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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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红尘-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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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这才知道,原来,临秋失踪那天跑东湖去了,只所以没能及时回家是因为不慎掉进湖里,被 人救上来后昏迷发烧,人事不知了两天;令人意外的不止这个,那个救了临秋的人居然——居然就是 顾三公子!所谓有缘千里来相见,这未成亲的小俩口竟然这样碰上面,而且临秋昏迷的那两天还是在 顾三公子住处养的病,江氏心底觉得不妥的同时不免暗暗惊奇。不晓得这是否与“塞翁失马”的掌故 有异曲同工之妙,值得欣慰的是,临秋再不提不想嫁人的事,乖巧地遵照父母的意思与顾三公子定亲 ,接下来就等着顾三公子八月初五前来迎娶过门了。

可是……唉!小女儿的烦心事了了,大女儿的忧心事才刚开始啊!

要说临秋怎么忽然愿意嫁给顾三公子了,书写起来说不定能成为传奇。

原来,临秋那天在东湖边乍见季允,如同天外飞来一笔,芳心且惊且喜,不由自主悄然靠近季允 身边,痴痴看了他良久,在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之际,蓦然发现他手里捧着的罗帕竟然是姐姐的 ,她疑虑丛生,忍不住脱口而出,万万、万万料想不到季允完全不认得她,不仅如此,季允根本不想 理她,对她简直冷若寒冰——当下把她从浪漫美妙的遐想中狠狠打醒,失望得再不想见到他,难堪得 再不想见任何人,心冷得犹如寒冬腊月掉进冰窟窿里,头发尖到脚趾甲全冻成冰块。她心灰了,意也 冷了,不辨方向胡行乱走一通,最后抑制不住热泪坐在湖边大哭一场,埋葬她的自作多情,哀悼她不 曾开始就骤然结束的初恋。正当她伤心于自己的失意,哭得哀痛惨绝之际,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热心人 把她吓了一跳,失脚掉进湖里,她不识水性,惊惶之中喝了几口水,昏迷过去,足足昏睡两天才醒, 醒来时又吓了一跳——因为她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畔坐着一个二十几岁年纪的俊逸男人,这男 人虽然五官与季允不相同,气质却很相似,令她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那男人看到她醒来,很君子很温文地询问她的姓名住址,说要送她回家。他又亲切又温和,一点 不像冷冰冰的季允,她好感陡生,毫不迟疑地告诉他自己的家世地址。她说完后他神态略有些惊奇, 她当时弄不清楚,后来在他送她进家门爹娘笑逐颜开迎过来时总算清楚了原因——他、他、他竟然、 竟然、竟然就是她未来的夫婿——顾三公子——顾哲恺。

他,这个救了她的,很温和很亲切的,斯文俊逸的男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噢!老天爷!

她当下傻在原地,没法思想没法说话,好容易想起点什么了才想到——这天,恰好是顾家上门纳 吉的日子,她要在这天定亲……原本她应该坚持本来的想法不嫁他的,结果……结果……结果她因为 太过于震惊而呐呐不成言,昏头昏脑的由着一切如期举行——成为顾三公子的未婚妻,并且要在一个 月后嫁给他作妻子。

季允呢……她不会再想到他了!

第  17  章

赵隽在尹丞相家——呃,他的岳家坐了一阵子,领了岳父母专为招待女婿设下的丰盛午宴,没有 见到正在出水痘的尹家大小姐——他的晋王世子夫人,一个人告辞出了丞相府。

“世子,澹台先生有口信给您。”

赵隽才走出丞相府大门,牵着马候在门外的侍剑就赶紧禀明。

“说。”

“澹台先生说他在‘西郊别业’竹林里邀朋友诗酒论人生,请世子得空过去。”

诗酒论人生!

