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阵，纪雨筠对方华道：“你已经出气了，收手吧。”
方华摇头道：“不行，这两个人都要死。”
纪雨筠道：“学府门口，你的朋友已制服五个败类，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如果你在此杀人，好事就成了坏事，你对得起方萧、冉一帆、许剑锋和云十七吗？”
方华想了想，兀自摇头道：“不行，这两个人必须死。”
纪雨筠目光深沉，问道：“究竟是什么令你改变？本来你不该如此沉不住气，那个令我欣赏的方华哪去了？”
方华确实有些沉不住气，但他打心眼里认为，已经到沉不住气的时候了。
不久前得到末日之城，又见到神勇无敌的方家军，方华觉得再也不必忍气吞声，要向皇室亮出拳头，把憋了多年的恶气宣泄干净。
祖父方玺之死，大伯方宏之死，父亲方寅之死，母亲木绵之死，都和皇室脱不了干系。既然有足够的实力，还有一座藏在异时空的城，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那么何必畏手畏脚？
不如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大家痛痛快快决一死战！
少年人鲁莽冲动，大局观不足，这也很正常，尤其是方华曾度过六年憋屈苦闷的日子，又曾被夏滟林晚枫之流多番暗算，自然涌起杀念，不愿再妥协。
方华指指夏滟和林晚枫，道：“这两个人对我做过什么，别人不清楚，你是知道的。”
纪雨筠点头道：“我知道，但你若亲手杀人，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方华脸色转冷，道：“为什么要有区别？我从来不是良善之辈，更不会做缩头乌龟。”
纪雨筠眼中浮现忧虑之色，道：“你现在一身戾气，变得不像你了。”
“总之我一定要杀他们，如果你反对，尽管拦我试试。”方华说完飞身一跃，扑向林晚枫。
“晚枫小心！”夏滟惊叫。纪雨筠身躯微微一动，但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没有行动。
方华来到林晚枫面前，喝道：“今天跟你结下死梁子，我等你的本尊来报仇，千万别让我失望！”
林晚枫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双目死死盯着方华，嘶声道：“我一定会杀了……”
没等他说完，方华当头一脚踩下，将他的脑袋踩得稀烂。
第328章 姓夏的，杀不得
“晚枫！！”
夏滟狂吼，眼泪夺眶而出。
方华仍不罢休，举起天荒旗杆，对准林晚枫的尸体一通狂轰滥打，活活打成一堆烂肉，最后从须弥戒内取出元兽血液，洒在尸堆上。
“呲呲”之声响起，尸堆冒出刺鼻的黑烟，所有血肉骨骼被毒血侵蚀干净，消失无踪，只剩地上一个黑洞。
死状之惨，更甚于挫骨扬灰。林晚枫的分身在这世上奋斗数十年，到头来形神俱灭，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晚枫……你别走……你走了我撑不下去……”
夏滟有气没力啜泣道，随后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方华走回夏滟身旁，纪雨筠喝道：“住手！”
“雨筠，如果你还记得一丁点我们的过往，就别为一个蛇蝎毒妇与我作对。”方华道。
纪雨筠脸色铁青，强抑怒气道：“我没阻止你杀林晚枫，希望能宣泄你的情绪。无论这女人身份如何，至少现在还是大汉公主，你不能在我的地盘杀死一个公主。”
“为什么？她和你有一文钱关系吗？”方华道。
纪雨筠指指自己，道：“我的身份是长风学府副院长，我培养了无数寒门学子，他们毕生的心愿是进入仕途，报效国家。你杀死一国公主，必将导致朝廷与方系决裂，若天下大乱，我的学生何去何从？你有什么资格毁坏他们的前途？”
方华怒道：“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止我报仇雪恨？就算天下大乱，你的学生至少还活着，只要是人才，到哪都有前途。可我死去的亲人呢？你能让他们重生吗？”
纪雨筠道：“你不能被仇恨蒙蔽头脑，你也有你的前途，无论做什么，都不该做一个杀人狂。”顿了顿，又加一句，“穆紫薇绝不是你的榜样。”
方华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纪雨筠道：“别装傻，我知道女刺客是穆紫薇。她帮你杀了许多人，所以你也想帮她杀人，但这是错误的，任何矛盾的解决方法都不是杀人。”
“但我的仇只能用杀人来解决。”方华一字一句道。
“你不怕朝廷对付方系？不怕皇室对付你的亲友？”纪雨筠道。
“当然不怕。”方华想我有元兽亡灵大军，再差也能护送亲友躲进末日之城。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纪雨筠摇头道：“末日之城未必能帮你，有人会在你和亲友们离开前出手，你们尚未来得及进入传送阵，就会被全体抹杀。”
方华摇头道：“不可能，连南鬼也没这种实力，哪怕所有神国铁卫出动，也拦不住我们。”
纪雨筠的神情变得严肃无比，道：“相信我，有人具备这样的实力，只要在天京城内，任何人的任何举动都被这个人掌握，五百多万天京人，是生是死，都在这个人一念之间。”
方华心中一动，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这个人的女部下差点把我杀死，前阵子我身受重伤，你帮我取出牛毛细针，正是这个人的杰作。”
他想到了天京最神秘的强者：弑魔狱开创者。
这个人关押了天机鬼士，亲手训练了神皇影杀组，从一代到三代，阿慈便是现任“一影”。
这个人创造了龙脉大阵，亲手杀死方寅和木绵，又派阿慈封闭方华丹田，令他六年无法练气，沦为天京著名的废柴。
这个人极为强大，以往方华对他畏若虎狼，现在只想亲手杀了他。
