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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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样的女人-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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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晚期,楼定风无意间看见电视广告“赤兔行──优良马种世界巡回展”即将光降流金岛,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到,她成天到晚闷在家里带坏佣人──或被佣人带坏──也不是办法,应该培养一个可以恰情养性的正当娱乐才是。于是,让她学学骑马就成为一个最佳的选择。反正“流金驭马场”里保留了楼定风私人的专用跑道,平时练习起来满方便的。

天知道马儿有什么好骑的!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飞机天上飞,汽车在街上跑,人们还学骑马做什么?教她开车毋宁更实际一点。

结果,他亲自替她挑选一匹据说“温驯、平和、可爱、年轻”的小母马。但是在水笙看来,任何高出她一颗头的四足动物绝对和“温驯平和可爱”的评语八竿子打不着边。

“啊──走开,不要咬──啊!”她拼命闪躲它热情的亲吻,两颗水汪汪的泪珠随时可能滚落脸颊。“它为什么一直追着我咬……啊!走开!”

“‘飞毛腿’很喜欢你耶!人家想尽办法向你示好,你还不领情。赶快拿块方糖喂它吃培养一下友谊吧!”

“不!”小小一块方糖放在它嘴巴附近,如果它的眼力有问题瞄不准,反而吞掉她的手指怎么办?

“拉倒。好啦!别再推拖了,快点上马,今天好歹要教你学会骑马小跑步。”然而朽木不可雕也,姜文瑜也没把握教得了她会。“或许晚上带你回去邀功之后,楼大先生对我的脸色会好看一点。”

“胡说八道,他哪有摆过脸色给你看。”她拒绝听见任何诬蔑楼定风的言论。

“还说没有!”姜文瑜咕哝。“每回我上门约你出来,他就紧绷着一张脸,活像我又打算拐你去哪个高危险地带似的,连母鸡顾小鸡也及不上他顾你的严谨。不管,反正你上马就对了,也好叫他明白我的存在对你而言还是有贡献的。”

显然眼前的情势是“人在马上,不得不骑”。虽然小瑜逼她学马的理由满牵强的,不过为了维持她们远程的友好关系,改善情人和好友之间的歧见,她决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当然,如果顺便学会了些许皮毛小技,回去献献宝也不错。

“好,我上去就是了,你要抓稳它哦!”上马的过程还算简单。“飞毛腿”买回来的那天楼定风就教会她了,但是她从没一个人骑在马背上过。

左脚踩在马蹬上轻轻一撑,玲珑盈巧的身子带起半个圆弧型,转眼间安坐在灵骢的背脊上,飘逸的姿态恍若枝柳迎风般,煞是好看,连姜文瑜这位马场女英杰也不得不承认,水笙的样子摆出来比她更唬人。

“不错不错,架势还算可以看,继续保持下去,有没有看到那道栏杆?”姜文瑜指向跑道右侧的护栏。

“有。你要我骑这么远?”她光坐在马背上看地面,两眼已经开始发晕了。

“顶多一百公尺而已,你大惊小怪什么?”姜文瑜决定不轻易让她逃脱。“记住,脚踝轻轻夹马腹一下,飞毛腿就会自动走出去。别紧张,两腿也别合得太紧,否则它感染到你的情绪就会跟着惊慌起来,变得不容易驾驭了。”

水笙战战兢兢照着她的指令行事。果然她的脚踝身躯夹紧,飞毛腿就甩了甩尾巴,开始踏出月球漫步的节奏。

没有想像中困难嘛!

