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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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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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如此可怜。我返身到厨房里,从馍筐里取出一块硬梆梆的干馍,走过去递给了他。问他还要喝口水不。他接过馍,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嚼得馍花子往下掉落,却不回答我,而是从旁边绕过,径自往厨房里去了。我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赶紧撵在其身后,怕他再把知了猴给我抢了。
  果然是怕啥来啥。他一进屋,就从盐水碗里捞出了湿漉漉的知了猴。我赶紧喝道,快放下,这个你不能吃。他倏地扭过头,用三角眼瞪着我,语气十分不善地说,我不能吃,难道你能吃。我不禁有些恼火,说这是我的东西,我当然能吃。可他却摇摇头,口气斩钉截铁地说,这东西你也不能吃。
  接着,他用两手掐住,将知了猴给掰开了,嘴里喏一声,伸过来让我看。只见知了猴的肚子里有黄绿两掺的浆糊状之物,上面粘着一颗圆形的白球,体积跟黄豆大小差不多。令我不禁有些疑惑。
  记得以前吃知了猴时,也将它的肚子给掰开过,里面除了黄绿两掺之物外,并无这样的小白球啊。我问道,这白疙瘩是啥东西。那叫花子面上的肌肉突突跳动了两下,神情显得极是严肃,说这是苍蝇的卵子。
  我则是不相信,有些嗤之,辩解道,少诓俺了,苍蝇繁殖的籽咱又不是没见过,根本就不是这样个样子的,那玩意儿没这么圆,是尖长形的,又细又小,跟打脸上挤出来的螨虫一样。
  那人翻了翻眼皮子,说别看你小子歪个嘴,吐字不清楚吧,话倒不少,搁这给我嘟噜噜一串子,我问你,你见过尸蝇吗。我说是不是吃尸体的蝇子。他说不是,那只能算是普通的苍蝇。
  既然他这么说,那所谓的尸蝇,我倒是没见过。不过,他马上给我解释了起来。
  原来尸蝇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种生物,体积最大的能长到成年人巴掌那般,以墨黑色居多,偶有深绿色的。但这玩意儿可不会随便从地下钻出来,非常稀少罕见。一般都是在千年古墓里才能发现它,而且还得打个最少十米深的洞,里面放置百岁老妪的经血,才能将之引诱出来。
  不知啥时候,我父亲回来了,手里握着钢叉子矗立在厨房门口,一脸的愠怒之色,正在斜目睥睨着那个叫花子,说百岁老妪是啥玩意儿。
  叫花子怔了一下,随即面上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将俩手互相搓起来,使得泥条子簌簌往下掉,说话不再那么中气十足了:“百岁老妪就是一百岁的老女人。”
  “哪个女的一百岁了还会来月经?是恁娘哦?”我父亲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眯着眼说道。
  “放啥屁哩?”叫花子面上一凛,眼睛瞪圆了,“说个话给我照顾着点儿,别逼我打你啊!”
  话刚落音,我父亲便将钢叉举起,往他脸上戳了过来。那叫花子却是站着不躲,愣是连头都不歪。当叉尖儿快扎到他眼上的时候,我父亲猛地将钢叉收回了,指着外面喝道:“臭要饭的,给我滚出去!”
  那叫花子一把抓起搁墙角放着的蛇皮袋,往肩上一撂,又瞅了我一眼,面上起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闷哼一声,迈起腿,大步蹭蹭地走掉了。他刚一出院门,父亲就怒声喝斥我,你这个败家玩意儿,把一个要饭的领家里干啥,还往厨房里带。二炳子突然从后面冲过来,照我脸上打了一巴掌,骂了声让你贱。
  捂着火辣辣的脸,我不由得惊呆住了。这玩意儿算哪根葱,竟然敢打我。我冲上去撕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拽,想把他给摔倒。可他俩胳膊搂住我的腰,霍地往上一举,使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紧接着,他又将胳膊猛地一拐。扑腾一家伙,把我给撂趴在地上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的年龄才五岁。而我都已经九岁多了。却还打不过他。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我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抹起了眼泪,气得嘴巴撇着,身体一抽一抽的。父亲瞠目呲牙地骂道:“瞅你那个兔孙样吧,连人家二炳子都干不过,弄啥使你,还有脸哭了!”
