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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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城-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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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你喜欢他们。”女子笑眯眯地回答。

    麦晴当然认识画里的两个男人;他们是她的偶像;一个是李小龙;另一个是施瓦辛格。他们的海报跟年历一起并排挂在她卧室的床头;她每天都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现在;相同的动作;相同的表情;相同的背景却被放在两个黑框相架里;看上去活像两幅遗像。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们?你来过我家?你说的他们又是谁?”她问道;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为了讨好她;而费心去找相同的海报。

    那女子对她的提问充耳不闻;指着办公桌后面一把不起眼的木头椅子说道:“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它;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心意;请去试一试。”

    一把椅子也值得找很久?是古董吗?看上去真像刚从旧货摊里翻出来的。

    她快步走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出所料;这把又老又旧的破椅子没给她带来任何舒服的感觉;反而还让她觉得后背好像顶着块大石头;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破玩意儿?

    “怎么样?”那女子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这把椅子花了你们多少钱?他们是不是说这是古董?”她觉得对方可能是被人骗了。

    “没花多少钱;但是费了点时间。”

    “时间?”

    “我们找了它十二年。”那女子说。

    “十二年?”她嚷了起来。

    “是啊。我们是在一个农户家里找到的;它被扔在储藏室里;上面堆了很多东西;幸好没在外面;不然风吹雨打一定会破坏它的灵气;尤其是雨水;如果椅子被雨水浸泡过;它身上的灵气就会被完全破坏;那样的话;小猫就算有再灵的鼻子也闻不到;如果它闻不到;我们就没办法找到它……”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到底在说什么?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你可以摸一下左边那个……”那女子指了指椅子的扶手。

    麦晴耐着性子将手搭在左边的扶手上;那里聚集着一堆刻痕;摸上去像是有人在上面刻了字;蓦然;一种强烈的怀旧感袭上心头;往事像水底的石头那样慢慢显现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起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只有12岁;在老家灯光昏暗的客堂里;她正用一把小刀在椅子的扶手上一笔一划地刻着自己的名字。

    “小晴;你在干什么?”那是爷爷沙哑的声音。

    “我在刻我的名字。”

    “刻这个有什么用?”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的!”

    “可这是从坟地里搬回来的东西;留在家太不吉利了……”爷爷一边嘀咕;一边戴上他的老花镜;开始仔细察看椅子靠背上的花纹;“……做功倒还精细;像是把好椅子;拿去当柴烧;真有点可惜了……要不把它漆一下;拿出去卖了吧……”过了一会儿;爷爷道。

    “卖了?”

    “你瞧那上面的花纹;刻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只要把它再重新漆一下;没准真能卖出个好价钱;正好你也快付学费了;你爸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寄钱来……”爷爷又开始唠叨了;一提到爸妈;她就觉得心烦。她8岁那年父母离婚;法院把她判给了父亲。刚出法院;父亲就把她直接领上了开往老家的长途汽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他们才终于来到爷爷位于浙江农村的家。

    父亲让她自己在院子里玩;他跟爷爷两人在堂屋里说话;她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她也不感兴趣;因为她总以为她只是在那里小住两天;过几天;母亲就会接她回去;这是父亲在路上对她说的;当时她深信不疑;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始终没有来;父亲也没有来;事实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爷爷告诉她;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了;只要能寄点钱来;就算是情深意重了;可是他们也从没有寄钱过来。

    “他们一定是死了。”有一天;她对爷爷说。

    “小孩子不要瞎说!他们活得好好的;比我们强多了;唉……” 为了让父亲念大学;爷爷当年什么都干过;所以;后来每次提到父亲;爷爷总是忍不住摇头叹息。幸亏爷爷是附近乡镇颇有些小名气的医生;所以;尽管没有父母的经济支持;爷爷又年纪大了;不能下地干活;但他总有办法赚到钱来维持祖孙两人的开销。

    “爷爷;我要这把椅子。”

    “它不吉利。我看还是把它卖了算了。”

    “如果您害怕;就放我的房间;不吉利就我一个人的事!反正我要这把椅子!”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椅子上刻好了自己的名字。她知道爷爷向来对她百依百顺;见她如此坚持;最后一定会松口的。

    “那……你喜欢就留下吧;不过你得先这把椅子的来历跟我说说;要是村里别人家的;我也好知道该怎么说。”果然;爷爷马上就让步了。

    “爷爷;这把椅子是我偷来的;当然;说抢来的也可以。”她叉着腰;退后两步;一边欣赏椅子上扶手上自己的手迹;一边说。

    “小晴;你说什么!”
    见爷爷露出紧张的表情;她马上补充道;“您别担心;那两个人绝对不是我们村里的。”

    “哪两个人?”爷爷又问。

    “就是在坟地里的那两个人。”

    今天下午;她跟爷爷一起去坟地旁边的小树林采蘑菇;碰见两个人在一座新建的坟前烧纸钱;他们看上去像对父子;大的四十多岁;小的那个则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她记得他们还向爷爷借过火柴

    “他们?”爷爷显然还记得他们。

    “就是他们。您知道他们向您借火柴是作什么用的?”

    “作什么用?”

