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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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上)-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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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尽管若兰的心跳如擂鼓,她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地高高仰著颈子,继续朝前走进宫门。

策凌瞪著她的背影挑起眉,然後慢慢咧开嘴角。

这个游戏,似乎有点兴味了!

看起来,这个倔强高傲的“妻子”,并不如他原先所预期的那么容易得手。

这年仲夏,暑气比往常炽盛许多。即使这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已经远离北京城,一路往北行经半月余,再过数日就要接近滦河,可这天气还是热得人发昏。

皇十格格若兰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皇阿玛与祖母孝惠皇太后的銮驾後,前往承德避暑山庄,奉皇太后同行的还有十数位皇子,以及长公主与多位皇格格。

比皇兄们幸运的是,她还能坐在软轿内避著日头,然而皇阿哥们却必须陪同皇阿玛骑马,那辛苦自然不在话下。可清早出发至今炎阳高照,一番折腾让闷坐在轿内的若兰额角上,开始冒出一滴滴细小的汗珠。

轿子内闷煞人的暑气,越发教人窒息了!

“格格,您闷坏了吧?”一路上紧随在轿边的心蝶,悄悄掀开轿帘问。

“我还过得去,你呢?赶了一天的路你肯定累坏了,是不是?”尽管快闷坏了,若兰却反过来关心她的贴身丫头。

“心蝶不累,格格,您撑著点儿,我猜这样热的天,皇太后也顶不住的!一会儿皇上就要叫停骄了。”心蝶悄声对她家格格道。

“我没事。你瞧著前头,小心别脱队了。”她嘱咐心蝶。

“我知道。”放下帘子,心蝶张望著大前方的队伍,果然皇上跟前的太监公公在前头已经叫停了,大队人马就候在尖宫附近等待晚膳,想来今夜就要在此处的住宫宿下了。

“快放下轿子,别闷坏我家格格了。”心蝶忙回头喊道。

“等等。”若兰在轿子出声阻止。

“格格?”心蝶不明白主子喊停的理由,她微微掀开轿帘子问道。

“让他们把轿子抬到道旁,”若兰顿了顿,透过轿窗上的纱帘,她柔声对心蝶道:“在远远儿的那棵大树旁放下我,好吗?”

尽管心蝶不解何意,可她家格格知书达礼,向来好声好气的,连待她这丫头也客气有礼,让心蝶从不忍拂逆她家格格一字半句。“好,格格,我这就吩咐公公们把轿子扛到树旁。”

她不问原因,即刻吩咐扛轿的公公们,把轿子停在那棵远远儿的大树边。可事实上心蝶心底明白,这半个多月来每日到达住宫後,格格总刻意把自个儿的轿子停得老远,故意远离皇家队伍,为的就是避开那些个好事的嫔圮、格格、福晋的,图个清静。

“格格,轿子依您吩咐已经抬到树边,你可以下轿了?”心蝶遣散公公後,凑近轿子前那道垂帘低声问。

隔著窗纱帘,蒙胧中若兰见已四下无人。既然已经避开众人,她自然能离开这闷热的轿子。掀开轿帘,在心蝶的搀扶下她步下座轿,站在这一大片浓密的树荫下,靠著结实的树干歇息。

“格格,您在这儿歇著。”心蝶对主子道:“您半天没喝口水了,我给您端碗水去,顺道问明白过夜的消息。”

若兰抬头瞧天色,日头已逐渐西沉。“辛苦你了,心蝶,我就在这儿等著。”“格格,我去去就回。”心蝶匆匆跑开。

若兰待在树旁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四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远处众人慢慢踱进尖宫,她这才滑下身子,疲惫地靠著大树、两手合抱膝头,安静、耐心地等待心蝶回转。