  二炳子嘴里衔着一只死老鼠,歪个脑袋瞧我,嘴角上掩饰不住冷笑,不停地打鼻孔里嗤一声嗤一声的。恼得我将牙齿咬得咯噔咯噔作响,攥紧了拳头,狠狠一跺脚,又冲了上去,抡起胳膊,拳头朝他的脸上横扫上去。
  可他却身子倏地往下一矮,躲过了我的拳头,俩手再次把住了我的腰,往上一抬,又令我的双脚离开地面了。然后使劲往外一扳,同时撒开。将我给扔出去了,仰面朝天地睡在地上,后脑勺往地上重重一磕,疼得撑不住,赶紧抱住头往裤裆里扎,身子蜷成个虾米,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
  接着,二炳子又走过来,嘴里骂着怂蛋玩意儿我叫你再给我还手。把我的脑袋从臂弯里掰出来,抬起脚照我脸上跺了一下子。还想再跺时,却被我父亲给拉住了,厉声吵道,二小,差不多就行啦,都是自家兄弟,哪能往死里打呢。二炳子嘿嘿地笑着,撵着父亲往屋里去了。
  我躺在地上,一手摸着后脑上的疙瘩,另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一时间觉得万念俱灰,人生毫无意义。
  望着湛蓝浩瀚的天空,我发起了呆。
  快到饭点了。二炳子打屋里钻出来了,手里拎着个棒槌,指着我说,妈的,还在地上躺着充死呢,快点儿给我做饭去。
  从地上坐起来,我指着他说,二炳子,你不能这样,我好歹是你堂哥,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儿。
  “堂哥是吧!我叫你一声堂哥,你受得起吗?瞅你长得比个老鳖都难看!”说着,二炳子冲过来,抡起棒槌往我头上狠狠地敲下。我本能地抬起胳膊一挡,格住了往下落的棒槌,却是传过来一阵剧痛,感觉胳膊快要断掉了。张开嘴嚎起来,又躺回了地上,疼得俩腿一蹬一蹬的。
  等我安静一些了。二炳子将棒槌杵到我脸上,轻轻击打着颧骨,笑着问,你起来做饭不。我赶紧点点头,说我做,我现在就去。他使俩眼珠子蓦然往外一凸,伸着脖子嗷起来:“那你倒是快点儿啊,不是我要急着吃饭,是俺三叔要吃!大哥哎!”然后又往我腰上跺了一脚,扛着棒槌,蹭蹭蹂蹂地回屋里去了。
  我只得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洗了把脸,进厨房鼓捣锅碗瓢盆去了。感到憋屈得慌,一直撇个嘴嘤嘤地哭着。做好饭后,给端到主屋里去了。二炳子照旧啃死老鼠,这货现在开始扎新牙了。
  我没心情跟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就拿了一个馍准备出去。却被父亲喝住了。他说那么大一个馍你自己能全吃下么,吃不完你都扔了,给我丢这儿半个。我只好将馍掰开,取了其中一半,低着头离开了。
  院门外面的墙角下有一个麦秸垛。我坐在上面把馍放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啃着,目光呆滞地瞧着前方,泪水又不争气地溢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那个叫花子又出现了,站在我旁边,先是伸手在我眼前晃晃,说搁这儿愣着干啥呢。我抬起头望向他,嗫嚅着嘴巴说了声没事儿。他说这脸咋还被人给捶肿了呢。我说不是捶的,是让他给跺的,咱打不过人家,只能挨打了。他又说,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不如来跟我练武吧。说着,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扭动着肩膀说,惊奇个屁,练个屁,搁一边去,我没心情搭理你恁些。
  叫花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站起来走掉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却是将搪瓷缸子里打满了水,坐在我旁边,咕咚咕咚地喝掉了。又站起来,解开裤子撒了泡尿。我不满了,吵他,咋搁哪儿都尿呢,这是俺家门上。他却指着那泡尿让我记住它的位置,说我现在来教你如何控制水元素。伸开手掌晃晃,让我瞧好了。