赵隽闻言轻摇其头。这澹台拓,明明出身武林世家,偏爱打扮成儒生模样,舞文弄墨不成气候, 倒是颇能以李太白陶渊明为效,时时挥洒“斗酒诗百篇”和“狂歌五柳前”的豪气,尤其信奉“古来 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至理。今天在“西郊别业”的竹林里邀人诗酒论人生,酒千杯是有 的,诗倒未必成章,至于人生嘛,当然是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世子不得空罢,属下这就去回了澹台先生——”侍剑看主子沉吟,察言观色,说道。

“不必!去西郊,走。”赵隽跨上马,率先向“西郊别业”驰去。

侍剑在后面耷拉了会脑袋,直到主子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了才急急上马跟着。有时候,他以 为自己能够准确地猜中主子的心思,事实证明,他不够聪明;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主子的心思比较难 测。他从十岁开始跟从主子,到现在也有十年了,是王府里公认的最伶俐的侍从,可是……唉!一个 被公认伶俐的跟在主子身边达十年之久的侍从,猜错主子的心思,不论是出于对前者的否定还是对后 者的肯定,都难免让人郁闷。

骏马风驰电骋,不消一个时辰,赵隽策马到达“西郊别业”,踏过清溪,进入翠屏山下的竹林。

这竹林里,零星筑了一些四面临风的竹寮,供喜爱山林野趣的客人在此游玩,休憩,甚至野宴。

这不,离清溪不到两丈远的一座竹寮里,就有一小群人在观云、听风、饮酒、谈笑。

“赵世子,阁下姗姗来迟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今日何日兮,得与王 子同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你 来迟了,罚诗三首,罚酒三杯,三杯——”

澹台拓坐在四面敞开的竹寮里,斜倚栏干,远远望见赵隽骑马而来即高歌长笑,念的诗句颠倒混 乱,似乎略有醉意。

赵隽踏进竹寮,竹寮里设一桌酒席,美酒佳肴颇为丰盛,他环视座上的人,除澹台拓外另有四人 ,三个相识,一个未曾见过,不及细细打量,座上一个紫衣女子已经盈盈起立,向他福身一拜,用珠 落玉盘般的声音说道:

“紫蝶见过小王爷。”

紫蝶,京城最大的勾栏院——“仙乐坊”的首席花魁,不仅长得貌若芙蓉,身若杨柳,琴棋书画 也无所不通,是风尘中一色艺双绝的才女,因此颇有些孤高自许,普通人散尽千金也难以成为她的入 幕之傧。紫蝶姑娘在前年识得澹台拓和赵隽,澹台拓对紫蝶姑娘一见倾心,惊为天人,恋慕不已,数 番想为她赎身,却频遭婉拒。旁人大为不解,紫蝶姑娘却别有他想,比如现在,她答应陪同澹台拓到 “西郊别业”来饮酒作乐,可真正想见的人却不是他。

“姑娘不必客气,坐罢。”赵隽看着紫蝶姑娘点了下头,目光没有停留,继续掠过其余的人,在 对上一个陌生的俊美少年的目光时却微微停留了一下。

这少年,有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一种奇怪的估量和探索……

“赵隽,这位兄弟你没见过罢?他——叫季允,金陵有名的才子,我两年前曾在金陵与季兄弟有 一面之缘,季兄弟风度潇洒,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赵世子俊美勇猛堪比北齐兰陵王,你们一文一 武,也是一时瑜亮。季兄弟,来,来,来,见过晋王世子赵隽,他武功盖世,腹内墨水也不算太少, 你们切蹉切蹉——”

澹台拓笑嘻嘻地为彼此作介绍,神志看来还像清醒。

“原来是季先生,久仰。”赵隽依例客套,末了,收回停留在季允身上的目光,望向澹台拓,嘴 边泛起揶揄,“我似乎来得太迟,未及赶上诗酒论人生的盛况,我不会做诗,只是喝酒罢。”

