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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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嫣娘-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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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看到什麽、做了什麽,心里有什麽感觉都想跟她说,一回头才发现她不在身边,那感觉,真够酸涩的……

离家愈近,相思之情愈甚,他真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回家,也少受这分分秒秒的相思苦。

“好了、好了!看你这模样,好像只有你有妻子,只有你会害相思似的!”路家华的语调有些酸。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瞪著火光,白骥舒喃喃自语。

“什麽不好的预感!”路家华拍拍他肩头。“从你离家之後,白晋三五天就一封信的,你还有什麽好放心不下的?”

“前几个月还好,”白骥舒的嘴角因回忆而微微上扬。“白晋信里总详细写著念茗的一切,说她做了什麽、说了什麽;直到她生下孩子之後,信却愈来愈短,也愈来愈少提到她。我问他是不是出了什麽问题,他只说一切平安。”

“那还不好?”

“好!好得让我头皮发麻。”白骥舒站起身,烦躁的踱步。“那样的回应与从前太像,让我不得不担心——”

“你别瞎操心!”路家华尽力安抚。“总不会那麽巧!上回你出门,她把什麽都忘了;这回你出门,她又什麽都记起来了!”

他换个方式道:“再说,就算她记起,也不代表就会把你们那一段全忘了,你别想太多了!”他视线一转,伸手接过高二端来的肉汤、米饭。“吃饭吧!这几天忙著赶路,我瞧你什麽都没吃。”

白骥舒勉强扒了几口饭,偏觉得饭粒像哽在喉中似的,难以下咽。

“我吃不下。”

“该不会害病了吧?”路家华伸手想碰他的额。

“没事!”白骥舒侧头避开。“我去帮把东西整理整理,今天早点睡,明天好早点上路。”

“是——”他拉长尾音回道。“大夥会帮忙你早点见到妻子的。”

顿时,四周响起一阵哄笑。白骥舒微微扬起唇角,心里激荡著难以言喻的相思渴望。

是的,让他早点见到妻子吧!那教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

日头高照,白花花的烈阳下,由总管带著商队往仓库去,白骥舒则由路家华伴著,策马往家中奔去。

管家白晋早率著众人在门前等著,白骥舒远远驰来,一双眼迳往人群中搜寻,寻不见那熟悉的身影,白骥舒心里有些失望……

是了,外面太阳这麽大,她大概是在里头等著,才生完孩子不久呢!是该好好静养。

将马交给一旁佣仆之後,对著躬身行礼的白晋,他交杂著兴奋、焦急的语气问道:“夫人呢?”

“夫人……”白晋让开身子。“在那儿等著。”

他抬起头一看,前面廊檐下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吗?

顾不得身子疲累及浑身脏污,他跨大步往前走去;一路上又禁不住咳了咳。

“老爷……他……”白晋看了看身旁的路家华疑惑道。

“昨夜下了场小雨,他又几日不曾吃好睡好,大概是不小心染了风寒,不碍事的!”

不一会,他又笑著说:“反正他有爱妻照料,生病也不打紧的!”

白晋脸色含忧的摇摇头。

“还是请路少爷跟著我过去吧!一会恐怕还需要你帮忙。”

站在廊下的女子看著朝她走来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神色。

天!他又晒得更黑了。除了那些低下的人,谁会把自己搞得这般乌漆嘛黑的?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哪个不是斯文白净的?就他,什麽事都亲自动手,把自己弄成一副庄稼汉……还好孩子像她。

她带笑的低头细看怀中熟睡的婴孩,那眉、那眼,都像她!只有那嘴,像透了那男人,她眉一皱。

“念……念茗。”

她低垂著头,他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近五个月不见,他想一把紧紧拥住她,又想捧著她的睑细看,内心的情感如大海波涛汹涌……他不由得也低下头,藉著探视婴孩的动作以定定自己的心神。

婴孩睡得极熟,他怜爱的以手指细细揉抚婴儿柔嫩的脸颊,脏污的手在孩子脸上留下一道长印……

祝念茗低声惊呼,她立刻由衣襟拉出丝帕,细细将那磨巧拭去。

白骥舒不由得歉疚一笑。“对不起!一路上赶著回来,身上实在脏得有些骇人。”

祝念茗仍旧没开口,手上的丝帕怎麽也不想再放回自己身上。她朝四周望了望,随即将帕子交给一旁女婢。

“念茗!”白骥舒的声音里有著掩不住的渴望。“你还没欢迎我回来呢!”

双眼紧盯著妻子低垂的头,心里猜想她抬起头时会是怎样一番神情……那眼、那唇,又会混杂了怎样的羞喜表情……

终於,祝念茗抬起了头,脸上不见他预料中的娇羞神情,却是一分教人冷彻心扉的淡漠。

“欢迎老爷回府。”她冷冷道。

霎时,白骥舒的脸一片惨白。

“你——”他看看她,又回头看向白晋。

白晋脸上满是愧疚的神情,早已卜言而喻——他的妻子,又变回从前冷淡的模样,那曾与他相知相借,与他度过许多甜蜜日子的妻子,己消失不见……

他的心猛地紧缩,他按著胸口,那压抑了好一会的咳,排山倒海而来;那挣扎著由喉中冒出的气音,宛如哀呜……

白晋和路家华分别伴著他身侧,除了频频拍抚他的背,两人也不知该说什麽。

“扶——扶我起来!”白骥舒勉强开口道。

由两人搀扶著,他一双眼尤带著最後一丝希望。

“你——什麽都忘了吗?!就算只有一丁点也好。那过往的一切,难道真的不曾在你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她垂眉敛目,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裙摆,那模样像是怕沾上什麽脏东西似的。

