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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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起天末-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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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策。”
  “嗯?”
  “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你的幸福,我来给。”一声叹息,苏策将脸埋在了她的长发里,轻轻嗅着发丝的味道。
  是真的,是真的……可是苏策,你终是骗了我……
  黑暗中,杜若独自抱着膝,眼睛里一阵刺痛。
  六年了,从苏策陡然间心性大变至今六年了,从他眼中的暖意消失不见至今已经六年了。六年前他突然间的疏离曾让她措手不及,可她却从不肯屈从迁就地问他一句为何,她爱他,可她无法卑微,于是整整六年,谁也不曾言及曾经。
  一阖眼,叹亦叹在了心里,六年了,早该习惯了吧,可为什么有些事还总会想起?苏策,他们说你病了,可你真的是病了吗,你病得只记得我是你的侧门主,是和你并肩杀伐武林的人,如此就再无其他了吗?
  杜若一笑哀凉,此时却忽然有一束光刺进了暗室,接着是一大片光芒涌了进来,已经习惯了这伸手不辨五指的黑暗的杜若一时间竟无法将眼睛睁开,过了良久,适应了这片光芒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暗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人单膝跪在门口。
  “怎么了,不是要禁足三日吗,怎么这么快就开门了?”看着门外的那群人,杜若微有讽刺地问道。
  “侧门主,玉姑娘请您立刻去九霜馆一趟!”为首的那个人回禀道。
  “什么事?”
  “禀侧门主,门主他……发病了。”
  “什么?”杜若一惊,霍然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病发

  杜若赶至九霜馆时,馆院内已乌压压地跪了一片的人,被西垂的斜阳拉长的人影映在森寒的高墙上,只有玉清容一人站在房屋前数级石阶之上,而她身后的房屋却被一把硕大的铁锁紧紧地锁着。
  杜若扫了一眼四周,而后快步朝玉清容走去,而正在此时,一声咆哮从屋内传出,绝望而愤怒,咆哮声中还有重物被推翻砸碎的声音!杜若足下一顿,脸色瞬间煞白,她猛然抬首看向石阶上的玉清容,才发现,那个原本清冷艳丽的女子此刻竟神情凌乱痛苦,脸色惨白如死!
  “怎么回事?”杜若连忙登上石阶问道,话音刚落却又听到屋内一声怒吼,接着是拳头砸在石器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猛!那一刻,杜若感到心被狠狠地抽着!
  “玉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清容阖上眼眸,双眉紧蹙,似乎也在忍着钻心的疼痛,缓了缓,她用手指指了指脚下,声音干涩,像是带着某种恨意说道:“这里面有你的血。”
  杜若微微一愣,而后看向玉清容指的地方,那里散落着茶盏的碎片,碎片泡在红色的汁水里,那红色像是被稀释过的血。杜若却依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却听得屋内一阵疯狂的喊叫声,声音嘶哑凄惨,像是被多种酷刑同时折磨着!
  那叫喊声像是一把刀直戳杜若的心口,她死死地看着那被冰冷的铁锁紧紧锁着的门,眼睛里一阵刺痛。
  “玉姑娘,你是苏策的医者,求你救救他!”无能为力的杜若转向玉清容,声音里已是哀求。
  玉清容却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杜若,并不开口说话,这时有数名侍卫押着十来个人来到了院内。
  “玉姑娘,您点的人全部押来了!”一个侍卫双手抱拳,说道。
  “好!”玉清容应声,快步走下石阶,冷然狠厉地看着那十来个人,“半个时辰前门主要的茶水就是由你们中的人来泡、来传、来斟的,你们中有人不知以何种方式得到了侧门主的血,并将侧门主的血加在了门主的茶水中,致使门主闻到茶水后陡然发病!你们中也许只有一个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可门主此刻急需杀人见血来平稳病情,所以我没有空细查了,你们几个统统都要扔进门主的居室里!”
  话音一落,似有一阵寒风吹过这个已浸染了暮色的院落,院中所有人皆是一抖,而那十来个人纷纷跪下,一瞬间,哭天喊地的叫冤声此起彼伏,而在这一片混乱中,却有一个瘦弱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不言不语。
  杜若看着那个身影,心下一悸。
  阿银……
  玉清容也在看着那个沉默的人,眉头微微蹙起,“是你?”
  “是我,”阿银坦然承认,并无畏惧,“我知道苏策每日傍晚必要喝一杯清茶,是我在传茶的时候,在壶中倒入了侧门主的血。”
  “为什么?”一声低问,是杜若。
  阿银抬眼看了看杜若,冷然道:“因为我是剑风公子插入星煞门的细作,因为我的父母都惨死在苏策手中!”
  一时间,杜若愕然,玉清容却平静地看着阿银,阿银扫了一眼那紧锁的房屋,一笑开口:“我来前剑风公子跟我说,星煞门侧门主的血可以让苏策发病,苏策发病后会有一段时间身体极度虚弱,武功难以恢复。巧的是半年前侧门主你重伤,我帮你处理伤口时就顺便取了你一些血,一直想找适当的时候用在苏策身上。今日上午我在白塔里听苏策说他要开庆功宴来诱骗剑风公子来星煞谷,我无法把这个消息及时告诉剑风公子,就只好让苏策发病了!更巧的是,谷中的药血竟然都用完了,哈哈哈!”
  阿银高声笑着,她挑衅地看了看杜若和玉清容,得意地说道:“这样更好,到时候苏策这王八蛋武功不能恢复,等剑风公子来了,看看是谁死在谁手上!”
