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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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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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累了,我父亲坐在床上,呼呼地喘气,点根烟叼在嘴里,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着,还故意撅起嘴巴,吐着烟雾时发出噗噗的声音,时不时的再骂母亲两句恶言,还摇晃着头嘿嘿地笑。
  看这,打个老婆,把他给能得跟啥似的。
  观这般情景,把我给难过得泪珠子一个劲地簌簌往下掉,嘴巴一撇一撇的想哭,却又不敢,万一再招惹到我父亲,来我也给狠狠打一顿,多不值当的。
  我能做的就是弯下腰,把母亲从地上给拉起来。可这也遭到了父亲的喝止。我不由得瞧了他一眼。当然,这一眼是带着内容的,悲伤,愤怒,都有吧。
  结果到底是把父亲给惹着了,他豹子一样冲过来,掐住我的脖颈,给掂了起来,摆个好位置,狠狠一脚蹬在我的肚子上,将我给踹出去老远,撞上桌子角才摔到地上。疼得我嘴一张一张的,却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再惹到父亲。
  接下来,父亲把那具木头人用条破床单子卷起来,给扔到院子里烧掉了。我和母亲还在屋里的地面上躺着,哼唧声此起彼伏,看起来端的一个比一个惨。当然是母亲比我更惨,惨得相当多。她脸上的皮都让我父亲给跺下来一块,流了很多血,脖子上起了个跟馒头一样大的青疙瘩,头发也给踩下来一片,头皮撕裂一块,露出些头骨。
  父亲又进得屋里,这回手里拎了个粗棒槌。走过来,抡起老高,往桌子上重重敲了一下子,发出震天价的响,眦目大吼道:“看谁敢再给我装死狗!都给老子快点儿起来!”我身上打了一个激灵,强忍着肚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但还坐着。
  再一看母亲,比我动作麻利得很,早已经直身了,垂肩低首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实在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由于我的膝盖摔破了,腿疼得慌,站得慢了,父亲又奔过来一脚,正中我的耳朵部位,耳头被蹉破皮,耳洞里面嗡嗡的发鸣,还殃及半边脸颊肿起老高。
  “做饭去吧!”父亲将棒槌竖起来往桌子上一戳,喝令道。
  我母亲脸上的血还往下滴着呢,擦都擦不及,头发凌乱得跟鸡窝似的,衣服上满是脚印子,没顾得上收拾一下,就去厨房做饭了。
  吃完饭后,又到厕所里解了个大手,父亲躺床上睡去了。母亲照着镜子,用卫生纸拭擦擦着脸,不消一会儿,就得扔掉一块被血浸红的卫生纸,然后再撕一块继续擦。慢慢的,地上堆积了老大一堆血淋淋的卫生纸。
  可不知道为啥,我闻着母亲的血,没嗅到应有的腥味,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臭。
  到了晚上睡的时候,当着我的面,父亲往母亲头上套了一个黑布罩子,罩子上面画了一个白生生的女人头像,笑得十分妩媚。然后他就扒了自己的裤头,也让母亲脱了,把她给压到身子底下去了。
  俩人把床给折腾得来回地咯吱响。
  突然我母亲俩手攀住了我父亲的屁股,好像忘了上面的脓疮,沾上了两手黑蛆,便往床单子上抹了抹,又继续去攀那屁股,又沾上了两把蛆,只得又往床单子上抹。那蛆好像出不完似的。没法子喽,最后我母亲只好俩手攥紧了床单。
  天明了,我早早地睁开眼,看着旁边猪头一样的母亲,正沉睡得香,鼾声均匀,觉得她这辈子真不容易,真想赶快长大,好有能力保护她。而我父亲已早早地起来了,正弯腰弓身地站在床跟前,一手扶着床帮子,一手拿着团卫生纸掖腚沟子。想必又是去厕所忘了捎纸。
  擦完腚后,他又找来两只碗,和一双筷子。撅着腚,身子扭得跟麻花一样,脖子转动的幅度大得有些诡异,能瞧得见自己的屁股。他用筷子剜脓疮里的黑蛆,让黑蛆掉到碗里。
