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减一等于几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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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减一等于几 作者:周德东-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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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过去了,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这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传呼。
那人在电话中说:“我就是你游戏中的另一个人。可以见见面吗?”
她十分紧张,说:“你在哪里?”
“我就在年的门口。”
她想了想说:“对不起,太晚了……”
他并不坚持:“那好吧,明天我再约你。”
“哎……”她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机。
这天晚上,她的心浮躁起来。
第二天,她和他见面了。
他们相约在街心公园。
他很高大,很成熟。
她觉得买钱包的顾客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她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不说谎:“以前我从来没来过这个小城。”
他:“我也从没有买过什么钱包。”
她吃了一惊。
他:“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机车司机。我住在很远的一个小镇里。”
她:“你是怎么得到我的纸条的?”
他:“我有一个朋友,他开卡车经过这里,他偶然买了你的钱包。他的孩子都几岁了。”
他:“我是一个孤儿,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他:“我那个朋友觉得你和我最合适,就牵了这个线。”
她觉得这就是命。
他:“你跟我走吧。我那里的天更蓝。”
这句话让她很感动。
终于,她对他以身相许。
后来他果真把她娶走了。
她跟他来到了他居住的那个小镇。
结婚那天夜里,他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钻进她的怀抱,轻轻地说:“我要做你的儿子。”
当时她吓了一跳。
后来,她越来越发现他不对劲。
有一次,她偶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几本影集,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婴儿时代的光腚照片。竟然没有一张成人照。
她又吓了一跳。
……日久天长,她终于看清了他。
他的外表很高大,很成熟,那是假象,其实正好相反。他的内心好像一直没有发育,一直停留在婴儿时代。
她跟一个婴儿过日子。
她的理想被玩弄了。
他脆弱到了极点,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自杀了。那小小的摩擦不是夫妻之间的摩擦,而是母子之间的摩擦。
这个女人从此一个人在小镇生活下来,永不再嫁。
后来张古和冯鲸就成了朋友。
后来冯鲸告诉张古——那传说中的女人就是连类。
冯鲸说:她的命中有一个小人在克她。
冯鲸说:那个和她相好的卡车司机就是当年买走她那只神圣钱包的人。
张古不明白,冯鲸怎么知道那么多?
……张古又怀疑冯鲸是那个算术题的传播者,灾难的扩散者。
那个算术题毫无疑问是一句符咒。
谁被问到,谁就会遭遇不幸。除非你再去传播一百个人……一成百,百成万……灾难像瘟疫一般蔓延……26.连环杀次日,张古没有上班。
他背着所有的人给男婴的电子信箱发去了一封电子邮件。
他哀求男婴放了他。
他说: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我再也不敢看你了……他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写这封电子邮件时,张古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担心他接受不方便,他悄悄把卞太太家的电脑又送回去了。
然后,他坐在电脑前眼巴巴地等待男婴回音。
男婴无声无息。
他又给冯鲸发去了一封电子邮件。
他说:我真的答不出你那个三减一等于几的问题,你饶了我吧。我帮你把这个问题传播一百个人,一万个人,你解除我的符咒吧!……冯鲸也无声无息。
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
这一天,无望的张古想了很多古怪的问题。
他觉得自己有些事自己永远弄不清楚,人类永远弄不清楚。比如,人类永远弄不清自己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
空中漂浮一粒灰尘,灰尘上有无数的菌。菌永远弄不清灰尘之外还有个房屋,房屋里有人,有面包,有电脑,有字典,有爱情。菌永远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菌永远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太空……假设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尘,人类是附在灰尘上的菌,一瞬间就是人类的亿万斯年。那么,人类永远弄不懂,在人类科技永远无法达到的茫茫宇宙的终极之处,是不是一个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存在,房子之外是不是有一个承载它的更大的物体,而那物体之外是不是无穷大的空间,那物体就像漂浮的一粒灰尘,再之外……张古又想到生命的偶然性:
自己。
上面是父母。
再上面,是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父母。
再再上面,是父亲的父亲的父母和父亲的母亲的父母,是母亲的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母亲的父母……一直排上去,就是一个巨大的扇形。
从古至今,岁月悠远,假如那浩繁的祖先中,有一个人死于战乱,或瘟疫,或饥饿,假如有一桩婚配出现变故……就没有自己了。
生命多奇妙啊。
一个男孩被车撞死了。
假如,他出门之前爸爸没有叫住他,嘱托他买点水果回来,他就不会死;假如他爸爸不是有一个老同学要来,他爸爸就不会要他买水果。假如他爸爸多年前没有考上大学就不会认识那个同学。假如那个同学不是和老婆吵了架就不会坐火车到这里来,假如他没有丢钱老婆就不会跟他吵架,假如他不去看电影就不会丢钱,假如他不是心情不好就不会去看电影。假如他那住在外地的母亲提前5分钟赶到就会使他打消看电影的念头,假如车不出故障他母亲就不会晚那5分钟,假如那司机前一天不是打了一夜麻将就不会不检修车况导致第二天抛锚,假如不是邻居找他来他就不会打麻将,假如那邻居不是老婆回娘家了就不会找他,假如那邻居老婆不是亲弟弟病了也不会回娘家,假如那邻居老婆的弟弟不被雨淋就不会感冒,假如他不去放风筝就不会被雨淋,假如他过生日表妹给他的礼物是别的他就不会有风筝……无数个假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声音,都可能会改变其中一个假如。假如有一个假如不成立,男孩就不会死。可是,所有的假如一环套一环,一直到男孩死,中间没有一个环节出现变故。
向前看,每个人都有无数个未来和无数个结局。
回头看,每个人的一生都只能有一条痕迹,决不可以改变。
这就是命运?
