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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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3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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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的意思是……”,“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那时候看毕先生杨帆东洋,一时心有所感。”,荆王刚刚还有节奏地叩击着扶手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下一刻,整个人竟是站起了身子,“她受母后命侍奉毕先生,既无嫡妻压制,又无年长嫡子,毕先生并非无情之人,身边只有她这一个女人。她却因被人盅惑,以致忘恩负义,这样的人留着何用?曲公公可不要告诉我说她因被人挟制之类的话”她一无父母家人,就只孑然一身,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殿下这性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曲永口中说着赞叹,脸上却没什么旁的表情,”芳草被拿住之后,我问出所有事情就照规矩处置了她,所以哪怕毕先生有言,死了的人也已经活不回来了。殿下知道支使她的人是谁,再加上萧世子的事,莫非打算把金陵书院连根拔起?“,”本王没那能耐。“,荆王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见曲永仿佛有些意外,他就回身坐下,抓起一旁高几上的扇子有气无力地扇了两下,这才自嘲地笑道,”父皇和列祖列宗都没能做到的事,本王还不会把自己看高到那程度。但此次借着海外那边谈妥的东风“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哪怕不能动摇其根基,至少要给那些愚蠢短视的人一个教训,尤其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曲公公,本王倒是有一个请求,邸冀那里杨大人恐怕已经有安排,你既然握着这里的锦衣卫总哨,能否在金陵书院再拎那么一两个人出来,一定要声名狼藉的!”

    “殿下是想……”

    “一粒老鼠屎禹且能坏了一锅汤,更何况那些人本就不是人品高洁?败坏这么一座百多年的有名学府,最好的法子当然是从名声上头入手!”,两边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心中各自早有成算,此时此刻低声交换了几句话,须臾就定下了基调。接下来又是一通无关紧要的东拉西扯,直到荆王露出要走的意思,曲永才突然开口问道:“殿下这几日住在总兵府,不知于杨夫人怎么看?”,荆王已经打算离座而起,闻听这话顿时诧异了起来。坐回去的他端详着曲永,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胳膊枕着扶手,又支起下巴说道:“杨夫人我是闻名已久,不过男女有别,我虽在总兵府住了几日,也只是见了几面。她为人大方得体,看之前诸多处事,更是有飒爽之风,怪不得能得九姑姑青眼。曲公公究竟想问什么,不妨请直说。”

    “一个侯府千金,在闺阁默默无闻十余载,随即在一次偶尔受伤之后骤然大放光彩,殿下就不曾想过什么?”,“想过什么?”,荆王不觉眉头紧锁,突然想起自己在宫里曾经看过的某些手札,先是脸色古怪地看着曲永,随即突然大笑子起来,“曲公公大概是那些秘闻异事看得太多了,这世上哪有那许多怪力乱神的事。就好比本王,此次回去,大约也会有无数人编排之前是装疯卖傻吧?杨夫人长在侯门,若非侯府骤生变故,自然就显不出来,况且她与其说是锋芒毕露,不如说是温润含蓄。杨大人能得如此佳人,头皇眼光独到,他亦是福分不浅。”

    说到这里,他就离座而起,随随便便拍了拍巴掌,这才领首笑道:“而且,母后在世时,就从不喜欢那些卖弄聪明自诩得计的世家千金,杨夫人能投其眼缘,更足可见人品心性。曲公公侍奉父皇多年,存着提防之心是好事,可也不要做得太过了。这回江南能打开局面,杨夫人亦是功不可没,本王于公于私,可都欠了她老大的人情!”,看着荆王施施然出门,曲永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走到支摘窗前。

    隔着栏杆见荆王背着手一路闲庭信步似的走下去,穿过那些huā枝招展的姑娘中间时,甚至不时和人嬉笑言语两句,仿佛是常常光顾的熟客,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没错,相比陈澜,荆王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四百零八章 他年旧情已去,我心依旧如新

    虽说杨讲周说了要找荆王说话,但那一晚荆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总督府。而陈澜自忖一个女人,某些话总不能去和那位皇子亲王提,于是索性只能对婆婆江氏委婉露了露口风。果然,已经把萧朗看成半个儿子的江氏立时亲自出面去见了荆王,回来的时候,原本的满脸凝重已经变成了满意的笑颜,陈澜看在眼里,婆婆不说,她自然也就没去追问结果如何。

    眼看荆王和萧朗稍稍保持了一些距离,萧朗这个镇东侯世子接下来再不提什么要搬出去之类的话,她的心思也就渐渐放了下来。相形之下,倒是另一个临时住客罗旭省心得多。同在一个屋檐下,罗旭却不像荆王那般自来熟,也不像萧朗那样大多数时候话头少,他仿佛就是寻常临时借住的友人,分寸拿捏得极准,每日出门和回来必有个交待。

    这一天午后,一贯傍晚才回来的罗旭却破天荒早早回来了。一进二门,他驻足片刻就让婆子进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庄妈妈就亲自出来领了他进正院。一进屋子,见江氏和陈澜都在,他就笑吟吟见了礼,寒暄了一阵子之后,他方才渐渐说出了一番话。

    “今天原本薛学政请了我在钟山主持诗会的,结果才到城门口就出了一件大事,一时间那些文人墨客全都作鸟兽散。金陵书院闹出了一件不小的丑闻,一个教习长年流连青楼楚馆不说,竟是拖欠了秦淮河上好几条画舷的风月资费,事情闹到金陵府衙去了。”

    江氏向来对外事不太理会,但到了江南之后连遭变故,她自然而然也就关心起了这些。但金陵书院算计的那些勾当,还是搬进总兵府之后陈澜一点一点解说,她才恍然大悟的。此时听了罗旭这话,她先是眉头大皱,随即嫌恶地哼了一声。

    “真真是斯文扫地,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还怎么为人师表?”

