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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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等你-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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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家从屋角找到了那个玩具娃娃,这是老太婆30多年前买给养女菊花的东西。现在成了她死后的陪伴。摄影家将玩具娃娃放在她身边,退后两步看了看,又将这娃娃放在她的胸上。
“要是她能抱住这玩具娃娃就好了。”摄影家自言自语道。
摄影家拿起老太婆的手,想将它移到胸上去,可是,这木棍似的手臂已不能弯曲。
这屋里的窗上挂着一大幅红布,艾楠突然看见这红布在动荡,艾楠低低地叫了一声。
摄影家回头看了看,他说外面起风了。这屋里通风、干燥,所以老太婆死了三年没有腐烂。
但是,是吹风吗?艾楠接着看见那红布的一角被翻开了,她紧张地凑在摄影家耳边说:“外面有人。”
摄影家立即叫艾楠关掉射灯,他俩瞬间掉进了黑暗中。摄影家对艾楠低声说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摄影家消失在黑暗中。艾楠站在老太婆的床边不敢动弹,空气中有一种带酸性的腐味,她弯了弯腰用手扼住喉咙没有让自己呕出来。突然,她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角,她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拦,却一把抓住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这手僵硬冰凉。
“你别,别抓我!”艾楠冲口而出。她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抽回摸到了老太婆的手,她想离床远一点,便慢慢地往后退,突然,她的后背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失声大叫,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是摄影家的声音,“惊动了附近的村民可不行。”
艾楠全身发软,她说吓死人了。
摄影家说可以开灯了,他到屋外去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说可以继续工作了。
艾楠重新开亮了射灯,老太婆躺着的姿势一点没变,两只手僵硬地放在身体两边。艾楠想,这手怎么会扯我的衣角呢?也许是我弯腰想呕时,衣角挂着了她的手指吧。
摄影家用双手在老太婆僵硬的手臂上反复揉捏着,他说得让这手臂软和软和才能让它弯曲过来,这手应该抱着玩具娃娃,这姿势才是她对养女的期待。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摄影家的作品终于完成了。他收拾好相机,将大红被子重新给老太婆盖上。艾楠看见老太婆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摄影家说你怎么还紧张呀,是你拿着的灯在抖动。
走出门来,外面黑得像锅底一样,艾楠的脚步有点跄踉,摄影家拉住她的手说跟着我走。艾楠挣脱了他的手说,你的手在老太婆身上摸过,好像有滑腻腻的感觉。
他们在黑暗中离开了镇东头,很快便进入了风动镇狭窄的街道。突然,路边传来凄惨的猫叫声,艾楠一开亮了手电,一只大黑猫可怜巴巴地趴在街边,它的一条腿正流着血。
街边正是万老板的房子,摄影家敲了敲门叫道:“万老板,你的猫要死了。”
阁楼的窗户推开了,二愣子探出头来说:“别管它,死不了的,这猫今晚上叫得特别吓人,万老板一气之下甩过板凳去把它的腿打断了。”
艾楠拉着摄影家赶快离开此地,她怕二愣子问他们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了。摄影家说他真是大意了,不该去敲门的,只是那猫也确实可怜。
他们在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分手,分别向南、北的院子走去。分手时艾楠问摄影家一个人住在那里害不害怕,摄影家说没什么可怕的。他说你那边的人也都走了,刘盛又还没回来,可要多加小心。艾楠说石头还住那院里,不过,住的人真是太少了。摄影家说也许刘盛已经回来了,赌赌气,一天时间够了。
艾楠的眼泪差点滚出来,她说“也许刘盛回不来了。”
摄影家笑了笑说:“哪会呢?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会等到你们一块儿上路的。”
没想到,这便是摄影家对艾楠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早晨,艾楠去敲摄影家的房门时,摄影家已经消失了。门是虚掩着的,屋里的东西一切依旧,昨夜用过的那个大摄影包还放在床头。然而,摄影家不在了,艾楠跑遍了附近几个院子,还跑到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去大声呼喊,始终没发现任何人影。
艾楠突然想到,要是徐教授还在这里就好了,他会帮着艾楠分析分析,关于摄影家蓝墨一年前就已死去的报道究竟真不真实。如果出现在风动镇的摄影家真是鬼魂的话,那他的消失就值不得惊恐了。不过,艾楠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与自己相处这样长时间的活生生的摄影家会是鬼魂。
但是,摄影家怎么会消失呢?他的所有物品,包括相机和相机里他视为生命的重要作品都还在这里,他有什么理由消失呢?