用天荒旗、方天画戟、恨天箭阵杀死他！用元兽亡灵大军、灵魂之剑杀死他！用冰雪女巨人杀死他！
不惜动用所有法宝、召唤所有强援，也要杀死他！
纪雨筠秀眉微蹙，并不是很懂方华的话，但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她也有顾虑——只好权当方华已有危机意识，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只要在天京城，这个人是不可战胜的，你没有资本和他较量。”
方华道：“我有没有资本，你应该很清楚。”
纪雨筠道：“小尘前辈和女巨人确实能帮你，但最多只能让你全身而退，你的亲友依然走不了。你不能做傻事，连累亲友。”
方华道：“这就是你阻止我杀夏滟的理由？”
纪雨筠肃容道：“你记住，姓夏的人杀不得，无论真王爷还是假公主，你都不能碰。”
她说得郑重其事，方华却因此生出反感，冷笑道：“我真没想到，连你也会被人吓住，还是被一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老东西吓住。你的正义感呢？你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理’呢？难道只要实力强大，邪恶也能变成正义、歪理也能变成真理？”
纪雨筠愕然，这都什么跟什么？
随之涌起的是愤怒，她苦口婆心好说歹说，居然被方华曲解成这样。她冷冷道：“我言尽于此，总之我绝不会让你杀夏滟！”
方华瞪着她道：“如果我非要杀呢？”
纪雨筠一把揪起地上的夏滟，道：“现在她在我手上，你想杀她就对我出手。”
方华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四冥奴跨上几步，从两侧包围纪雨筠。
气氛陡然凝重，无形中似有杀气蔓延。
纪雨筠毫不退让，昂首面对方华，目光十分坚定，但眼底含着深深的悲哀。
两人始终沉默，四冥奴不敢出手，等待方华下令。
终于，方华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道：“你害我失去了唯一杀死她的机会，这种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
纪雨筠一字一句道：“就算有第二次机会，我依然会阻止你。”
“你得逞了，我走。”方华转身离去，四冥奴跟随在后。
纪雨筠提着昏迷的夏滟，望着方华远去的背影，站了很久很久。
伊的脸庞，滑落两行清泪。
……
……
方华回到长风学府门口，众人已散去，等待他的是冉一啸。
冉一啸道：“五个败类都被拿下了，老三击败孙清水，剑锋击败郑清山，阿萧击败程航和毕长虹，均击破丹田震断经脉，云十七击败罗清云，但没毁去修为，便宜了那小子。”
方华道：“他们现在去了哪？”
冉一啸道：“剑锋集齐五人的罪证，将他们扭送往天京府，阿萧让我等你同去。”
方华摇头道：“我不去了，请转告一帆和剑锋，接下来这段日子别找我。”
冉一啸奇道：“发生什么事？刚才你追的人是谁？”
方华道：“总之我有些麻烦，如果我突然不告而别，你们别惊讶。”
冉一啸忧虑道：“你小子又闯大祸了？那就赶紧回田园居，让阿根伯保护你。”
方华笑道：“正有此意。我哪也不去，就在田园居等他们来找我算账。”言罢告辞离去。
冉一啸回味方华所言，越想越不安，连忙回天京，向方系高层示警。
方华回到田园居，看见云雅夫人和月奴坐着聊天，只好走上前，向云雅夫人施了一礼。
云雅夫人何等精明，立即明白过来，道：“你在长风学府门口遇见怡梦，和她吵了一架，所以赶紧向我道歉来了，对不对？”
方华苦笑道：“没吵架，只是扇了她两个耳光。”
云雅夫人：“……”
方华将前后经过述说一遍，道：“虽然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这毕竟违背了师叔的意愿，所以师叔怎样怪我都没关系，我诚心向你道歉。”
云雅夫人呆滞良久，摆手道：“算了，我和以晴早已决定不管三丫头，让她去吧，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
月奴岔开话题道：“没想到许二少和冉三少实力强到这种程度，真让人又惊又喜。”
方华叹道：“可惜被纪雨筠阻止，我没杀死夏滟，只杀了一个林晚枫，很快会有大麻烦。”
“什么？！”月奴和云雅夫人吓得同时跳起来。
方华讲述了密林中发生的事，道：“夏滟事后绝不会罢休，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云雅夫人急得直跺脚：“纪雨筠做什么滥好人呀，杀都杀了，怎能只杀一半？这下可好，等夏滟禀告皇上，大家都要完蛋！”
月奴道：“此事要通知家主，让他提前准备，别被皇室打个出其不意。”
云雅夫人哪里还坐得住，道：“我尽快通知大家，然后找大师兄商量一下。阿华你千万别去天京，更别离开阿根伯的视线，切记！”说完匆匆离去。
方华沉默不语，月奴轻推他一下，道：“你心神不宁，还在想纪雨筠？”
方华脑中确实浮现着纪雨筠的面容，始终萦绕不去，但又不想承认，随口道：“我在想那个该死的弑魔狱创始人。”
月奴撅嘴道：“撒谎，你明明是因为纪雨筠情绪低落。”
方华急于挥走纪雨筠的阴影，便拉起月奴走向内屋，道：“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现在我心情很好。”
刚关上房门，方华就猴急地扑在月奴身上，月奴叹一口气，没有拒绝，默许了他的行为。
有些事既然早已发生，不如顺其自然，月奴从来不是矫情女子，她对方华的关心远远超越对自己的怜惜。
只要能让他开心、舒心、收心，牺牲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间小屋里，这对少年男女融为一体，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