    “这还只是其一。”罗旭仿佛是坊间的说书人,扇子一合,又笑吟吟地说,“我回来的时候路过江家,那边正在开祠堂。据说江家十八老爷结交匪类,私吞公中钱财,欺凌兄长,谋算许守备家的二公子……总而言之,罪名一条一条,据说族长已经请出了家法,要么那位十八老爷挨上一顿狠的,要么就被开革出去,总而言之四房当家他是绝对保不住了。江家老宅闹成一锅粥似的,我这个外人还混进去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江氏对于江家的心结多半都在老族长三老太爷和自己那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身上,如今三老太爷已经是没了权势的没牙齿老虎,她又听得十八老爷又落得这般下场,捧着茶盏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几下,好半晌才轻轻叹息了一声,又侧转头来看了看陈澜。

    “阿澜,江家的事情向来是你理会的,到时候那位大太太再过来,你就对她传一句话。我那十五弟不是什么打理产业的料子,而且已经决心在京城安居,当家的名头给他可以,在这南京主持事务的就另外挑人吧。唔……江四郎,就是他了!”

    陈澜连忙点了点头,见罗旭也顺势岔开这话不提,只说道了一些自己在江南听到的逸闻趣事,她自也随口附和。等到江氏让她送了罗旭从正房大门出去时,她才笑问道:“多谢罗世子费心了。这下子,婆婆晚上大约能睡得更安稳了。”

    “举手之劳而已。”罗旭侧眼一瞥,见陈澜嘴角含笑,容光比他刚来南京那会儿见到的更添几分光彩,他便收回了目光,因笑道,“这两件事我一桩是听说,一桩是看见,没一件是我真正帮上忙的,你要说一个谢字,我岂不是该惭愧得无地自容?不过是说来让老人家宽宽心,你就不必那么客气了。倒是另外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一声,司礼监太监曲公公是不是还在南京没走?”

    见陈澜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他也就顺势停下了脚步,面对面地说道:“上次我让冰云给你写信时就提过此事,是因为曲公公和夏公公他们几个不同。虽同是皇上藩邸旧人,可夏公公和成公公他们大多是只管宫务不管外事的,只有曲公公常常在外。我在内阁,常与内监打交道的,因为我这人性子随和,那些内监常常说他们这些老人们的事。其中就有人提过,说是曲公公出自江南的没落旧宦之家,所以喜好搜罗各式书籍,尤其是那些海外文字的书。”

    听到这里,陈澜立刻想起了曲永之前来见她时说的那番话,心下翻腾之余,就顺势对罗旭问道:“曲公公莫非是通习外国文字么?”

    这本是顺口一问,让她没想到的是,罗旭竟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那时候好奇,所以去问过四夷馆的几个通译,这才知道,曲公公不但通晓经史,在那些夷文上头也有极深的造诣。什么佛郎机、英吉利、法兰西、俄罗斯……六七种文字他都能说上一个大概,那些文字也都能看得懂,如此学问的人竟然几乎不预外事,只是安于宫监,着实让人惊叹。”

    哪怕陈澜对曲永原本就保持着深刻的戒心,此时此刻也不禁为之骇然。尽管楚朝将宋元的海贸发扬光大,但学习夷文仍然是大多数人不屑一顾的勾当。四夷馆的通译更是几乎代代家传,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人愿意涉猎,更不用说通晓多国文字。看过林长辉和楚国公那些手札的她此时已经差不多断定了曲永学那么多外国文字的缘由,可即便如此,对于此人在这上头的异常狂热,她仍是觉得不可置信。

    要知道,某些东西在大内已经存了那么多年,以皇家的能耐,怎么会不让通晓各国文字的通译仔细看过?既然束之高阁,就说明无法解读。曲永竟然还花费这么大功夫,是真的如他从前所说那般,想要把这些东西流传下去;还是其中另有玄机?亦或是,他和当年的那两个人有什么关联……

    一瞬间,陈澜脑海中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只当着罗旭的面,她好容易才流露出适当的讶色。罗旭哪里知道陈澜所思所想,一路走一路又说道:“荆王殿下此次下江南,是为了南洋西洋;杨兄是为了整顿两江兵马,并清理沿海走私和海盗;萧世子说是镇东侯府在江南产业不少,但更多的是历练,再加上在商场上,镇东侯府毕竟意义非凡;至于我,是为了江南的学政以及书院事宜。我们几个人各司其职,可以说方方面面全都涵盖了,既如此,还要曲公公来这里做什么?他毕竟是内宦,在江南趟不开的。”

    也就是对陈澜,罗旭才会这般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且也不愁她听不懂。此时,见她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他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站在那儿拱了拱手就转身走了。只在到了拐角处,他才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瞥了那边一眼,心中转着一丝特别的念头。

    冰云是小张阁老的女儿,可也不见对这些外头大事有多少兴趣;母亲在京城操持十余载,可对朝事也只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而他见过的其他女人,对乘龙快婿的幻想也远大过这些枯燥复杂的消息;只有她是特别的……这与其说是敏感,不如说是危机感,她虽是女流,却仿佛比朝堂上的男人更警觉,本能地防备着各种不安定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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