……后来,天还是黑了。
天黑以后,张古不再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他开始想男婴。
天黑了。在张古的心里,男婴正缩着脖子,蹲在黑暗中的树枝上,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自己。他是异类,他没有心肝,没有肠胃,没有大脑,没有神经,张古怎么样都无法打动他。
那只狗再不叫了。
人世一片寂静。
张古坐在电脑前。
他看起了网上的新闻。
花花绿绿的新闻。
他甚至还在新浪网上看到了有关周德东创办恐怖读物的消息。
人间每天都发生很多很多事。
人间真美好。
可是张古看见那把杀猪刀越来越近了。
张古操作电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不知他点击哪里了。
电脑屏一下幕黑了。
他眼看着男婴在电脑屏幕一点点显现。
男婴仍然像念经一样平平地说:“不是三减一等于几,是三减三等于几,你们把提问都弄错了……”
——张古听得出,这根本不是电脑里的声音,而是现实空间里的声音!
天,电脑屏幕上的男婴旁边又闪出一个男婴来!
这个男婴是真的!
他一直躲在电脑后面。
张古连跑都不会了。
男婴像眼科医生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张古的左瞳孔。
前面说“魂飞魄散”都是形容词,现在张古真正是“魂飞魄散”了。他傻傻地看着他。
男婴慢慢举起那把杀猪刀。
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
那把杀猪刀突然插进张古左眼中……张古死了。
冯鲸黄昏时分才看见张古寄给他的那封电子邮件。
之前,他一直没有开电脑。
他的好朋友——那个和连类相好的卡车司机来了。
他跟他一直在喝酒。
后来,冯鲸看见了那封电子邮件,他就给铁柱打了电话。
他说:“张古写的这封信很奇怪。”
他说:“他可能崩溃了。”
他说:“他可能出事了。”
铁柱马上赶到了。果然。
男婴在张古身旁留下一张便条:下一个是你。
铁柱打了个冷战。
身后有动静。
铁柱蓦地转过身去!
是冯鲸。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张古的尸体,神情空洞。
暮色中,他的脸色很暗。
铁柱四处搜查男婴。
这是他的天职。
好像警察和这个可怕的东西并不在一个层面上。铁柱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家除了惊恐,无比惋惜张古。
镇上的那个逢人就强调他是唯物主义者的鞋匠,这天一边坐在小凳上给两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修鞋,一边对他们自问自答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问:张古同志为什么会死呢?
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去了,因此他忽略了现实世界中的防范。否则一个不到一米高的男婴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快两米高的张古。
问: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悲剧呢?
答:因为我们平时缺乏正确的教育。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怕的……鞋匠还没有自问自答完毕,一个很小的孩子突然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尖声叫道:“谁说的!”
鞋匠吓得“妈呀”一声,差点休克过去。
那不过是修鞋的两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的另一个顽皮的同伴而已。
那晚上,铁柱在他那清贫是家里被害了。煤气中毒。他脸色铁青,死相十分难看。没想到,“下一个”是他。
男婴又留了一张便条,内容依旧:下一个是你。
27.独一无二的坟张古死后,冯鲸开始思考。他假想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叉是一个奇特的侏儒。
他跟连类的丈夫正好相反。
他的身体、外貌永远停留在婴儿时期的状态。
他身体内里的一切都在正常成长。
他洞晓人情世故,但是他的眼神永远是婴儿的纯净。
他懂得男欢女爱,他有成熟的欲望,但是他的阳具永远是婴儿的弱小。
他嫉妒雄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他沉迷母性;他仇恨幸福的孩子,仇恨跟他争夺爱的真正的孩子。
他不想向世人吐露真相,他害怕承担生活责任。
他怕被人看成是怪物,当猴耍。他怕遭到这个世界的歧视和利用。
他躲在婴儿的世界里,享受这个世界的母爱。
由于外型和内心的日久天长的冲突,他极度变态。
他小肚鸡肠,他阴险毒辣,他嗜杀成性,他恐怖异常。
他被母亲揭穿秘密后,骗来另一个孪生兄弟,把他害死做替罪羊……全镇人都静静等待大难降临自己。
冯鲸把大家集合起来。
他拿着扩音器发言。他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反击。
有些人不敢干,怕遭到张古的下场,怕下一个是自己。
大部分人响应。他们想,这样一个一个一个地死下去,终于要轮到自己。
于是,大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小镇包围起来。
另外一些人各家各户地搜查。挖地三尺。
竟然没有男婴的影子。
所有听从冯鲸指挥的人都害怕了,他们六神无主。
天又快黑了。
冯鲸也有点惶恐,那男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去哪里了?
他突然想起小镇西边郊外那个房子。它太远,在包围圈之外。
他就一个人去了。
进了屋,他大吃一惊:昏暗的房子里,那个老太太宁静地躺在炕上。那把杀猪刀丢在一旁。“下一个”竟是她。
她的肚子被剖开,又缝合。很大,像怀孕一样。肚子上的血都凝结了,触目惊心。
男婴穿的那条花的开裆裤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
那肚子里无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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