三月的“流金驭马场”除了动物和人群,外环的缤彩花艳替黄土跑道增加了几许清雅。她骑在飞毛腿背上,沿着楼氏私人用道绕圈子,轻风袭来,含着淡爽的草叶声香,渐次产生“飘飘然有若乘风飞去”的畅觉。

“很好,你满听话的,待会儿赏你一片苹果吃。”她满意地拍拍飞毛腿脖子。

“啡──”飞毛腿长嘶一声,爱现的尾巴卷上来甩呀晃的。

“多吃水果有益身体健康,小瑜告诉我你喜欢吃方糖,不过方糖容易造成蛀牙,以后还是少吃一点比较好。”

马儿的鼻孔喷出不屑的呼息,后腿突然打了个蹶。

“啊!”水笙只觉得底下的“坐垫”突然产生剧烈的晃动,一时之间哧得腿都软了,当下也顾不得雅观与否的问题,赶紧揽住马脖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啡、啡──”飞毛腿忽然长叫起来,嘶声中充满……连她这个门外汉也听得出来,它显然得意极了。

“可恶,人落跑道被马欺。”还说它温驯可爱呢!以她的标准而言分明是顽劣不堪。“走走走,掉头回去,不要再骑你了。明天就叫楼大哥把你卖掉,大骗子!”

她拉拢绳,硬把马头转回起跑点的方向,姜文瑜远远站在彼端等她。

“你究竟是如何骗倒每个人,甚至楼大哥,让他们以为你很驯良的?他们买马的时候应该找我一块儿去才对,我一眼就可以看穿你的邪恶的本质。”她咕咕哝哝地念个没完,臀部挪向马的鞍的后半部,决定尽可能跟它保持距离。

方才坐稳,走没几步路,飞毛腿又想作怪了,它定定停在原地,任凭她如何呼喝它硬是边尾巴也不肯晃一下。

“喂!快走啊!”水笙俯身拍拍它的劲脖。

飞毛腿喷几声气,这回表现出来的情绪和第一次的恶作剧不同,感觉起来似乎烦躁许多,水笙正想再拍拍马脖子安抚它,它的四只蹄子忽然用力踱踩着软软的黄土地,扬起沙褐色的漫天尘埃。她没料到飞毛腿会这样撒野,猛地吸进几口空气中的微粒,咳嗽起来。

“别闹了!”马儿的情况不太对劲,她忽然胆怯,只想快快驱它回到起点,脱离它的势力范围,她挺起坐姿,脚踝用力夹逼它的腹部。“快走,快──”

始料未及的意外于焉发生。

她的臀部才刚陷进马鞍,飞毛腿霍然举起前腿,对着天空长长地嘶鸣一声,它人立起来的高度足足有两公尺以上,水笙哧坏了,只觉得自己倏然往下滑,连忙死命地搂紧它的脖子不放。

“啊──”她要摔下去了!现在倘若掉落在地上,绝对会被它的铁蹄硬生生踩死!“不要!救命!楼大哥──”

飞毛腿的四只脚不停在跳跃踢打,想尽办法要将背上的负担甩下来。水笙被它蓦然发狂的反应完全哧住了,只晓得紧闭着眼睛粘在马背上尖叫。

“水笙!”远远的,姜文瑜发现情况不对劲,扯开大步没命地朝她跑过来。“水笙,捉紧!千万不要松手。”

“楼大哥──救我──”

飞毛腿跳了半天甩她不下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股蛮劲,挥开四只马蹄使劲往前面冲出去。眼看它即将一头撞上跑道边际的护栏,水笙的魂魄登时飞到九霄云外。

“啊──”尖叫声中,她的身体伴随着马躯轻飘飘腾上半空中,木栅抛在身后,飞毛腿落在地上继续往前跑。

它已经冲进公用的马场跑道,好几匹同栏受到它横冲直撞的刺激,纷纷鸣放起来。水笙耳际只听见风声、马蹄声、人们的惊叫声,双眼闭得紧紧的,一颗心提到喉咙间随时有可能跳出来。

谁来救?谁能门飞毛腿停下来?楼大哥……

“当心!”另一道马蹄声紧紧追赶过来,陌生的男性呼唤充满关切的意味。“放轻松,不要紧张,轻轻拉住它的绳。”

不,她会滑下去,她一定会掉下去!

