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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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起天末-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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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是你?”她看见他的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震惊和错愕。
  “苏策,你怎么了?”她死死地看着他,声音已然哽咽。
  然而苏策眼睛里的那片刻的清醒却渐渐模糊,剑随着他的手在颤抖着,一点一点抵上了她的额头,有血从那里一路滚下,凄凉如泪。
  “啊!”一声嘶哑的喊叫,痛不欲生,苏策将手上的剑猛地一缩,“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滚,你给我滚!”苏策咆哮着,却把脸深埋在双手中不再看她,浑身都在颤抖。
  “苏策……”心中疼痛如绞,她走到他身侧,抬手……
  “滚!”苏策猛地将她推开,那张脸已变得扭曲。
  “苏策!”
  “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玉清容,让她滚开!”
  一个碧衣丽人从黑暗缓缓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侧门主,冒犯了。”
  她见玉清容一扬手,有白色的粉末如烟散落,接着她便模糊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后,几乎与她毫无交情的玉清容竟来看她。
  “侧门主,门主让我告诉您,若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您再进入塔楼。”玉清容看着她,声音清泠,面无表情。
  “多谢玉姑娘传话。”她侧过首,冷声。
  “侧门主,这也是为您好。”玉清容一笑淡然。“门主若再次发病可能更无法抑制,他也是怕伤害了您才下的命令。”
  “你告诉我,苏策他到底怎么了?”终于,她忍不住还是问道。
  “门主没有告诉您么?”玉清容微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既而又是一笑,“既然门主没有告诉您看来就是他不愿对您说了,如此侧门主也就别问了,门主不愿说的事我又怎敢说?”
  玉清容的笑意美如珠玉却毫无温度,而后稍稍拜别即转身离开,那美丽背影似乎在告诉她,有关苏策的某些事情,她已没有资格再知道。
  那一刻,周身冷寂,似有皑雪飞落,杜若仿佛踏在茫茫的冰雪上,听见冰一路裂开的声音。
  半个月后,苏策恢复,但她却没有去看望他。那之后,整整五年,她凭一剑争杀武林,与苏策一起击败了多少高手,收服了多少门派她已记不清楚,她与苏策一起将星煞门扶起,中间有多少次与墨煌派争锋相对她亦记不清楚,而如今,星煞门已执掌了半个武林,早就可以和墨煌派分庭抗礼。
  只是那之后,整整五年,她再也没有踏进白塔半步。她知道玉清容经常派人寻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到谷中,男女老少皆有,然后再一个一个消失,玉清容称这些人为药人,专为苏策提供药血;她亦知道苏策在白塔顶层砌了一个方池,里面养的尽是他从苗疆引来的毒蛊;她更知道,自白塔被开启后,曾被苏策弃之不用的血蛊虫再次成为星煞门的独门暗器,并年复一年在白塔内繁殖。但对于这一切她都不曾过问,这整整五年,她不过就是苏策的侧门主,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睥睨武林的属下,除此,再无其他。
  而这一次,是她入星煞门后第二次进入白塔。她从墨煌派匆忙赶回,就听得白塔顶层传来一阵惨叫,原以为是苏策再次病发,她才慌忙赶去,却不想看到的竟是那般血腥的一幕,以及那个一年比一年冷静,又一年比一年残忍的苏策。
  杜若在黑暗中站了不知多久,方觉脚底传来一阵酸麻,终于还是摸索着坐到了一方草垫上。坐下的那一刻她却陡感胸口一阵疼痛,手不觉得捂在了胸口处,掌心却硌到了什么东西,于是杜若从怀中将那个东西取了出来。
  无光的暗室中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杜若知道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木匣子里装着两颗药丸,那就是墨煌派的龙血霰。
  “侧门主一定是记着一个月前我与门主的那番话才去的墨煌派。”玉清容那清泠的声音又响在了耳畔,黑暗中,杜若的唇角扯过一丝冷笑,像是在讥嘲自己。
  是啊,她就是为了苏策才去的墨煌派。一个月前当她听玉清容说龙血霰的药效高于药血且药性温良时,就打定主意要将龙血霰盗来,只是这墨煌派的独门灵药需经之以四季之风霜雨露,快则一年,慢则数年才能制成,而每制一次药竟只有两三颗是成功的,整个武林都视之为珍宝,勿论墨煌派了。为了不生事,她一直等到墨煌派新任掌门人剑风公子的即位大典,想趁着人多眼杂将药盗出去,却不想还是被剑风公子发现了。
  其实于她而言全身而退并非难事,只是在看到墨煌派齐聚的那一刹间所有的仇恨都涌入脑海,她想起十五岁那个冬夜,星月全无,只有漫天大火燃尽杜家的府宅,她想起母亲就在她的身前跌倒在地,血涌而出,她想起父亲被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人一剑刺入胸膛,父亲倒下去的那一瞬间猛地扯掉了那人的面具,她看见了一张被毁了一半的脸……
  是墨煌派干的,全是墨煌派干的!
