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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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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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恰好满腹心事着,一时未作多想,顺势就上了车。

很快就后悔了,“三心二意”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路,她好生领会了“如坐针毡”的真谛。

马车行得又不快,她心下认真觉得还不如自己跟着走走,能看看风景还能锻炼身体……

总好过旁边坐着个席临川、一不小心就看到这席临川。

这恐怖感,都堪比发现自己和名侦探柯南住同一酒店了。

他倒是一路都没理她。手支额头,侧坐阖眼补觉,感觉得到旁边有个鬼鬼祟祟坐不安稳的身形,就当没感觉到。

他或多或少地知道红衣心里还揣着担心,同时亦是清楚她不敢问。也归功于这“她不敢问”,他省了一桩口舌上的麻烦。

没有办法同她解释,自己因为缕词弄得几乎长阳城议论纷纷,是因为日后之事;而他之所以能料及这“日后之事”,则是因为他目睹过。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上一世是,这一世更是。

世家贵胄对这出身的鄙夷从来没有绝过,无所谓他现在有没有侯位,也无关他日后又添了多少战功。

其中将这鄙夷表露得最不留情面的,就是何家。

再近一步说,其实就是何庆。

二人本都是年轻气盛,可他总要多忍一分,因为顾着军中、顾着大局。

到底是有忍无可忍的那一天。

何袤因战中失利自尽谢罪,何庆把父亲的死怪到了大将军头上,上门打了人。郑启没有计较无妨,他却一时气急,拿弓矢射杀了何庆。

彼时与赫契的又一场大战近在眼前,将领间的纠葛引得军中动荡,而后连败两场。

许多本不该丧命的人因此丧命。

那一桩事难以一举论清谁是谁非,可是回头看去,也许本不至于闹到那一步。

皇后与郑启对何家的不满,是被何家一点一点拱起来的,他便想着延缓这不满,是以压着何庆那日晚宴上“伤众”的话语未提;没了何庆这不明理的,日后郑家与何家也就不会形成水火不容之势,所以在西市决斗时,他当真想一剑刺死何庆。

是想为缕词出口气不假,却不止是为缕词。

此时他杀了何庆,就只是他一个人的错。闹出了人命来,就算是皇后和大将军也说不出袒护他的话来,何袤也只能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他现在还没有统领军权,不至于引起军中动荡。

下一场战争……应该是在三年之后。

三年,许多事情都足以被冲淡了,郑启、何袤久经沙场,自然能大局为重;军中也不会一口气议论这事三年。

这也许就能改变很多人的命数,几千、甚至几万。

但到底是没能来得及。

禁军功夫不差挡下了他,而后在早朝上何袤介入其中,事情自此真正从二人的私仇上升到了朝堂台面上,逼得他不得不先放下那些考虑。

可又不得不为缕词多争一句,她本是全不相干的人。不管这背后的纠葛有多复杂,都不该牵扯上她。

他抬了抬眼皮,看向红衣。

她的身子僵得像尊石雕一样,只一双明眸时不时地转着,明显是在琢磨事情。

“咳。”他轻咳了一声,把她的思路打断了。

红衣紧张地侧眸看过去,见席临川将手探进衣襟里,取了张纸笺出来:“这个……”

“什么?”她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看,他解释道:“昨晚太医开的方子,说让你多用几日、待得敏症全消后再停,我就留下了,一会儿抓药去。”

红衣持着药方的手一颤。

席临川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不信任。

他蹙起眉头,她嗓中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他淡睇着她,目光微凝,问得直白:“我硬要为缕词争回名声,是不是更让你觉得我伪善了?”

红衣喉中噎住。

“是不是?”他追问道。

 第24章 心思

红衣被他看得僵住。

教人看穿心事本就尴尬,何况这还是能左右她生死的人、这心事还是对他“不待见”的心事。

红衣缓一缓神,抵着心里的阵阵发虚,抿起微笑:“没有……我也希望缕词日后能平平安安的。”

席临川不予置评地笑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他揭开帘子看向外面,过了一会儿,道:“停车。”

车夫忙勒住马,马车稳稳停下。

“下车。”他看向她,红衣微滞,不敢多问,起身下车。

他也随之跟了下来,举步便往眼前的坊中走。红衣不解地跟着,进了坊门恰碰上一正巡街的武侯,席临川伸手就拦了人:“这位兄弟,请问这坊里的医馆在哪儿?”

那武侯带着三分诧异看了他好一会儿,问得迟疑:“您是……冠军侯?”

“是。”席临川点头承认了,那武侯面上带着类似于粉丝见到自家大本命的激动兴奋,又刻意维持着平静从容:“往南边走、看见一布庄往西,第、第三条巷子,往左一看就看见了。”

“多谢。”席临川稍一拱手,又一睇红衣示意她跟上,便循着武侯指的路找医馆去了。

红衣不知道席临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他,直有一种被人贩子拐卖的心慌。



“到了。”他在医馆门口停下了脚,低头扫了眼红衣还那在手里的药方,“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红衣短怔。

他弯腰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又道:“同去好了。”

于是就一并进了医馆。医馆中恰好没有病人,安安静静的。几个伙计各干着各的事,郎中坐在案前读着一本书。

见二人进来,便有伙计上来一揖:“公子。”

席临川颔首,二话不说就把那张药方递了过去:“有劳看看方子。”

那伙计依言接过,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蹙了蹙眉又读一遍,不解道:“公子,这方子怎么了?”

