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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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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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以后,那个女人来找他而证实了他一向来的害怕。“你的太太在她来的那一天就被送进了煤气室,然后就在焚化炉里烧掉了。我很遗憾,亨利。”
  利贝尔惊恐地盯着那女人。尽管他早已料想到这最坏的可能,但却仍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他蹒跚走到他那满是污垢的床铺边,然后躺在上面,全身缩成一团,一个人不住地流泪。
  过去的情景和记忆象烈火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燃起。他第一次遇见克拉拉的那个日子,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清纯无邪,而他是多么地想能保护她。那第一次他告诉她他爱她的动人时刻;那第一次他们作爱时的缠绵情景。悲伤和痛苦溢满了他的整个身心,压得他实在承受不了了。最后他从床上爬起身来,脱下他的囚服,缚在上铺的顶端,将他的头伸进这个衣套里,然后让自己的身子往下一沉。
  当他慢慢地窒息时,他听到一声尖叫。
  “亨利!”
  依丽娜冲进木房,拼命地将他解开。利贝尔则挣扎着,还要一心去死,但依丽娜揪住他不放。两个人在地上互相扭挣着,利贝尔边喘着粗气,边捶打着这个年轻的俄国女人。
  “走开!让我去死!”
  “不,亨利,不……。”
  依丽娜费尽了全身的气力,好不容易让利贝尔平静下来,搀扶着他到床上。然后他在床上又缩成一团,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依丽娜一只手紧紧地挽住他的肩膀。“那个大婶都告诉我了。我跑来这里看看能否安慰你。”
  利贝尔泪流满面。“你应该让我自己去死。为什么你要阻止我?为什么?你没有这个权利……。”
  “我有这个权利,亨利·利贝尔。我们犹太人应该团结在一起。你和我,我们要活下去。你听明白了吗?”
  利贝尔看着依丽娜的脸。“你……也是个犹太人?”
  “对,我,是个犹太人。”
  “但是德国人不知道?”
  “干吗我非得告诉他们?难道他们杀犹太人杀得还不够多吗?”
  利贝尔直愣愣地瞪着她,他的痛苦稍稍减轻了些。“那为什么以前你不跟我讲?”
  依丽娜笑了,并耸了耸肩。“这对一个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对我的看法有什么改变吗?”
  “不。”
  “那好,来点这个。”
  她亮出那一小瓶违禁的酒塞给他。他忙推回不要,但她硬让他喝下去。
  她睁大着那双明亮秀美的眼睛瞧着他的脸。这真是个热情开朗的俄国女郎,他看见她眼睛里闪现的热忱关怀。
  “现在,亨利·利贝尔,我要我们一起来念卡迪什,然后你就回去干活。你要尽力忘掉你的痛苦。但是要记住一件事,你妻子的死决不会就这样白白算了,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知道这个集中营里发生的事。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当中就得有人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亨利·利贝尔?”
  利贝尔点点头,抹着他的泪眼。
  依丽娜莞尔一笑,牵起他的手。“来,让我们跪下来为你的亲人念卡迪什。”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场面。在周遭充满着痛苦和死亡的氛围中,利贝尔跟着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俄国女郎跪下来,为那死去的亲人念诵着古老的祷词。念完后,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依丽娜将手挽在他肩上,拥抱着他。而随后她尽了一个女人所能尽的最至高无上的义务来安慰一个男人,她为他献出了她的身体。
  这不是为了性欲,而纯粹为了慰抚。尽管身下是肮脏的床板,交缠在一起的又是两具未曾洗濯过的肉体,但是这场作爱却别有着一番梦幻般的旖旎和一种动人的愉悦感,这份旖旎和愉悦让亨利·利贝尔在屈辱中重新竖立了信念。事毕后,依丽娜躺在床板上紧紧地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喃喃轻语道。“记住,我的法国小矮子,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正义。”
  那天以后,亨利·利贝尔和依丽娜·德佐夫变成了挚友,也变成了情侣。他们忍受着集中营那种种非人般的屈辱生活,一有机会他们就在一起欢笑着,分享着他们偷拣来的泔脚食物,来补充他们那份清水萝卜汤和发霉黑面包的分配食物;一有可能就醉沉在那违禁的酒精里;任何方法,只要能解脱他们身边的痛苦和折磨。
  利贝尔最后一次看见依丽娜是苏联人终于解放了这座集中营的三天后,她被搀扶着爬上一辆卡车后车厢,要被送到苏联后方去,她那细弱的两腿几乎都站立不住了。他们亲吻着,拥抱着,约定要写信联系。当卡车经过大门驶出去时,依丽娜尽力挤出一丝笑容,朝他挥着手。那天,利贝尔跟听到他妻子噩耗时一样,又哭了。
  他随后被移送到在奥地利的难民营。在那里,他通过红十字会写信到莫斯科的那个地址。但是六个月过去了,他们却仍没得到一点回音。依丽娜·;;德佐夫就此消失了。当他那场逝去了的噩梦开始变得模糊、淡薄时,他甚至开始涌起怀疑念头,这个年轻的女郎到底是否在那场噩梦中存在过。
  战争后的五年里,利贝尔试图忘记他的过去。年轻、适婚的模特儿一个接一个热切地拥着他的皮裘扭身在巴黎狭长的表演道上,也偶尔让他聊以遣怀以减轻点心灵遗痛。但是不知怎么,依丽娜·;;德佐夫的影子一直没从他的脑海里消失过。
  又过了一年,为了生意来往,他开始走访莫斯科。由于他交易量的不断增加,使得他被允许多次进出莫斯科。
  在又是一次类似的走访中,当他步出莫斯科大酒店时,他看见一个妇女穿过大街走到马路这边来。他一下子怔住了身子,人目瞪口呆地钉在原处一动不动。这女的看上去太象依丽娜了,只是还是有点不一样。但利贝尔随即又醒悟到,她不会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瘦骨嶙峋的样子了,而应该是一个体态丰满、漂亮迷人的少妇了,就象她第一天来到奥斯维辛他看到她时的那个样。是的,眼前这女的一定是依丽娜。她上了一辆电车,情急之下,利贝尔做了件他以前从未敢做的违反规定的事情。
  他一下子甩开了那个被派来陪随他的克格勃,在最后一刻跳上了那辆电车。他的心激动不安地狂跳着,悄然坐在那个女人后面。当这女的下车后,他又尾随着她来到列宁大街旁小路上的一座公寓楼,并记下了地址,然后恋恋不舍地回他的酒店去了。
  那个克格勃随员大发雷霆,将利贝尔拖到外贸部他的一个经办者那里。那人要他对这次的擅自离走作出解释。
  利贝尔假装受到了侮辱而发脾气:作为一个苏联可信赖的朋友,他应该被允许更自由地在莫斯科行走。他把这看作为是一种推诚相见。而他也以人格保证,他决不会做有损于这种坦诚和信赖的事情。更何况他在莫斯科又有着利益相关的生意要做,他没有理由去做些坏事来损害自己的利益。怎么样,现在他可以得到更多的行动自由了吧?
