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我等陪同秦校尉前去勘测西蛮后方地形,不想一行遭俘!还请元帅派人前去营救!”
舒兰当即面色一沉,“秦剑书?何人所为?”
“是西胡的边关守将,乌勒。”
“秦剑书踏过了西胡边境?”
士兵道:“未曾,只是西胡不知何时将两国边境挪了位置,越过了原先的边界线,并重新立了边界牌。秦校尉由山头勘地,不知缘由才踏过了边界。”
“哼,定是他们见我方攻下西蛮,遂趁机由后方扩展自己的领土,倒是一群懂得黄雀在后的胡人。”舒兰皱着眉头,疾步踏下城楼,“成王败寇,无可厚非,这次算是他们棋胜一招,也是秦剑书的运气不好。”
唐雪松跟在后头问道:“派何人前去营救?”
“我去。”
“合适吗?”
“当然合适,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仗。”
舒兰又瞥了一眼那士兵,“你们跟去的几个都是布衣打扮?”
“是,按规矩勘测地形不可暴露身份。”
舒兰嘴角一勾,心想他们的规矩,总算也是给他们自己留下了生的后路。
***************************
西胡与西蛮的边境其实自五年前开始便变得十分安稳,这原不是在西洲茫茫草原上能够见到的场景。
西洲人多凶悍,西蛮一不及西胡矿源水源丰富,二不及突厥山脉灵药遍地纵生,是以在三国之中最为贫穷,只能依仗畜牧为业,到底比不得另两国的强盛。也饶是如此,养得西蛮男人愈发凶野彪悍,自己没的东西,没事,抢来就有了。
因此,迦国西陉关及与西胡的交界之处,是小骚乱最为频繁发生的地方。
八年前,西胡换了一位年轻的可汗,不惜血本,在边境处依山建了一座极为高耸的城墙,要越过迦国所筑的一半,平常的弓箭之术摆在这里便是白费。他甚至下令铲修两侧的山头,以防西蛮攀山而过,这座城楼费时六年,却的确为西胡赢来了长久的平和。
彼时,舒兰骑着象龙疾驰至西蛮这座高大的城楼之下,上头刻着硕大的三个字,九天门。说是西胡可汗亲取的名,亲提的字,意在高耸入云,常人难攀。
因事先已派人通报过,这会城楼下头倒是已有西胡人候在城门洞处。来人约莫三十不至,身着藏青色的胡服,骑着一匹同色烈马,他的头发褐中带金,腰佩玛瑙弯刀,胸佩深黄琥珀,神色倒是军中少有的淡然,甚至还有几分迦国男子的俊逸儒雅。
此时他的前排守着几十胡兵,拿着胡人惯用的圆盾,显然防备着她这个神射手。
舒兰踢马踱步上前几步,保持和谈时该有的距离,径直用流利的西洲话对那男子喊道。
“迦国元帅舒兰,求见西胡边城守将!”
那男子回道:“在下乃守将乌勒将军的军师,胡烈,将军命我前来与舒元帅商谈。”
“先前我迦国子民误过边界,被西胡士兵带回,本帅得知后特意带了薄礼前来,希望乌勒将军看在误会一场,且让我将我国子民好生带回。”
说着,舒兰这边就有三人将礼物列出,多是金银,也是战场上素来换取人质的筹码,可那胡烈看都不看一眼就道。
“迦国刚得胜西蛮,我西胡还未表达恭喜之意,这些薄礼不妨便送与元帅,以示庆贺。”
这话,便是不肯收礼,也不肯放人了。
胡烈又道:“说到底,毕竟西蛮之地如今已是迦国地界,那位士兵如此贸贸然地踏进我国领地,恐是兹事体大,也委实不符合两国和睦之邻的礼节。”
舒兰轻握着缰绳笑道:“恐怕这事有所误会,他并非迦国士兵。”
“哦?”
“他只是我迦国的一名普通百姓,原非军籍。是我军得胜之后,特意带了随从前来领略一番西洲风光的。”
“这倒有意思。”胡烈自然不信,“不过我若没有记错,迦国战事停歇不出三日,这人就可以从西陉关那么远的地方赶赴大原城?若不是随军而来,这茫茫草原上,只带着几个随从赶路,还赶到我西胡地界,这胆子也委实肥厚了一点。何况若是这样简单的理由,为何那人却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舒元帅又何以特意亲自前来?”
看似温和的男子,嘴上并不饶人。
“我听闻迦国人善文弄诗,爱读之乎者也之词,莫非是以为我西胡都是武人,看不出其中的破绽?”
舒兰也不动怒,反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出来啦?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破绽。”舒兰抓抓头,神情里竟带着几分羞怯,“胡军师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横竖就是这么一回事情,咱们虽是军人,这事也不好说得太细,横竖传出去了,对咱们都没好处不是?”
霎时她又话风一转,“再来我迦国刚刚旗开得胜,正是军心振奋之际,士兵欣喜雀跃,胡军师既是要恭贺我迦国大捷之喜,何不通融一下,收下礼物,全当卖我舒兰一个面子。如此,我才好回去同三军共贺盛事啊。”
这话听明白了不?若是不收,迦国的三军就不是在大原城庆贺了,而是该兴奋地跑到这西胡城门下了。
胡烈的脑袋自不是木鱼做的,一袭婉转的话讲起来极为顺当,“舒元帅客气,原本也不过是想借此与元帅讨教几句,交个朋友,无论迦国军人或是迦国百姓,我西胡自是要学习迦国民风,以礼相待的。”
少顷,胡烈便叫人将秦剑书等四人带了出来,舒兰见他们并无大伤,也不再多说,让亲卫带上他们先行,转瞬便同胡烈拱手告辞。
彼时城楼上,裹着严实的男子目光怔怔地望着舒兰的身影,黑曜石的瞳眸里划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只有用迦国话轻唤着她的嗓音里,带着无比的眷恋和不舍。
“舒兰,你还好么。”
九天门内,胡烈下了马,四十多岁的守将乌勒步上前来,竟是亲自替他牵马,神情举止更是恭敬。
“可汗。”
西胡可汗名为呼延烈,年二七,正是方才在城门口冒充胡烈之名,同舒兰讨价还价的男人。据闻呼延烈是整个西胡历任可汗中最为精明聪慧的,称王以来,四下百姓俱安,民风尤正,各大部族对其皆是由衷臣服。
此时,方才在城楼上默默旁观的男子也走了下来,厚实的毛皮斗篷遮掩住了他的容貌,他对呼延烈行礼,问道:“可汗,见过她后,觉得如何?”