说完,果然拿起竹几上卙好的酒,连饮三杯。

赵隽放下酒杯落了座,坐在澹台拓旁边的紫蝶姑娘便端起一杯酒,剪水双瞳凝注赵隽,说道:“ 小王爷总是这般豪迈、果决,紫蝶不胜钦佩,愿陪饮一盏。小王爷,请了——”

紫蝶姑娘以袖掩口,举杯一饮而尽。

不等赵隽说话,那边,季允已经站起来,端着酒杯对赵隽说道:“季某入京不过数月,世子大名 如雷贯耳,子建曰,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李贺亦曾慨叹,男儿何不带吴钩,今日一见世子,果 然将军气概,气吞万里如虎。咳!诚如古人之言,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这一杯敬世子,请— —”

季允嘴里说着恭维的话,神态却淡得一眼就能看出在说客套话,说完了仰起脖颈,猛然将酒倒进 嘴里,动作豪放得不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请!”赵隽凝视着季允的举动,举起手中杯,也一饮而尽。

然后,其余人也纷纷举杯向赵隽敬酒,赵隽并不推辞,一一领了,一番杯来觥往,依然面不改色 。

“好!好!有美酒,有朋友,可惜没有丝竹声——紫蝶,紫蝶,你艺冠京城,琴声如仙乐飘飘, 听之忘俗,烦你弹一曲琵琶,可好?”澹台拓又是赞叹,又是遗憾,目光凝聚在紫蝶姑娘脸上,殷殷 切问。

“各位爷想听,紫蝶献丑了。”紫蝶姑娘眼波如脉脉流水,淌过席上每一张面孔,在赵隽那儿回 旋一会儿,才垂下眼皮,抱着琵琶,转轴拨弦,已是“未有曲调先有情”,轻拢慢捻之后,乐声犹如 “大珠小珠落玉盘”,果然令人“如听仙乐耳暂明”。

“好!”一曲弹毕,澹台拓情不自禁出声喝彩,忍不住请求,“紫蝶,再弹一曲吧?”

“澹台爷想听什么曲儿?”紫蝶姑娘淡淡地问。

“我平生最喜欢李太白这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何 等洒脱,何等豪迈,何等义气!奏一曲《将进酒》如何?”

“小王爷呢?”紫蝶姑娘眼波转到赵隽身上,深深看着他。

赵隽平淡地说,“随澹台的意思吧。”

“季公子呢?”紫蝶顿了一下,转向季允。

“我……随便——”季允自赵隽来后,连连喝了许多酒,似乎有些醉意,靠在竹寮栏干边,眯着 眼睛瞧大家,双眸在长睫毛后闪烁,不稳定的目光也不知道在瞧谁。

紫蝶姑娘轻拨几下琴弦,突然说道,“随便——那紫蝶就念首诗吧。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她念的是白居易一首极普通常见的《赋得古草原送别》,普通得平常小儿大多能吟诵。

因此,澹台拓以怔愕的目光瞅了紫蝶姑娘一会儿,突然笑问,“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紫蝶 ,我们这席上有人要告别吧?”

“身子没有告别,心却未必在此。”紫蝶姑娘敛眉轻轻应道。

季允一旁说话了,“《楚辞》里说,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留 。由春到秋盼人归,说的是相思的话。还是王摩诘说的好: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春天过了,美 景还在,比如秋天,还有……夏天,不都有各自的美,各自的韵味么?”

“要说送王孙,我想起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 几人回?要我说,那是假豪情,真悲凉!世子,你驰骋沙场,凯旋归来,其实可喜可贺,最好不要再 ‘又送王孙去’了罢!现在跟好朋友们在一起喝酒畅谈,才是人生一大快事!”澹言拓纵情高喊。

“要说赋别,莫过于江淹,一纸《别赋》,赋尽富贵者、侠客、从军者、夫妻恋人种种生死离别 ,别情之苦非言语所能形容。可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季允长叹一声,似乎被感染,面上 隐隐有“黯然销魂”怅惘之色。

“季先生饱读诗文,出口即成章,不愧为一方才子。澹台,你以后再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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