  不一会儿,就剜满了两大碗。脓疮上的蛆少了很多,但烂肉里还是有冒头的蛆挣着往外钻。我父亲提上裤衩子,端着那两碗蠕动不已的黑蛆出去了。
  当我们一家人吃着早饭的时候,父亲端着的碗太满,里面的热饭洒了出来,弄得腿上都是,他伸出腿翘在桌子上,让母亲找块抹布给他擦擦。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父亲的腿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小腿肚子又粗又白,光秃秃的,看不见上面有腿毛,但到了脚踝的地方,却突兀地变细了。脚踝下部分又黑又瘦,干巴巴的两只脚,脚背上扎满浓密的汗毛,那只受伤的脚上口子还没痊愈,周围红肿着。
  可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的小腿好像一直都是一层皮包着骨头,跟干枯的柴棍一样,上面生满了卷曲的浓毛,啥时候长得这么白胖了。我心里犯起了嘀咕,但不敢说出来。
  正埋头扒饭的功夫,有几个人村里的人噔噔地跑到我家里来了,神情慌慌张张的,还没站稳就大声呼喊:“三愣子,快点儿吧,有人看到恁大哥了!”
  “哎妈呀!都能把人吓死个哩!”

  ☆、第十七章:指引

  出了村儿往东去,再径直行走个两三公里,就来到一片庄稼地跟前。
  有很多人鱼贯而涌地往里面直钻,一席的玉米秸秆被蹚平了,踩出来一条两米来宽的道路来。
  沿着这条道路往里去,大概要经过一百米远,就到了路尽头。有着老大一帮子人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俱是带着惊恐之色。甚至有些小孩子反扑到大人们的怀里,不敢去看,哭吵着要赶紧回家。
  我紧随着父母挤过去一看。只见一具无头尸正直挺挺地跪在一座长着零星青草的坟前面。
  它的肚膛破开了,从里面流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内脏。内脏都肿大了,肠子发得跟小孩胳膊一样粗,缠绕成老大一团,跟一窝胶在一起的粗蛇似的,并已经开始腐烂,伴着一滩黑乌乌的水,臭气熏天。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苍蝇。
  这无头尸旁边的地面上放着一颗头颅,皮肉膨胀,也开始腐烂,眼窝里生满了一疙瘩一疙瘩的浓蛆,不停地蠕动。嘴巴大张着,里面的舌头发得肥大,也生满了蛆,一拱一拱的。当然,这颗头颅也避免不了地被苍蝇给侵占了,披着厚厚的一层,乌泱泱的。
  过了一会儿,我大娘和她家的俩闺女也赶过来了。俩闺女手里各拎着一大包东西。我母亲问她,大嫂,你能看出来这是俺大哥不。我大娘不答话,有些直愣愣的走过去,挥手驱赶开那颗头颅上的苍蝇,弯下腰仔细瞧了瞧,然后扭头瞧着我母亲,哭着点了点头,说是俺当家的。
  于是,她家的两个闺女就打开包袱,从里面掏出供品摆好,将锡箔捏成的银子点燃了,坐在一堆土坷垃上,开始哭天抢地的嚎起来。为了讨好两位长得好看的堂姐,我也走过去蹲在她们旁边,跟着哭喊起了大伯。
  平时她们两个看见我都跟躲瘟神似的。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嫌恶我了。我以为她们失去了父亲,应该会懂得珍惜别的亲情,比如我们之间这种堂姐弟关系。
  我又得寸进尺地往我二堂姐身边挪了挪,甚至都蹭住她的衣服了。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说话,继续吊着嗓子哭嚎。说真的,难听得跟绵羊叫唤似的。我就小心翼翼地伸过手,从她拎着的那个包里抓了一把纸银子,扔进火堆里。
  就这样,一直平安无事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是打心眼里想跟她们处好关系。平时连一个能玩的朋友都没有,我未免感到太孤独了。
  可再一次抓纸银子时,不小心挠住了我二堂姐的手。结果,她止住了哭声,慢慢地扭过脑袋,用猩红的眼珠子瞪着我,像一头被惊着了的野兽,呼吸变得愈来愈粗重,嘴唇翻卷着牙往外龇。