  “很好!”忽然,玉清容冷声,她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阿银,猛地拖着她走到石阶之上。
  “干什么?”石阶上的杜若却抬手拦住了玉清容。
  “干什么?”玉清容狠狠地瞪着杜若,“门主依然发病,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只有杀人和流血,这个贱人已经承认是她害了门主,你说我要干什么?!”
  “等等,”杜若看着阿银,看着这只有十六七岁的姑娘,心中终是不忍,“我有龙血霰,你不是说龙血霰可以治苏策的病的吗?”
  “龙血霰?呵!”玉清容讥笑了一声,“龙血霰的药效与药血相当,只能维持病情稳定,我说了,门主一旦发病,唯一平复的办法就是杀人!”
  “血,血……给我血!”屋里再次传出苏策的声音,嘶哑得已经扭曲的声音。
  “杜若,你让开!”听着苏策的声音,玉清容忍不住厉声,“你舍不得这个贱人也行,下面跪着的人随你挑一个!”
  玉清容冰冷的声音如同一阵凛冽的风将所有的人吹得瑟瑟发抖,杜若猛一抬首,神色却蓦地黯淡了下去,身后的房屋里,可怕的撞击声一阵一阵地传出,那声音告诉杜若,苏策在如何折磨自己。
  “杜若,”玉清容再次开口,神色冰冷,“要么你让开,让我带着她进去好让苏策安静下来,要么你就看着苏策无药可救!”
  玉清容干脆利落的声音荡在耳畔,杜若兀自僵在那里,手却终是一点一点垂下,而后木然地移了一步。暮色渐浓,弦月初升,有寒光落在她的脸上,冰白的没有了表情的脸上……
  谁的身影从她身边被拖走,她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而后再“砰”的被关上,她听见苏策发出饿虎扑食一般的声音,笑意残忍,她听见一声尖叫刺破天空,却转瞬间戛然而止。
  杜若呆立在石阶上,周身有风吹过,像是冤魂的哀泣。
  她在晚风中站了很久,久到呼吸都凝固了,久到思绪都恍惚了,久到周身全部安静,安静得如同寸草不生的荒地时,身后的门才忽然被推开,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
  “来人,拿张草席,把里面的尸体收拾了。”玉清容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稍过一会,几个壮丁从里面抬出一具尸体,尸体用草席裹着,然而透过缝隙却依然能看到那裸露着的,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肢体。
  杜若看那具尸体被一路抬走,表情依旧漠然,却最终禁不住阖上了眼睛。
  “他心绪稳下来了,不会有事,”玉清容走到她身侧,低声说道,“只是这一发病,武功若想完全恢复,需等一个月。”
  杜若侧首看了看玉清容,才发现她葱茏的罗衫上溅满了骇人的血迹,秀丽的容颜疲惫不堪,神色凌乱。
  “他在里面……想见你。”过了良久,玉清容才再次开口,而后踏步离开。
  “玉姑娘。”看着玉清容离开的背影,杜若却忽然开口,玉清容停下脚步,转身静静看着杜若。
  “玉姑娘,这是龙血霰。”杜若走到玉清容身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递给了她。
  玉清容看了看木匣,又看了看杜若,渐起的夜色模糊了那张玉容,看不出表情,最终她一伸手,接住了那个木匣。
  “多谢。”玉清容一颔首,再次转身离开。
  玉清容离开后,杜若转身走进了苏策的居室,一脚刚踏进去时便闻到一股刺鼻血腥,一低首发现自己正踏进了一片尚未凝固的血泊中,她抬眼看向四周,幽暗的夜色涌进整个房间,清冷的月光丝丝漏了进来,映在墙上、地上甚至是梁柱上大片大片的血色中,眼前,苏策正背对着她赤着脚站在血泊里,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长久的静默,苏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地问道:“阿若,是不是很脏?”
  杜若静静地立在苏策的身后,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哈,很恶心啊,这种味道很恶心啊。”苏策像是在自言自语,低低的笑声里却是阴森的嘲讽和厌恶。
  “苏策……”杜若缓缓开口,她有太多的话想问他,她想问他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她想问他这些年他为何越来越残忍,她想问他他们之间到底还剩些什么,可终是在一声低唤之后什么也没说出。
  苏策静默着没有说话,好像是在等杜若说话,可半晌之后犹未闻得声音,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冷静:“阿若,我身上的气力去了一大半,武功要一个月后才能恢复,我已经派人发帖到麾下各门派要他们十五日后来星煞谷相聚,阿若你知道我的目的是引诱剑风公子,只是半个月后我的武功最多恢复五六成,所以我要你到时全力以赴与我并肩作战!”
  “这是作为侧门主的职责。”杜若应声声音同样平静。
  又是长久的静默,屋外有冷风吹入,寒意浸人。
  “回去吧,我累了。”苏策低声,已是在逐客。
  杜若微微怔了怔,看着苏策一身玄衣,黑发散乱,与黑暗模糊成一片,她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而后转身。她走到门口时却再次回首,映在眼中的依然是那个一动不动、冰冷孤绝的背影。
  杜若回过身,无声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苏策的身后被阖上,藏在散乱的长发后面的脸上是一片阴暗,看不清表情,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有一道光芒如寒星一闪而过,却瞬间归于黯然。苏策缓缓抬起苍白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锦囊上绣着的花纹,那是一朵白如皑雪的花,洁净得不染纤尘。
  这花的名字叫做杜若。
  山中人兮芳杜若……
  夜色暗如泼墨,骤风阵阵,星煞门的议事堂门窗紧闭,堂中一灯如豆,灯色昏黄,柔光拂在苏策线条利落的侧脸上,照得似笑非笑的脸半明半暗。
  “呵,果然都乖乖听话了,我本还指望郭、范而为长老能宁死不屈呢。”苏策一笑,将手上的信笺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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