原本,一干皇族前往承德避暑,依例是没有她的份儿的。

只因为皇祖母年岁大了,这几年身子总是不好,往承德一去数月於是希望儿孙都在跟前侍奉。因为这缘故,她这个在皇宫内仿佛隐形的十格格,才能奉旨随皇阿玛同往热河行宫。

若兰心里头明白,得以同皇驾随行,是何等恩宠的事儿,一班皇兄弟与皇姐妹们为了这次远行,莫不支派公公们置办几大箱贵重行头,唯独她轻车简从,随身的只有一箱旧衣物与贴身丫头心蝶,只因到承德非她自愿。然而到承德来却是额娘的心愿,她可以抗旨却不愿违背额娘的心意。

这一路,她怕的不是这折腾人的暑气。她忧心的,是留在京城里独居的额娘。离京这些日子,她时时刻刻挂念著额娘的身子。

一想起额娘多病的身体,若兰便不自觉地低下头,忧心地瞪著地上的乾泥发呆……“你有话快说,以免咱们私会被人撞见,有损你的名节!”声音由远自近,一路传到大树这头,男人讥诮的口气听起来十分低沉嘶哑。

若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她抬起头看到—男一女正朝这里走来,那男人的声音听来似曾相识……若兰下意识地绕过树干背後,将自己藏匿在树後的阴影中。

“对我,你就这么不耐烦吗?”女子的声调哀怨,挟著一丝隐逸的哭音。

“你已经许亲,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男人的声音很冷。

两人停在大树边喁喁私语,显然也认同这块隐密的场所。若兰单薄的背脊紧靠著树身,暗自期盼两人只仅是路过此地,或者稍停即走。

“我说过了!这不是我的意愿,是阿玛擅自王张,奏请皇上做主把我许给八阿哥的!”女子的声调已经接近啜泣了。

若兰心头一凛,她大著瞻子回过身,前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觑眼见到不远处一名女子泪渍滂沱的白净脸容。她记得皇八哥近期才指婚,对象是顺亲王府的大格格颐静……

然而等若兰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孔後,她骤然屏息。

“你可以拒绝、可以不嫁!”男子冷著声。

随後他突然出手,一把将女子扯进自己怀里——

“策凌!”颐静嘤咛一声,在强壮的爱人怀里,全身不由得化成一滩软泥。“你不明白的!咱们入关这些年来,学的、说的全都是汉人那套,皇上要咱们恪守敦伦、仁义忠孝,你要我怎么违抗阿玛?怎么开得了口,求他老人家为了我逆上抗旨?”她凄声哀求著。

“别跟我扯这套!”策凌火起来,他英俊的脸孔抹上一层寒霜,深刻的五宫因忿怒而显得冷酷。他紧紧搂著女人,双臂像铁箍一般箝住怀里的柔骨。“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倘若你不愿嫁,冒著一死,我也会去奏请皇上将你赐给我!”

为了捍卫属於他的女人,他随时能扬弃身上这半个前程,不惜抛弃一切带著他心爱的女人远走大漠,永不入关。

至於他对皇太后的承诺——在他得知颐静竟然先他一步违背誓言後,忿怒彻底击败他的理智!

此时此刻他尝到被背叛的滋味,深深後侮为何当初不明快决定娶回颐静,却花时间跟皇太后玩游戏,以致於失去他心爱的女人!

策凌陷入悔恨的同时,早已经将自己许诺皇太后要追求皇格格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这人!”颐静凄楚地抽咽著,眼眶里含著两泡泪。

然而她却暗自窃喜不已!

听到策凌愿意为了自个儿犯上,她不由得沾沾自喜,绵若无骨的身子更是贴紧了策凌强壮的胸腔,玉手轻轻搓抚著爱人贲起的有力肩胛,举止间充满了挑逗的意味,毫不顾忌男女有别与礼义廉耻。

方才她自个儿才说过的话,也早已经扔到脑後。

一直以来,她服膺於策凌的男子气魄,於是利用自己天赋的美貌与顺亲王府大格格的地位,接近这名英俊骁勇,宫中最受皇帝与皇太后宠爱的异姓贵族。

当时为了勾引策凌,她可是卯足了耐性,细工炖慢火,才掳获这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心。直到她确定策凌已经爱上自己,才肯把身子交给他。之後两人在策凌的别业里,已不知共度多少春宵、尝了多少甜蜜。