一只厚实的手掌打横冒出来,身躯扯紧飞毛腿的马,狂奔的速度缓了一缓。

“很好,继续保持这种速度,接下来……”帮手的男人尚未说完,飞毛腿突然被场边的草绳绊了一下,前腿猛然跪倒。

水笙感觉到一阵恐怖的天旋地转,原以为自己会远远飞向马场的另一端,柳腰突然被某人的大手环住,身体腾空了。临时救下她的男人自己重心不稳,两人摇摇晃晃地跌向柔软的黄土地。

她摔得七荤八素,胃部翻涌着止息不住的作呕感。

“水笙,你还好吗?”姜文瑜骑着马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你有没有摔痛哪里?脚呢?骨头呢?那只该死的笨马,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发疯?我非拿枪毙了它不可!”

她喘过气来,勉强对好友微笑,“我……我没事……多亏这位先生救了我。”

陌生男人的脸孔覆满尘土,却掩藏不住一只炯炯有神的亮眸。他轻轻扶起她,伸手拂支她鼻头的草屑,举止竟然显得十分亲密。

“你真的没有摔伤?”语气温和而可亲。

“没有。”她漾出感激的笑容。“多谢你的帮忙。请问你是──”

陌生男子深深看进她的眼底,眸光交错着难解的情绪:“我?我只是这里的马夫,无名小卒而已,即使再见面,你也不见得认得出我。”

“别这么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请你告诉我府上住哪里,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她诚挚的眼迎上他。

陌生人温柔微笑,却不答话。

“水笙,我们先走嘛!我载你到医院检查一下,确定你没事才好。”陌生男子注视水笙的眼光太不寻常,姜文瑜自认是个清明的旁观者,站在一边暗自皱眉头。

“不用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她挺直身体,小腹忽尔传来细细的抽痛感,当下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拜托,你的你孔都没颜色了还跟我逞强!走走走,咱们去照张X光,说不定你的哪根骨头碎裂了哩!马夫先生,飞毛腿就麻烦你帮我们牵回楼家的马厩好吗?”她不等对方答话,迳自也拉着水笙往出口走。

她回头投去最后的眼波。

那个陌生男人回她一个微笑,定定杵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虽然原本录属于施家的“施展矿藏公司”已经换了主人,楼定风倒没费心把自己的姓氏或名号嵌进招牌里。当初的设定是,公司既然屹立了四十多年,没理由中途改个招牌困惑客户的耳目。然而现在,面对这群固执保守的董事会成员,他开始考虑名正而言顺的必要性。

“南非的矿藏已经很丰富,‘施展’加入当地的竞争可能不会有太大的伸展空间。”年由花甲的老成员皱着眉头审视眼前的分析数据及市场资料。

其他董事纷纷点头。

“成本图表显示当地的劳工价格非常低廉,另外也因为该国的矿藏丰富,自身具备了冶矿、炬炼矿的基本知识,矿货铺销到世界各地网路也四能八达,所以极端适合做为我们采矿了以后二次加工、锻金的据点,这是楼先生打算在当地成立分公司的原因,至于能否加入当地的销售市场倒不在本公司的发展重点之内。”江石洲主动提出说明,眼角瞥见主子的手指以几乎无法察觉的节奏点着拍子。

楼定风的小动作不多,所以格外容易记住。打拍子即代表他对眼前的人能力产生怀疑,并且开始感到不耐烦。

“大家还有其他意见吗?”自开会以来他第二次开口,第一次则公仅说了四个字“大家请坐”,甚至连主词都一样。

“我想……”别一位元老迟疑地开口。“或许往其他洲路发展分公司的计划,应?镁过更具体审慎的考量后再执行。?

说来说去,他们只三个单字了得:“怕怕怕。”

“诸位觉得我的计划仍然不够审慎具体吗?”他忽然露出浅笑,看起来和颜悦色得令人发冷汗。

原本还以为若干措施在这间公司里放不开手脚,是因为老臣子对施家忠心耿耿,暗地里联合好了处处与他作对。直到共事了一年多他才发现,他们根本仅想守住既有的成果,对于主动开发出击的提案已经失去活力,并且担心改变现状会对他们的地位带来不利的影响。即使施长淮在场接管,恐怕也会面临和他相似的烂摊子。

“呃,我们并非指责你的发展企划不够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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