“我在说什麽?!我在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在说几个月前,在亭中、月下,你曾给予我的一切!念茗,别告诉我你真的什麽都忘了!别告诉我——”

“老爷,请自制。”

他的身子颠了颠,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一双大掌突地箝住了她的肩。

“你说过不会忘的!你说——”

白晋和路家华急忙上前阻止,祝念茗则被他这般疯狂失控的举动吓得惊叫连连。

“你——”怒气稍稍褪去,白骥舒瞪著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蛋,心上涌起一丝疑惑……

他双眼倏地大睁。“你不是——”话语未竟,突地,白骥舒高壮的身子大树似的向後倒去。

“这是怎麽回事……”路家华挣扎说道。

不一会,木盆哐唧坠地的声响,吸引了大夥的视线。

“我、我是不得已的!”许嬷嬷吓得举高手。“他要伤害我家小姐,我、我是不得已才打昏了姑爷……”

这一倒,白骥舒足足昏迷了好几日。

几日来的操劳,夹著风寒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他发著高烧呓语不断,一会叫著妻子的名字,一会又胡言乱语的,把随侍在侧的白晋扰得也是日渐消瘦……

“骥舒好些了吗?”

天色渐暗,路家华到房里来换班,见他气息较前几日平稳,悬看几天的心总算放下。

“稍早大夫来看过,说病情大有进展,约略这几日便会清醒。”神情虽然显得憔悴,白晋说起话来仍旧十分恭谨。

路家华点点头又问:“那女人来看过他吗?”

“许嬷嬷来传过话,说是一会就过来。”

一听这话,路家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忿忿的在一旁坐下,方才的好心情这会全消失无踪。

没多久,环佩相击的声音由门外传来,透过屏风,隐然可见一道俪影缓缓走来。路家华头一偏,双眼直盯著墙,明摆出一副眼不见为净。

“夫人。”白晋躬身行礼道。

祝念茗头微微一点,也不搭理路家华,迳自走到床边。

“他今日好些了。”

听出她话中微微一丝失望之意,路家华差点又要大发脾气,最後还是强忍住。

“夫人要走了吗?老爷昏迷时喊的尽是夫人的名字……夫人好不好多留下一会?”白晋的语中有著明显的祈求意味。

祝念茗朝许嬷嬷投了个眼神。

“哎呀!小姐留在这儿也不能帮什麽嘛,”许嬷嬷上前道。“姑爷睡得这麽熟,大概也不需要小姐在身旁伺候;倒不如早点回房伴著小少爷——”

话还没说完,上一刻还像是睡熟的白骥舒突地睁开了眼,把许嬷嬷吓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老爷!”

“骥舒!”

白晋和路家华立即冲到床边,白骥舒一双大眼却直盯著祝念茗。

他奋力的撑起身子,喉里冒出的声音嘶哑难辨。“你把她还来!”

他泛著血丝的眼看来如此骇人,祝念茗胆怯的往後一退。

“你把她还来!”他的头虽然还有些昏眩,但说出的话却镇定异常。“把我的妻子还来!”

白晋和路家华对看一眼,两双眼中都充满了忧虑。

“姑、姑爷,”许嬷嬷鼓起勇气。“小姐就是你的妻子,你真是病糊涂了——”

“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一个!你把她还给我!”他执拗道。

“骥舒,”路家华不得不开口了。“你是怎麽了?真是糊涂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得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她是真的消失了,你就当是作了场梦——”

“她不是我的妻子,”白骥舒瞪著那脸色发白的女人。“至少,她不是我爱上的那个妻子!”

“我明白。”路家华安慰的拍拍他的肩。“你爱上的那个——早迷失在她记的洪流里了。”他摇摇头。

“你还不懂吗?!我爱上的和眼前的这个是两个人!她们不是同一个!”白骥舒忿恨的瞪大了眼。

“完了、完了!直烧糊涂了!”路家华转头对白晋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他怕是承受不住,脑袋病了!”

“我很清醒!”白骥舒挣扎道。“我知道你是我那蠢兄弟!我知道刚跑出去的是白晋,我更知道那吓白了一张脸的胖妇人是许嬷嬷!我更知道,这人绝不是五个月前送我离开家门的妻子!”他瞪著祝念茗。

祝念茗躲进许嬷嬷怀里,搞不懂他是真明白了一切,还是病傻了。

“骥舒,你振作点!”路家华红了眼。“我知道你只是生病,神智昏乱而已,绝不可能是疯了……绝不是疯了……”

“我本来就没疯!”这一闹,白骥舒更是明显的体力不支,说起话来也半带喘息。“她、明明不是——”

“你瞧!”路家华扳住他的脸。“你自己瞧!那眼、那鼻、那身形,明明就早你的妻子!骥舒,你清醒些吧!别让兄弟的担心。”他的声音转低。

他无力的躺回床榻,尤似自言自语的喃喃。

“我能证明的!让我睡一会,等我醒来,我能证明她……”

慢慢的,屋里又回复了平静,路家华看著白骥舒,确定他真的睡著之後,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你……”瞥见缩在一角的女人,他神色不悦道:“这阵子你还是别过来了,免得又刺激了他。”

她正巴不得如此,微一点头,她和许嬷嬷便相偕走出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祝念茗见四下无人才开口:“嬷嬷,你说,他是怎麽回事?”

“姑爷他——”许嬷嬷有些心虚。“会不会是知道——”

“别说!”祝念茗止住她。“我看不可能!他怎麽可能看得出?怕是烧昏了……”

她又扬起头道:“就是真看出我也不怕!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算他死命咬住我,可有谁信?我与她实在长得一模一样,谁会信他说的?!”

几日後——

“还是不信我?”坐在床榻,白骥舒极其严肃道。

“不是不信……”路家华搔搔头。“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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