没有办法,现在能够寻求帮助的人只有万老板了。艾楠让石头立即去将万老板叫来,她说摄影家不在了,可能出了人命。她冲口而出的话来源于一种直觉,摄影家以前说过,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视。
万老板来了,这个瘦瘦的药材商眉头紧锁。如果刘盛的失踪还有理由可找的话,摄影家的消失完全是莫名其妙了。他在摄影家的屋子里看了看,然后问艾楠道:“你昨天最后见到摄影家是什么时候?”
怎样说呢?艾楠想起了昨天半夜路过万老板屋前时遇见的黑猫,还有和二愣子的对话,这些万老板不会不知道,没办法,只好如实说了,况且现在也没法征求摄影家的同意,因为他是想将拍照的事保密的。
万老板一听就急,他说艾楠呀,这种事怎么不先问问我的意见?你们什么都不懂,那老太婆是动不得的,谁动谁死,知道吗?
“真有那样严重吗?”艾楠疑惑地问。
“我是从胡老二的身上看出这个道理的。”万老板说,“你知道,胡老二曾经去老太婆那里取了一点头发,他是好心,为了给大哥的儿子治病。结果怎么样?尽管已经将头发还过去了,他还是受到了惩罚!”
艾楠吃惊地问:“胡老二怎么了?”
万老板说你还不知道呀,胡老二被黑熊抓伤了,还差点要了他的命,可能全靠他去老太婆房里取头发时是先烧了香的。不然那黑熊就收他的命了。你想想,胡老二身体强力壮,手握锋利的铁矛,三年多来要找的就是这头黑熊。到头来,熊没杀着,自己的左边肩膀被熊掌抓掉了一大块肉去,骨头都出来了。他是今天一大早刚被山民送回来的,我刚给他敷好了止血生肌的草药。
艾楠听得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这一切与死而不腐的老太婆之间是否有什么玄机。糟糕的是,公路已通车了,本来可以顺利返程的,现在却被更大的事困在了这里。
万老板仿佛看出了艾楠的心思,他说:“刘盛会回来的,赌气嘛,气散了就好了。但摄影家凶多吉少。”
“那总得想法去找他们呀!”艾楠几乎要哭出声来。
万老板严肃地说:“现在重要的不是找他们,而是赶快想法保住你自己的命。你想,昨天夜里你也去了老太婆的屋里,你也许用手动过老太婆,你举着射灯照她,老太婆会不知道吗?摄影家已经完了,接下来也许就轮到你,得赶快想法才行呀!”