  只见他闭上眼睛,嘴巴紧抿,猛然发出嗯的一声,似乎是把气息给憋住了,一张脸逐渐变得愈来愈红。手心上开始冒汗了。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睁开了眼,已是满头大汗淋漓,问我看到了什么吗。我说光看到你出汗了。他指着自己的手心,又问,搁这上面看到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瞅了半天,见上面光秃秃的。便说啥也没看到啊。他提高了声音说,你再仔细看。我又仔细看了起来,都快把眼角给睁裂了,却还是没看到啥。他说,把你那只能看得见的眼睛给闭上,用白眼珠子瞅。
  当我把左边的眼睛给闭上时,顿时感到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的,很是不舒服。刚想将左眼给睁开的时候,却听到那叫花子在我耳边兀然大喝道:“不要睁开眼睛!”惊得我身子抖晃了一下子,赶紧又将眼皮子给使劲挤了挤。
  响起一阵悉悉萃萃的声音。突然一阵强烈的剧痛蒙头轰脑地袭来。一枚尖端的利器猛地刺进了我的左眼眶里。

  ☆、第五十四章:真相

  当左眼部传来剧痛的那一刻,突然又被人揪住右耳朵,给往外拉了一下子。再接着就是一阵扑腾扑腾的,似乎是两个人扭在一起狂打架来着。强忍住刺心椎骨的疼痛,我睁开眼看的时候,瞧见了一根横向矗立着的筷子。原来正在我的左眼眶里插着,贴着眼球堪堪擦过去了。这才是差一点儿没给我扎瞎呢。
  殷红的血液顺着筷子直朝外流,沥沥淅淅地洒落在地上。和那个叫花子厮打在一起的是个小孩子,却是认得,正是昨天半夜里和二炳子干过架的那个。端的十分厉害。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却把叫花子给撂倒了,正骑在他身上,抡起胳膊,一拳一拳地照其头上捶打着。
  过了一会儿,把那叫花子给打得鼻口冒出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这小孩子才从他身上站起,甩着拳头,走到我跟前,骂了句蠢种货,哄傻屌的把戏也能将你给哄住。
  我愣了一下,慢慢低下头,自鼻孔里发出吩哧一声吩哧一声的,使得鼻涕冒着泡泡钻出来,被血染红的泪水也慢慢落下,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那孩子唉叹一声,摇摇头,显得颇是无奈,说你太软弱了。又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只要你能找到我们,我就和你做朋友。我抬起头问,去哪儿找你们。
  那小孩子却不再说话,而是转过身,大摇大摆地进了我家院子。等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没了踪影。我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搜遍了,却是再也找不到他。不禁有些纳闷。便回屋里去了。
  父亲正坐在桌子旁抽着烟,一看见我,惊讶地叫唤起来,说你这眼窟窿里面咋还攮了一根筷子呢。我哭着说是外面那个要饭的给我扎的。父亲骂了一声,说我打死去他。又问我叫花子在哪里。我说还在大门口呢。他就赶忙冲出屋子,二炳子也在后面紧撵着,我也尾随过去了。
  到了院门外面一看,叫花子还正在地上躺着,依然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恶臭,竟然已经腐烂了,而且腐烂的程度还不小。在这气温极低的冬天里,正常的一具尸体就算在露天里躺上一个月,恐怕也不能像他这般腐烂吧。父亲抬起脚,照着叫花子那高高隆鼓的肚子上踩了一下。咕嘟咕嘟的,自烂尸的嘴巴里冒出了黑水。
  “这玩意儿是淹死的,恐怕是个水鬼!”父亲紧蹙着眉头,沉声说道。
  “水鬼咋会跑到咱家里来呢?”二炳子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法,不然一只烂巴巴的尸体咋自己会从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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