“这是别处给开的方子。”席临川说着一指红衣,“她不放心,想寻人看看这方子有无问题。”

交谈间,那郎中也走了过来,站在伙计身边看了又看:“这该是名医开的方子,专治敏症。但姑娘若不放心,就先搭个脉,看看对症与否?”

“……不用了。”红衣及时出言制止了。心里做着权衡,想着既然方子没问题、且确是专治敏症的就足矣,席临川就在眼前,她还是不要一验再验、一而再地表露出那份不信任了。

那只怕比喝几副不对症的药还致命呢。

“来都来了。”他却定定地看着她,口吻听上去很诚恳,“不急着回府,先看看你这敏症现下有多严重也好。”

红衣感觉他劝得真心实意,但结合曾经的厌恶,又不得不怀疑这是笑里藏刀。

她踌躇着,席临川静等了一会儿,忽地哑声一笑:“算了,随你。”

而后不待她反应,他就已向外走去了,红衣拿回那张方子忙跟出去,被他这一会儿一变的做法弄得愈发不安了。

红衣越来越觉得席临川很奇怪。

先前讨厌她的人是他,讨厌到差点要了她的命,且她至今不知道理由;现下又突然转了性,突然在乎起她的敏症起来,除此之外似乎还因为她对他的看法而有些较劲……

红衣心里轻轻埋怨着,不知他这是别扭什么,完全不想他继续为她上这份心,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再者,她确是仍觉得他伪善不假,可他稳坐侯位、她还在贱籍,她对他的看法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他到底执拗个什么劲?!

一路上战战兢兢地琢磨着,她想把他这整个心路历程探究个明白又不可能直言去问,默默地跟着他回到马车上,继续一同保持安静。



席临川心里也很闷。

眼前本被他认定为“不是好人”的红衣慢慢地成了一桩难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天为她挡开何庆的剑尚可说是带着几分与何庆较真的情绪,但昨晚她敏症发作的时候……

他是当真想把她救过来。

他都说不清自己的心绪是怎么变的,但是现在他已十分清楚这红衣跟他所熟悉的那个不一样——不一样到除了长相、名字和身份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

而后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先前自己犯了好大的错……一连串的错。

他一贯觉得有了错就要认错、改正、弥补,可是这回……

别说弥补了,这“认错”怎么认都成了难题——他可不是当时因为前世而生的偏见骂了她或是动手打了人,他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长阳城中的风声一夜之间转了向。

两个来找红衣学舞的家人子一改平日里的端庄规矩,满脸都是年轻女孩子特有的“八卦”神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告诉红衣,她们听说何袤将军亲自造访,迫着何庆向缕词道歉了。

而后,这道歉的事“不胫而走”。

原本对缕词指指点点的人们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改了口,再没人能责怪是缕词自己“不安分”,全都清楚是何庆对席临川存怨、蓄意报复了。

“这下缕词姑娘可以安心了。”阮淇衔笑松了口气,又抚着胸口道,“这也就是碰上冠军侯,竟为她争到宫里去。若搁在旁人府里,还不只剩了自认倒霉的份?”

“也不知她是真清白还是有人在其中搬弄是非。”清凌凌的声音在房中一荡,红衣蹙着眉头看都懒得看,冷言冷语地回说:“敢情遭此横祸的不是杜若姐姐。”

“若真是我,我才不给公子惹这等麻烦。”杜若一声轻笑,在房中站定了,微扬的下颌带着几许蔑然,“三尺白绫了了自己多容易?还闹到西市又闹到宫里,拖着整个席府陪她丢人。”

红衣瞥她一眼,简直连争都懒得跟她争。

男女不平等什么的……男人看不起女人也就罢了,同为女人的自己都要踩同胞一脚,还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这杜若对她来说真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

“今晚大将军府设宴,算把此事彻底了结,让公子与何公子握手言和。”杜若说着衔起轻笑,一睇红衣,“你同去。”

红衣蓦地窜了火。

当日杜若叫她去侍奉何庆宴饮时她不曾多想,也并不了解何庆的为人。而后闹出这么多事,她再回思那日,怎么都觉得杜若是有意叫她去的。

何庆对席临川的嫉恨绝不是一日两日,想来杜若在府里久了多少知情,有意让她触这个霉头。

“杜若姐姐这茬找得就没水准了。”红衣皮笑肉不笑,“那天你让我去侍奉何公子的事,我现在说来你一准儿不承认自己心里有鬼,我也就不多说。但这回——既是在大将军府设宴,公子就是要带人也是带跟前侍奉的婢子,哪轮得到我去?”

杜若美眸轻一扫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红衣眉头微挑:“不是这个理么?”



申时末刻,席临川在马车上等了又等。

明明早就着人知会了红衣,也没听说她有什么别的事的回话,却是一直不见她出来。

好在时间留的富裕,他便没有着人去催,又静等了一会儿,听得小厮在外轻道:“公子,来了。”

“让她上来。”他随口道。

却是半天没见人上车,依稀听得帘外低声细语响个不停,他蹙眉挑开帘子,原想说出的“又不是没乘过,你怕什么”在看到外面是谁时咽了回去。

他看看她:“红衣呢?”

“不知道……”对方也轻蹙着眉,一脸为难,“没见着红衣姐姐,只听杜若姐姐说,公子叫红衣姐姐去宴上侍奉,红衣姐姐不肯去,就叫奴婢来了。”

不肯去?

席临川想到红衣的敏症,便问她:“病了?”

“奴婢不知……”眼前的舞姬羽睫轻一眨,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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