  外贸部的那个人只是轻笑了一下,对他说道。“这不可能,亨利。你知道这里做事的规则,外国人都是受怀疑的。哪怕你没做什么坏事,我们还是得看着你。”
  利贝尔受到伤害似地说道。“那么你们要清楚一点,我可以从加拿大人和美国人那里一样买到上等的皮货。而我走在魁北克或纽约城里无论哪一个地方,都不会有这种讨人厌的跟踪。”
  那个人的脸微微发白,但随即又微微一笑。“这算是一种威胁吗,亨利?”
  “不,只是一个事实。而另外,我在法国也为共产党抵抗组织战斗过,我为了我的理想失去了我的妻子,还被送到了奥斯维辛去。你们的人应该知道我不是个特务。”
  那个人禁不住笑了。“当然我们知道你不是个特务,亨利。但你是个资本家,不是个共产党员。”
  “可那也不能阻止我有着某种……革命的同情心吧。”利贝尔的那点同情心其实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是生意归生意做。“而且,战争时期,法国最有钱的一些资本家也支持过共产党抵抗组织嘛。”
  “这是事实。但是我仍然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利贝尔对这个否决大手一挥,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么我建议你还是认真地考虑考虑。我对你们的人那套小儿科把戏已经烦透了。这就象一个不被放心的上学孩子,就象一个被严加看管的不受欢迎的客人,连走进洗澡间都觉得有六、七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不想再在欧洲作为你们的全权代表了。实在地讲,这不值得去弄上这些烦恼,其他地方我也可以买到我的皮货。”
  这个人胸有成竹地微笑着。“可是貂皮却买不到,亨利。你还是得到我们这里来买。而且,我们也可以轻易地叫别人来做我们的代表。”
  这倒是事实——俄国的貂皮是最上佳的也是最抢手的——但是利贝尔是有备而来的,他袖子里还藏着一张爱司王牌。
  “别处是买不到俄国的貂皮。但是加拿大的一家公司已经培养繁殖了一种貂,跟你们的没有两样,而且让我确信这种貂皮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一种。所以要么你们停止这种小儿科的闹剧而相信我,要么我就去找他们。”
  利贝尔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
  “不……等等,亨利。我肯定我们可以找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然后事情就解决了,部里几个逐层上报的电话,再奉送了一件上等的貂皮大衣给那个办事员的妻子,最终敲定了这笔交易。利贝尔被授予苏联荣誉公民,也就是照他的要求,不再作为一个外国人而要受到监控。
  事情弄妥后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寻回到列宁大街旁小路上的那座公寓楼。他反复检查着身后以确保他没有被跟踪。他倒确实没被跟踪,但这样做仍然是相当的冒险,但他却认为值得。当然跟那个外贸部里的办事员演这场戏还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任何苏联公民谁要是跟在苏联的外国人有所勾搭,立即就会成为一条罪状而遭到迫害。另外,毫无疑问利贝尔在莫斯科的信仍会被拆开检查,他的电话也仍会照常被窃听。但是利贝尔并不笨,应付这些的能力他是绰绰有余。前后瞻顾再三,他趋步上前敲了敲那房门,开门出现的正是依丽娜。
  当她看见是他,脸色一下子发白了。百感交集之下,她的眼圈立即红了。她忙将他引进那两房式的单元。
  两个人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哭泣着。到了那天,利贝尔明白了两件事,一件就是他仍深深地爱着依丽娜·德佐夫,甚至超过了他自己原先所意识到的。而第二件事,曾尤为让他忧心的是,她确实已经结婚了,或者确切地讲是早在他们有了集中营的私情以前。她的丈夫,一个年龄大过她许多、面孔铁板的军官上校,之后在柏林的最后战役中战死了。
  事实上,利贝尔并不怎么为了他们在集中营里的私情而感到良心道德上的谴责。因为死亡是离你那么的近,你要得到一切所能得到的抚慰。除此之外,只有一个真正的诚实商人才不会有这种事,而他有时在生意中所犯下的罪过要远甚于通奸。而依丽娜对自己的守寡则毫无悲哀之感。恰恰相反,她坦承在她获悉她丈夫战死的那天,她打开一瓶伏特加,开心得大醉一场。这男人根本就是一个畜生,他为她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给她留下了一份军烈属抚恤金和在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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