倘若不是为了将来的皇后头衔,要她嫁给策凌,她实在求之不得——像他这样充满男性气魄的美男子,宫中早有不少格格们觊觎。

但这回干系的,可是她的终生大事呢!皇八爷,那可是多少富贵府第巴望能攀上的亲事!在这北京城里,凭谁皆知,皇上早已瞧太子爷不顺气。皇八爷气象磅礴,为人海派、广结善缘,私下经营朋党运作成熟,早晚要挤兑太子登极龙象——嫁给皇八爷,她是名符其实的嫡福晋,未来皇八爷君临天下,她便可顺理成章册封为皇后,这等天大的富贵,她岂会轻易放弃?反观策凌,他不过是个蒙古贵族。他有财富,却不能给她母仪天下的权势与荣耀。

思及此,颐静放著胆子,享受著这恐怕是婚前最後一回,同英俊强壮的爱人偷来的温存。

“策凌……”颐静嘤咛著,热情如火地把整个柔若无骨的身子,贴上了策凌伟岸的强壮身躯。

虽说这不是策凌与情人头一回亲热,但此时此刻,颐静充满挑逗的热情,更激荡起他胸口的怒气与炽热的欲火。他揉著怀中的女子,弄得她嘤咛不止,随後狠狠吻住女人柔软的红唇——

突然撞见此情此景,躲在大树後头的若兰咬紧了唇,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一幕太震撼了!

震撼得她紧紧咬著唇,浑然不觉自个儿唇上咬出了血丝。若兰呆呆地瞪著眼前这一幕……

“别、别在这儿。”当策凌想更进一步时,颐静阻止了他。

风刷树叶的声音及时止住了颐静的欲火,让她回复理性。回到京城後皇上著即要置办皇八爷的喜事,现下在这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坏事。

“怎么?你怕?”他眯著眼嗄哑地道,瞪著女人被自己吻成嫣红的唇。

“我不怕,”颐静边收拾凌乱的衣裳、边回头查看有没有人走过来。“我只担心你有事。至於我自己,倘若我怕了就不会把身子给你、这会儿更不会约你出来说话。”

颐静格格这大瞻的话,再次让树後的若兰感到窒息。

见情人不说话,颐静不由得放下身段,纤纤玉手搁在情人的胸口,柔声劝慰:“你是明白人,三岁便入内廷,数年前皇上更授你为“谨谦合番”宫拜正一品,你岂不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倘若你率性而为,辜负了皇上厚植你的好意,你想,皇上会顺从你的心愿?或者为顾全大局,而牺牲你我?”

“皇上!内廷!总而言之,你是抛不下眼前富贵。”策凌甩开颐静的手,冷著声道。

“你说这没良心的话,真冤枉我了!”颐静哭喊著,两滴泪水及时挤出眼眶。“你尽管没良心,不问我为你牺牲了什么、不问我为谁失去贞洁、不问我几日几夜的瞒著阿玛到别业陪伴你——反正你没了良心,过去就算我自个儿自作多情,这样罢了吧!?”

策凌眼中闪过几许复杂的神色。他的拳头因为握得太紧而暴出青筋,没有表情的脸孔凝肃地瞪著女人。他终没出手,抱住眼前已哭得泪限滂沱、化做泪人儿的女子。

见策凌似乎铁了心,颐静心口一阵不安,可这会儿她的心思全搁在尖宫那头。现下在这里耽搁得越久,怕一会儿阿玛若是遣人找来,撞见两人在一块儿可就不妥了——

“策凌,你好狠的心!”捣著脸,颐静哭著调头跑开。

今日她本就盘算好,先求挡住策凌的冲动,以免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她相信,未来只要她再反过头来好生安抚便成。也许——也许就算她已经嫁人,两人仍然能维持过去的“关系”,毕竟这种事在宫廷中时有所闻,她不是例外,也不会是唯一,只要她够谨慎。

策凌僵直著背脊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若兰屏住气、睁大眼睛瞪著僵立在大树前的昂藏男子。

“格格、格格!”心蝶的叫声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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