  突然她一把逮住了我的头发,使劲往下一摁,一通乱撕乱摇。然后站直身板,揪着头发不撒丢,把我给拽起来,转着圈子把我抡得双脚离地。然后猛然一撒手,将我给扔到地上,再骑到我身上来,两个巴掌像鞋底子一样结实,有韧性,没命地朝我身上乱拍,嘴里狠狠地骂着,你这个晦气的灾星,干嘛想着占我便宜。
  还是我母亲赶忙跑过来,把她从我身上推了好几下子才推开了。跟她吵起架来,说你真大个闺女了,打恁弟弟干啥,他才六岁,哪懂得占你便宜啊。我二堂姐说,他没事贱着挨着我干啥,看见他那个样子我还不够恶心得慌呢。说罢,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把我母亲给气得身上直打颤子,粗鲁地把我给扶起来,照我脸上啪啪猛搧了俩耳光,说你贱着挨她干啥,不知道她不通人性额,你争点儿囊气能死不。
  我灰头土脸地杵在那里,从嘴角里慢慢流淌出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话说我大伯给跪的这座坟。是一座孤坟。邻村的一个年轻大姑娘的坟。
  这大姑娘死了还没满一年。我见过她本人,长得挺漂亮的,也给我打过招呼。也算是目前我活了六年中,唯一主动跟我打招呼的人了吧。
  就是我有次从她家门前经过时,她正在修理葡萄架子。我就站住一直瞅她,她就摘了一串葡萄给我,摸着我的小脑袋,笑得十分灿烂地说小弟弟,回家洗干净了再吃哟。
  故而在我印象里,她是一个非常友好的大姐姐。可是,她的父亲却不是啥好鸟,有次去偷对门邻居家的娘们,被人家男人给发现了,纠集了一群人把他给打了出来,并闯到他家里,把他们一家人用的东西砸烂完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这姑娘嫌丢人得慌,就喝了一瓶农药自杀了。埋她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她哥用个花棉被把她的尸体裹起来,露出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白皙修长的脚往外耷拉着。连个棺材都没落得。还记得那一整天我心里特别难受得慌,郁闷不乐,总是想哭。
  在我们这儿,年轻人死了是不能进祖坟的。所以她家人就单独另找了个地方将其给埋起来了。
  又过得了一会儿。坟墓主人的家属来了。
  一个中年男子,相貌还挺英俊,就是气质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猥琐。这是姑娘她爹。他看见我大娘就吵吵,说恁家一个半大老头子了,死了就死了,跑俺家姑娘坟上干啥,伤风败俗不。
  我大娘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泼辣蛮横,在本乡四大恶妇里占头个名额,岂甘示弱,拍着大腿跳起来跟他对骂:“咋不说恁家姑娘发骚了,把俺男人给勾走了!你个王八孙,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啊,骚得跟个狗一样,是个母的都想趴人家裤裆里舔。。。。”
  那中年男子终于败下阵来。骂不过我大娘,就开始讲软话。说大嫂,咱谁也别骂了,你看这事儿咋弄吧。我大娘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喘着大气,豹眼一瞪,说咋,你还想讹俺。那人连连摆手,说不是,你别误会,你看看啊,你家男人的尸体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跑俺家姑娘坟上来吧,还在这儿挺个没头的身子跪拜着,你不觉得奇怪么,这里面一定有啥蹊跷。
  想了想,我大娘觉得也是,便问,那你觉得是咋回事呢。那人苦笑着说,我哪儿知道咋回事啊,我又不是神仙。
  就在这个时候,双眼已瞎掉,并且开始溃烂流脓的韩四姑,由一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了。她到我大伯的尸体旁边就扑通跪下来,连连磕头不止,说真是罪过,罪过啊。
  人们都觉得奇怪,不晓得这瞎老婆子又搞什么名堂。
  不得不说,这韩四姑现在看起来,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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