艾楠感到连身上的骨头都在发冷,那该怎么办呢?她有些六神无主了。
万老板也急得头上冒汗,他越说越明白事情已严重到何等程度,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艾楠再出什么事。
万老板想了想说:“还是只有去给老太婆烧香,我那里备得有,再带些红烛和纸钱。这样至少可以像胡老二那样,受点皮肉之苦,但保住了命。只能这样了。还有要注意的是,天黑后就不要出门,晚上睡觉以后,听见外面有声音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
艾楠问,受点皮肉之苦是什么意思?万老板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愿不发生更好。
这是一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夜晚。整座疗养院,从北边到南边,就只剩下艾楠、麦子和石头三个人。他们挤在一间屋子里,闩死了房门,听着夜风在院子里游动,一会儿拍打着窗户,一会儿又推开一间空屋的房门。这几天夜里老是起风,空城似的疗养院里成了它东敲西打的好地方。
艾楠已经去老太婆的屋里烧过香了。她是在下午趁着天空明亮时赶过去的。天上仍有一大团乌云,但阳光从云层的边缘射下来,老太婆立在山坡上的房子便映在这光亮中。艾楠跪在老太婆的外屋里磕了头,香炉里的三炷香和两只红烛光雾弥漫。艾楠在心里说,摄影家是个好人,保佑他平安吧。烟雾缭绕中艾楠仿佛看见了躺在里间的老太婆的面孔,她在心里念道,我们知道你思念菊花的心思,我也是女人,也有过失去孩子的痛苦,我和摄影家来只是想替你将思念飞扬出去,你会懂得我们的心思的,是吗?
艾楠还给老太婆烧了一些冥钱,看着火熄灭,黑色的纸灰都从空中落下之后,她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走出不远便遇见了胡老二,他的肩膀上果然缠着纱布,有一团团血迹浸出来。胡老二不知道艾楠到镇东头来做什么,艾楠也没多加解释,只是关切地问他怎么会被黑熊伤着了。
“嗨,真是便宜了它!”胡老二挥了挥另一只粗壮的手臂说,“这狗日的黑熊是从我后面来的,昨天我在秀水沟发现了它的脚印,就一直追了十多里地,在一片树林里,它却突然在我身后出现,它的毛掌搭在我的肩头上时我才发觉。我就地一滚,站起身后举起铁矛向它刺去。都怪肩膀剧痛影响了我的力气,铁矛刺进了它的后腿又没拔得出来。这熊更来劲了,咆哮着向我扑来,我只好爬上了一座陡崖,眼睁睁地看着它拖着我的铁矛跑掉了。”
“你怎么能知道它就是三年前咬死你妻子的那头黑熊呢?”艾楠问道。
胡老二说都知道的,这一带就只有这一头黑熊,见过它的人都能认出它,胡老二眉飞色舞地说,不过它的死期近了,等我伤好了,一定进山去将它收拾掉,将它的掌砍下来供到我媳妇的坟上去。
艾楠想,这真是一条好汉。她望了一眼他肩上的伤说:“黑熊伤了你,和你取过老太婆的头发没有关系吧?”
胡老二笑了笑说:“我受了伤,这里有人说是我的报应,可我不相信!老太婆是个大好人,她不会反对我为我媳妇报仇的。”
一直到夜里,艾楠总在想着胡老二的这句话。老太婆是个大好人,她也不会害摄影家的,对吗?
艾楠渐渐地从极端恐惧中找回了勇气。看见麦子已经睡熟,她对困倦不已的石头说,你回屋睡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石头已经知道了艾楠面临的一切情况,他站起来跳了跳说:“我不困,我就在这里守着。”
艾楠假装生气地说,你在这里我睡不好觉的,睡不好觉就会头痛。
石头说那怎么办?艾楠说你就睡在隔壁房间吧,有事我一定叫你。
石头只好睡觉去了。艾楠在床上躺下,望着麦子熟睡中的小脸。这孩子两天来挺乖的,一到天黑就睡觉,一点儿也不纠缠她。想起刘盛住在院里的时候,麦子总在半夜三更哭闹,现在想来,麦子定在替她抱不平吗?
艾楠在麦子的脸上亲了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她离开这里呢?我要将她带回上海去,我要收养她,刘盛不同意我也要这样做!这孩子与我心心相印,简直就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三年前引产掉的孩子如果活着,年龄正和她一样大,她就是我的女儿了!
下午从镇东头回来时,艾楠在停在镇上的越野车前站了好一会儿。她还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开动油门让汽车轰鸣了一阵子。一切正常,脚尖一点就可以上路,她的心痒痒的了。
然而,必须找到刘盛才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想到他时心里充满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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