    “就是为了烧它。”她指指那把椅子;“当时您就光顾着找您喜欢的蘑菇了;什么都没注意;可我很留意他们;一看他们的衣服;我就知道他们准是从城里来的;所以我就盯着他们瞧;他们本来是想用打火机点火的;可打火机怎么都打不出火;他们这才问您要了火柴;可邪门的是;有了火柴还是点不着它;我看见那家伙还用什么东西泼了它一身……”

    “呵呵;怪不得一股汽油味。”爷爷耸耸鼻子;朝椅子的方向嗅了下。

    “是汽油吗?害我擦了半天。”她嘀咕了一句;又接着说;“反正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就是点不着这把椅子;后来那个孩子就对他爸说;干脆找把斧子把它劈了;我看见他爸从包里拿出把菜刀来;呵呵;那把刀好像还是新买的;连商标都挂在那儿;亮倒是挺亮;可隔壁杀猪的李二叔早跟我说过;好刀不在亮;而在快;我看那把刀还没开口呢;再说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干那活的料;他才劈了一下;就来了个四脚朝天;最可笑的是;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时;那把菜刀竟然不见了;后来才发现;它插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呢;可把我笑死了。”她想到那人当时的狼狈相就禁不住哈哈大笑;可爷爷却没笑;他捋着下巴下面的一小撮白胡须;说道:

    “这把破椅子到底是哪儿招惹他们了;他们干吗非毁了它?”

    “爷爷;您听我说下去啊。后来那男的见没办法劈了它;就说干脆把它就地埋了吧;接着;他们就向您借铁锹来了吧……”

    “对啊;铁锹;他们还让你去帮忙;难道你是帮他们去……”

    “说得对;我就是帮他们去刨坑了;那坑就在他们家亲人的坟旁边;我听他们说;这把椅子是死去亲人最喜欢的东西;所以特地带到坟头想烧了它;可总烧不成;所以只能埋了它。”

    爷爷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丫头!这么说;你是等他们走了之后;把它从坟坑旁边挖出来的?”他颤颤巍巍地问道。

    “对!爷爷;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替他挖坑;那家伙本来答应给我10块钱;可最后只给了我5块钱;他说我手脚太重了;把椅子腿都磕坏了;可您看;椅子腿每个都好好的;他就是想克扣我的钱!所以;他前脚一走;我就挖出了这把椅子!我还刨了他老妈的坟;这就叫一报还一报;全都是他活该!”她一想到自己被磨得气泡的双手和那被克扣的5块钱;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爷爷的嗓门就像破锣鼓那样响了起来。

    “什么!你挖了这把椅子不算;还刨了人家的坟!”

    “对!怎么啦?谁叫他……”

    “住口!”爷爷朝她吼道。

    印象中这是爷爷第一次对她如此严厉;她顿时闭上了嘴。

    “不懂事的丫头!死者为大;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上学到底上了点什么狗屁!”

    “老师说;要尊重科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既然什么都没了……”

    “尊重科学就得挖人祖坟?!说!你把死人弄哪儿去了?——不会是烧了吧?”爷爷问到最后一句;声音发起抖来。

    “烧是没烧;我把她丢在坟地旁边的一堆树叶里了。不过听说那里有野狗……”

    爷爷没听她说完;就急匆匆奔到院子;从角落里拿了两把铁锹出来;“给我出来!”他对她嚷道。
    “干吗呀!”

    “还用问吗?小姑奶奶;当然是把人给他装回去!趁着现在天黑;那边坟地没人……嘿;你还愣着干吗;快点啊!”爷爷压低嗓门鬼鬼祟祟地朝四下望了望。

    “那椅子呢……”

    “椅子你爱留下就留下!现在先把死人安顿好再说。快出来!”爷爷又催促她。

    她这才蹬蹬蹬跑到院子里;接过了爷爷手里的铁锹。

    那天夜里;他们披星戴月回到坟地;很快就找到了被她扔在树叶堆里的死尸;等他们把尸体重新在棺材里安顿好;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麦晴还记得那天晚上;一进家门;爷爷就将那把椅子放在客堂正中的佛像下面;接着他在佛像前燃起三柱香;开始念经。爷爷命令她必须在旁边听着;听完后要磕3个响头;否则不准睡觉;这真是个难熬的过程;她根本听不懂爷爷在念什么;只知道那是一堆啰里啰嗦的古文;而且爷爷的声音又轻;她感觉那就像一百个蚊子在她耳边飞来飞去;嗡嗡嗡;嗡嗡嗡;直听得她脑袋发胀;眼发酸;可她刚想打瞌睡;头上就挨了一下;原来是爷爷在用苍蝇拍打她的脑袋。最后;大约过了近两个小时;爷爷的宗教仪式才算结束;为了尽快上床睡觉;她乖乖地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响头。

    “既然这东西现在是你的了;以后就好好保存;不要弄坏了;这东西的来历不简单;谁知道它有什么掌故;总之;你别怠慢了它就成。当然;也别到处去乱说;这种事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听明白了没有……”爷爷一边打哈欠一边还在灯下对她谆谆教诲;她的眼皮早打架了;后来爷爷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她只知道;从那以后;那把椅子就成了她的座驾;她几乎每天都坐在它上面做功课。

    “麦警官……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从前面飘来;麦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低头朝木头椅子的扶手望去;果然发现那上面清晰的刻痕——“麦晴”;那正是她的名字。

    她记得她14岁那年;爷爷得过一场重病;当时为了筹钱给爷爷治病;她变卖了家里的很多东西;那把椅子也是其中之一。买走它的人是邻村的一个寡妇;她说她的客堂里正好缺这么一把古色古香的椅子。她要价20块;寡妇只肯出5块钱;最后;她们是以8块钱成交的。这样算起来;那把椅子离开她;也的确有12年了。

    这真的是她过去的椅子吗?他们是怎么找到它的?这真是太神奇了。

    “你们怎么知道它是我的?”她问道;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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