“虽是女子,却也算是有勇有谋,班赞死在她的手上,也不算亏。”
男子道:“班赞此人太重名利,一心要建立功绩,行事之间根本担不得外界对他的赞论。不过原本那些赞扬之词,也是他找人故意流传出去的,好叫西蛮单于将他重用。”
“可见传言和事实从来都不相符。”乌勒笑道,少顷他又问道,“可汗这次亲自去会这女人,可是觉得之后的西征之战,迦国仍会叫这女人领兵出征?”
呼延烈走在前头,微微颔首,“只要没有什么异数,十之八九便是她了。大军在外出征,最怕阵前换将,动摇军心。如今她有了打下西蛮的战绩,又收服了手下士兵们的心,军心正稳,那个迦国壑帝能够统一中洲,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咳、咳咳……咳咳。”
“可汗!”
世人皆知西胡可汗年轻能干,却又哪里晓得他身体先天有缺。
乌勒及男子急忙上前看护,呼延烈咳得背脊微曲,少顷他抬起手示意无碍,站直的身躯挺拔不屈,不怒自威。
“我该启程回王都去了,乌将军便好生守着这九天门,这堵墙我们当年废了那样多的金银精力筑造,迦国想要通过这里可不会比夺下西蛮容易。起码这个冬天,我们不用太过担心,且好好过个年,明天这时候可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实则那番客套话的下头,谁都明白,迦国迟早有一天会再回到这里,带着他们的千军万马,一心要越过这道高耸的九重天门前。
***************************
回去的路上,一声苍凉带劲的狼叫声止住了舒兰脚下的马,舒兰握着缰绳回看四周,只见一旁的小坡上立着一个男子,男子用披风将自己显眼的发色给遮掩了起来,脸上也仍旧带着一个面具,而他的脚下仍旧是那头独眼的雪狼。一人一狼,却说不出的和谐。
舒兰命唐雪松等人步开等候,自己打马上前,两人一高一下,她仰着头说道:“抱歉,我入城之后,派人详细搜过,可是未能找到你的雪狼。”
“我知道,我也找过,可能是注定的吧。”阿狼抿着嘴,少顷说道,“我要回雪山去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这次我们会藏到山里更深的地方,不再让人找到了。”
“也是。”
雪山虽然冰冷,可是清净无虑的空冥之地,又岂是这人间烟火中的人心繁杂可以比拟的。
少顷,舒兰一把摘下自己肩上的军徽,随手一扔准准地丢进了阿狼的怀里,阿狼接着有些不明白,下头舒兰对着他灿烂一笑。
“留着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舒兰永远当你是朋友!”
坐在马上的女子笑容璀璨,拱手抱拳,声若朗朗。
“阿狼,我祝你一路顺风。”
一骑飞尘,阿狼看着她矫捷的身影,英姿飒爽,蹲下身子一手抚摸着雪狼,一手拿着手中的军牌。
“朋友,阿雪,人里头有坏的,却也总是有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要不要预告一下,从明天开始,连着三天的小剧场已经准备齐全了哟。
掌声在哪里?
话说:(以下不押韵,不过可以按得、得、得的节奏来哟。)
今天舒兰极贤惠,熬了一锅腊八粥,亲自送给唐烜远。
几人喝过腊八粥,胃暖人暖心更暖,放下碗就上医院。
亲们,今天你们喝过腊八粥了么?
☆、第三十一章 回京 决心
迦国翊华十年,迦国西征军大胜,舒帅班师回朝,长安全城百姓至城门迎接,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只是欢喜的是在面上,背底里抱着牌位哭泣的又有多少人。军里的人多半看惯了生死,往往悲戚过几日便能缓过劲来,该喝酒的喝酒,该讨媳妇的讨媳妇,该过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着,他们欢喜地活着,也是在替死去的同伴活着。
这日,壑帝及太子等重臣特在皇城宫门前相迎,并设宫宴为西征军洗尘,这夜群臣作陪,一时间,舒兰成了长安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于京城内的宅邸更是客似云来,拜帖不停。
西蛮王庭因其暗道损毁,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公主,听说是单于晚年和一个婢女生下来的,所以不受重视,无人接应,却不想因此躲过一劫。壑帝为示与西蛮的尊重和大国风度,将此女留在宫中养育,今后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命运。
“舒元帅年纪轻轻,却委实有大将之风,半点都不输舒老将军的风采呐。”
“要我说,舒元帅真乃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舒帅大功,打下蛮夷,为我迦国赢得的可是长久的平安啊!”
这日进宫赴宴的皇城路上,舒兰僵着面孔笑着,一一颔首客套过这些是谁都不晓得的京官,半晌她偷偷小步上前,拉了拉走在前头的迦烜,悄声道:“我说那么多年没来这宫里了,这群人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迦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唐雪松,冷哼一声,对四周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