报》,不觉稍吃一惊。
  大火扑灭后,该由民政局来“拯救”灾民。但当年省城的民政局本来就贪官不少,做事不多,更受政局动荡的影响(受命于孙中山的讨贼军正准备从福建进军广东,驱逐陈炯明,令霸占省城的陈炯明及其下属惶惶不可终日),人心不稳,溥衍了事,除派人去处理了部分死者,把部分伤者拉去方便医院(今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前身)及其他一些善堂医院外,一时也无力去安置数百灾民。贫苦百姓,本来就身无余产,有的甚至是家徒四壁,生活艰辛异常,现在天降横祸,祝融光顾,一把火被烧个精光,虽幸而逃得性命,也只能望天哀号。时届仲秋,天气渐冷,无衣无食,真可谓饥寒交迫,“嗷嗷待哺”。
  金城细读了这些消息,沉思了一会,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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