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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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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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能这么说。”段志亮很鄙夷的瞟了他一眼,墨黑的眼珠一滚,萧晓云微一错眼看到了他的眼白上的血丝,心里涌上了歉意,就听他温温和和的说:“就算要砍那太监的头,也是主公去做。我们怎么能够越庖代厨。那位蒲公公纵然卑贱,却也不是我们能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这次幸亏裴大哥先将晓云和诸葛一干人处分了,不然主公那里怪罪下来,只怕他们担的处罚越重。”
    萧晓云赞成的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些许笑意。罗士信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么一说,云姐姐被关在这里倒是裴大哥护着她了?”
    “没有的事。”萧晓云伸手去捏他的鼻子:“我也是违抗军令在先,不约束下属在后。受罚也是理所应当啊。”
    罗士信被堵住了呼吸,一边呜呜的叫着,一边摇着头要从萧晓云的魔爪中挣扎出来,段志亮见两人玩得开心,于是在一旁也含笑说:“我也觉得裴大哥护着你了。你在这里哪里是面壁思过,分明是找了个借口修养。”他托了腮看罗士信憋红了的脸,继续说:“不过这样也好。你看看自己,上次回来受的伤还没好,前几天又着了凉。现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小心骑马的时候被风吹跑了。”
    他的语气极为关切,听得萧晓云微微一怔,扭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深深浅浅的露出不加掩饰的担心,急忙宽慰道:“没事,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最近减肥呢。”
    罗士信趁这个机会挣脱出来一口气跑到墙跟下,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着萧晓云做鬼脸。萧晓云对着罗士信张牙舞爪的样子笑个不停,听到耳边段志亮轻声说:“你一向言行谨慎,怎么这次做事如此鲁莽,若是被卷进去了,让我们这些人如何是好?”
    萧晓云脸上笑容一僵,嘴里接到:“一时气急了,不考虑后果也是难免的。”
    “嗯。”段志亮只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尾音上扬表明它根本不相信:“见惯了你用计,如今却头一次见你如此坦诚,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必在我们面前掩饰,其实……。”
    “我知道。”萧晓云点了点头打断他的话,对着罗士信嚷:“过来吃点心吧,我不欺负你便是了。”
    段志亮本想继续说下去,见罗士信噼里啪啦的跑过来,想了想没有再开口,只是深深的看了萧晓云一眼。罗士信并没有发现段志亮的不开心,只顾着跟萧晓云抢胡饼吃,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段志亮心里有些堵,不再看他二人如何胡闹,起身自去庙里闲逛。刚走了一多半,就见罗士信“蹬蹬蹬”的跑进来,二话没说扑到他身上,捂了他的嘴一把拖到厢房,低声说:“别出声,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段志亮收回要打出去的拳头,任由他把自己拽到窗沿下,果然听得外面萧晓云朗声说:“真是稀客!道长今日光临,真是晓云莫大的荣幸。足以令这里日月暗淡蓬荜生辉!”
    道长?段志亮一愣,这时有人在窗外唱诺:“无量佛,萧主簿太客气了。贫道途经此处,寻访小徒而已。”
    是……徐世绩?段志亮心理纳闷,他不是在黎阳驻守粮仓么,怎么跑来这里?耳朵里萧晓云带着笑意说:“从这里再往前一点可就是洛州了,道长途进这里找了人,难道是要拐了我的人前往洛州么?王世充那厮可是我们的敌人,道长如何酝酿着要去他那里呢?”
    “萧主簿!”徐世绩声音里透出不高兴:“贫道听说你犯了事,怕小徒白虎牵连进去,因此特来寻找,并不是被你污蔑的。”
    “少废话!”萧晓云在窗外斩钉截铁并无一点退让:“徐世绩,别拿着我家白虎作档箭牌!你从八月初便擅离职守,从黎阳县出来,乔装改扮避过童山的五道关卡,潜伏在清渠,宴请奸臣,结交宦官。现如今来了老贯庄,又想离间破坏,制造混乱,伺机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她冷笑了两声:“徐世绩,你身居高位,对上不忠,对下不义。像你这等不忠不义之人,还不赶快滚出庙门,别脏了这清静之地!”
    罗士信在段志亮旁边直吐舌头,低声说:“云姐姐生气了,好可怕,好可怕。”段志亮虽然知道萧晓云与徐世绩一向不合,可是言词如此犀利实属少见,不知又是为了什么。徐世绩却在外面勃然大怒:“萧晓云!难道你就忠义双全么?你身为前线统帅,不思破敌攻城为主公分忧虑,却虚报军情私自囤积粮草,这等行为算得上忠么?你用金银钱财收买主公身边内侍,又在众将身边安插卧底,暗中监视众人举动,此等行为算得上义么?远了不说,单是主公召朱玉凤入宫,你便多加阻挠。主公宽宏大量没有与你计较,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丢失诏令,王世充乘机骗走朱玉凤,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过你道爷爷的法眼?什么怒斩蒲义,分明是你嫁祸于他尔后杀人灭口的障眼法!”
    段志亮听到这里,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扭头去看罗士信,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黑暗中两人看不清表情,只见得对方眼里都是难掩的惊讶和恐惧。应该……应该不是真的吧?然而院子里的萧晓云只是冷哼了几声,并没有对这些做出反驳:“贼老道!既然你说道了这件事,我便与你把账算清楚。我来问你,朱玉凤生日乃是私下里通知,并无上报朝廷,主公他从哪里得知?那日夜里,进入将军府的人,各各都是我在大厅亲自接待,主公屈尊扮了随从溜了进来是谁的主意?那天之后,是谁买通了人整日在主公面前时不时的提起小凤?又是谁极力撺掇主公纳她为妃?还有,是谁在背后查明了小凤的身家报告上去?又是谁说得此一人便可得岭南支持,到时龙盘洛阳,挥师南下,与岭南朱家前后夹击,天下尽入囊中?”