  一瞬间,手上的剑好似隐隐呼啸,她终是一跃而起,剑如游龙飞走在身前,所到之处血链飞扬,片刻后,剑身上一层淋淋的血,剑下已毙命数人,直到此时剑风公子终于恼了,他赤手飞跃到她的身前,一掌劈下,直抵她的胸前!那一掌若是下去她必然性命全无,然而不料剑风公子的掌心在距她身体只有半寸之时竟生生顿住了,她未来得及惊愕时,剑风公子已蓦然收手,然而掌心凝起得气脉却无法收起,气脉直直灌入她的肢体,如狂风一般猛推着她踉跄地后退了数步,陡然间,胸口像是被一把剑刺穿,一阵剧痛,有血晕在了衣襟上,她抬眼看了一眼剑风公子,知道自己若再逗留,必死无疑,无奈只得展开轻功飞身而去,却在离开墨煌派不远处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了,却不想自己还是醒了过来,而且还是安睡在一个干燥温暖的山洞里,胸口的血早已止住,尚有些许疼痛,却缓和了太多,那时杜若明白自己不会有事了。而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她慌忙向自己的怀中探去,确定药还在时才真正舒了一口气。
  是谁救了自己,她仍不知道,只是……
  坐在草垫上的杜若双臂揽住双膝,将脸颊靠在冰冷的手背上,散开的长发从肩头滑下,半遮住脸,她抬手触过发丝,而后将这如瀑布的长发握在了手心里。
  只是,原本那支用来绾发的玉簪不见了。
  约是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拿走了这个发簪吧,用一支发簪换一条命倒是挺值的……
  握着自己的发丝,杜若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
  只是我把这支玉簪弄丢了,子恪哥哥,你会不会怪我……
  杜若轻轻地叹了叹,而此时一阵哗然的声音响起,暗室的墙壁上,一个齐胸高的小窗被打开,一个漆木托盘被推了进来。
  “侧门主,请用膳。”暗室外的人恭敬地说道。
  借着由窗户照进来的光,杜若看见托盘上精致的菜肴,但她只是冷笑一声,而后身体向后靠在了暗室的墙壁上,侧过脸,阖上眼眸,并不搭理室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一梦

  不知何来的一道柔光照亮了杜若的周身,她缓缓睁开眼睛,茫然起身,才发现自己竟踏在一片绵软的雪地上,四周却是万物具隐,雾霭浓浓。正感无措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杜若蓦然回身,她看见远处的一片雪地里,一个少年正在暖和的日光里奔跑,时而回首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干净的阳光照在他俊朗的侧脸上。
  “子恪哥哥,你慢点!”小女孩有些不高兴地抱怨着,然后迈开步子朝着那个少年跑去,却一个趔趄跌倒在了雪地里。
  杜若忽然感觉心里一紧张,下意识地想跑过去扶起那个女孩,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抬眼看去,那个少年却已将女孩扶起。
  “小若不哭,是哥哥错了,哥哥背你还不行吗?”少年好声劝道。
  杜若站在远处,怔怔地看着那个少年,忽然泪涌而出,潸然而落,一声细碎的呢喃浅浅零落:
  “子恪哥哥……”
  忽然小女孩和少年都不见了,杜若心下一惊,左右看去皆是白茫一片。
  “子恪哥哥,你别走!”身后又传来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杜若回身,看到那个小女孩正拽着那个少年的手,脸上泪痕犹在。
  “小若,哥哥是去学武的,学成之后一定回来,到时候小若就长大了。”少年安慰着那个女孩,轮廓分明而挺拔的面容上盈着暖暖的笑意。
  那个小女孩看着少年,忽然蓦地一笑,“那等小若长大了,子恪哥哥会娶小若吗?”
  少年微怔,转而一笑,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精致的玉簪放在女孩的手中,“小若,三年之后你十五岁,及笄之礼上你一定要用这玉簪绾发,若哥哥回来看你还戴着这玉簪,哥哥必然娶你!”
  “嗯,”女孩接过玉簪,拼命点头,“我一定一辈子都戴着这玉簪!”
  看着那傻乎乎的小女孩,杜若笑了起来,然而不断涌出的泪水却浸满了笑容,泪眼朦胧间她看见那个少年登上马车绝尘而去,那个女孩追着马车一路奔跑,一点一点隐在了那片白茫之中。
  就在杜若再次四处辨寻那个少年和女孩的踪影时,天地刹然倾覆,自己再次坠入黑暗中,只是这一次周身却有大火在猎猎焚烧,火光肆虐,吞天噬地,火中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哀嚎,有人跌跌撞撞想要逃走,却被不知何来的刀剑穿肠而过,而后跌入火海中化骨成灰。
  看着如同修罗场的四周,杜若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惊恐地看着四周大声疾呼:“娘,娘,爹,娘!”
  “小若,快逃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喊道,她猛然回身,却是铺天盖地的血光充斥了她的双眸,血光中一个身影直直朝她倒下,她看见倒下的那个人双目犹睁,那般绝望……
  “娘!”一声悲呼,撕心裂肺,杜若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一个踉跄瘫倒在地。
  “小若,快走!”不远处,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她喊道,是爹爹,然而当杜若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一剑刺入爹爹的胸膛,爹爹临死前猛地一扬手,那人脸上的面具被扯了下来,杜若看到了一张被毁了一半的男人的脸。
  那个男人同时看到了杜若,他猛地将剑拔了出来,而后提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向杜若逼来。借着火光,杜若看到那一半完好一半尽毁的脸上阴鸷的笑容,而那一刻她却只感到四周烈火如浪朝她汹涌而来,仿佛一个瞬间便能将她吞噬,熔成灰烬!
  然而蔽天的火光中却忽然跃出一个黑影一把将她抱住,而后展开轻功飞身而去。
  “跟着我,别怕。”抱着她的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似是安抚。
  大火终于遥不可见,喊声终于低不可闻,四周又是一片黑暗,静寂无边,抱着杜若的人将犹自怔愣的她放下后转身即走。
  杜若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一点一点在视线中远去,有什么涌入脑海,她忽然拼命朝着那个人远去的方向奔去,大声喊着:“苏策,苏策!”
  “苏策!”像是从高空中坠落,杜若一惊,身子一震,眼睛蓦地睁开,然而目之所及处却依然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片刻的犹豫,而后再次阖上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没有那个少年没有那个女孩也没有一身黑衣的苏策。
  杜若终是笑了笑,原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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