    一连串的问句如针般扎在段志亮的心底,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之前一直怀疑此事另有隐情,不想居然将萧晓云与徐世绩这二人背后做的事全部勾了出来。萧晓云与徐世绩彼此之间的责问声渐渐远去,段志亮只觉得像掉入冰窟一样,寒冷刺骨只窜向身体四肢,将五脏六腑冻得再没了知觉:当年那个将他从家族遗忘的角落中拯救出来的萧晓云哪里去了?外面那个工于心计步步为营的人又是谁呢?
    徐世绩被萧晓云不留情面的责问激起了怒火,也大声说:“萧晓云,若不是你在众将军身边安插了奸细,这其中的过程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你若是没有结党营私,怎么会让朱玉凤拜秦琼为义兄,你整日与罗士信谢映登等人混在一起,难道不是拉拢单雄信程咬金的幌子么?”
    “哼!”萧晓云在门外冷笑,声音颇是不屑:“徐将军果然不是一般的敏锐!”
    黑暗的屋子里寂静非常,连呼吸都没了踪影。段志亮隐约间觉得不好,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已经飞快起身跑了出去。段志亮急忙伸手去啦,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等追出了厢房,就见罗士信站在萧晓云眼前,眼睛血红,一字一句的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萧晓云很明显的慌了一下,扭头正与段志亮的眼光对上,随即转开视线。
    罗士信依旧契而不舍的问:“是不是真的?”
    回答他的是徐世绩讽刺的声音:“罗士信,你不过是她与秦琼程咬金交好的一枚棋子罢了!”
    话音未落,就见罗士信大叫一声,一脚踹在身旁的树上,木桶粗的大树震了震,将半黄半绿的叶子铺天盖地的撒了下来,在一泻千里的月色中翻卷飞舞,肇事者一脚将庙门踹开,头也不回的离开。段志亮急忙跟在他身后,到门口正遇上庙对面守卫的士兵前来查看动静,顺手从怀里摸了几个铜板递过去,就在这个空档,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晓云,月色皎洁树影横斜,无边的落叶中,青衣融入月光之中,只剩下一个浅淡的影子孑然独立,未曾消散的凌厉中透着悲伤。
    看守的士兵忙不迭的谢他打赏,又殷情的提出灯笼要送他一程。段志亮叹了口气不再多看,转身离去。
    刚才罗士信的诘问,萧晓云本是要解释的,可张开了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一犹豫,便错过了机会,最后等段志亮都一语不发的走了,她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了底:朱玉凤与齐武去了长安,孙白虎离了自己去执行其他任务,裴行俨恼她做事太过将她打入此处不许再参与军务也不再与她见面,诸葛德威又被打的只剩半口气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容易段志亮罗士信前来看她,却又被自己气走,她惶惶然看了看四周,夏虫不语鸟雀无声,只余自己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慢慢流动。半月前小凤生日的欢娱之音犹然在耳,哪想的众人却是各奔东西再难聚首。
    对面自己素来与之相争的徐世绩宽袍仗剑,威风凛凛,气势逼人,使得萧晓云心里越发难过,于是挥了挥手道:“徐将军好计谋,只从小凤下手,几日之内便逼的我身边走的走,散的散,再无一人。如今我身边没了说话的人,手里也没了兵权,又被囚禁于此,再难与你为敌。少将军并未说关我多久,在这里了此残生也是难免,就算今后侥幸出去了,有这次事情的前车之鉴,我也难再有所作为。”她忍着心里的酸痛,淡淡的说:“从今往后,外面的春秋变换与这庙里再无关系,你也不必担心我再安插什么人,打探什么事。”
    徐世绩见她眼帘半垂,神色凄凉,心里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可是他很快将这种感情压了下去,随即问道:“那么白虎呢?你已经护不了他,便将他交还于我吧。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那个人外表木衲老实,内里却聪明伶俐,从不显山露水,实在应该好好培养。
    徐世绩这次来老贯庄,一是要看看萧晓云是否为裴行俨所厌弃,毕竟这个女人做戏本领高强,自己的探子极易上当,几次传回去的消息都是错的;二是要彻底绝了萧晓云再能掌握兵权的可能,如今这两个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想到了孙白虎:那样一个人才跟着萧晓云埋没实在是可惜了,不如带回去在自己手下做事。上一次白虎背叛,是因为萧晓云与自己旗鼓相当,人难免顾念旧情,如今形势变化,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择”,只要给孙白虎一个机会,他还是会回到自己门下的。
    “白虎?”萧晓云抬头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说:“他不在我身边。你问我是没有用的。”
    徐世绩正待多问,一转眼见看守的士兵送了段志亮回来,正举着灯笼在门口等着,再想想自己得来的消息,心里推测孙白虎大概也随着朱玉凤离开了这里。他见看萧晓云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倚着树干慢慢坐了下去,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心知自己也问不出什么答案了,于是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萧主簿保重。”
    依着萧晓云平日的性子,必然是没有好脸色看的。徐世绩也没有期望能听到回话,谁知对方闷闷的说:“慢走不送。”
    徐世绩此时方知她已心灰意冷,去了与自己争斗之心。傲然一笑,赏了看守士兵几个大钱,转身出了庙门。
    自那天得了十几枚铜钱的之后,看守的士兵便觉得这萧主簿身上油水颇多,因此看守的特别用心,外面有个风吹草动都急忙探出头来,盼望能碰到些个人再赚些酒钱。说来也奇怪,自那之后,竟然再也没人来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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