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hp-adhp]玫瑰墓园的珠宝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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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hp-adhp]玫瑰墓园的珠宝商之死-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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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浅了一个层次,所以原本隐藏在黑暗里用不易褪色的颜料所画的蟋蟀就显露无疑了。”
  他手指所指之处,一只蟋蟀正仰着触角,伏在画中女子手指之前的车前草上。
  “相同之处是颜色变浅后就像升起曙光的地平线。蟋蟀、混沌原始的背景、一道曙光,所以我想您也同意我画中人物的身份是厄俄斯无疑?” 
  没有跟上节拍而导致的寂静中他继续说,“至于画中这个人原型是谁,这个问题吵了很久了,普遍认为她不是波特,因为脸不像。但女性盆骨的弧度要远远大于男性,这幅画中的厄俄斯,她侧卧的姿态比起少女的婀娜,是否更像个骨架纤细的少年?”
  他在场中踱步,周身辐射着欢快而又咄咄逼人的气魄,“她的眼睛如今已从墨绿褪色为翡翠绿,再过几年,这幅画将变化更大,所有密码都会浮现并解码,她额头上如今已能隐约看见雕刻在皮肤里的闪电,您觉得这是厄俄斯作为劈开黑暗的曙光之神的象征,又或者——”
  他刹住脚步,转到波特背后,左手摘下波特的圆框眼镜,右手撩起波特过长的刘海。
  “——是他那位模特的独有标记?没错,毋庸置疑,这幅画是他留给他的厄俄斯的遗言。”他倾身对波特补充,“以后见到蟋蟀最好立刻踩死。”
  波特挥开他的手,没有镜片遮掩的绿眼睛里震惊动摇之色难以隐藏,里德尔一时间对自己如此尽心尽力的演讲痛恨至极,却已来不及收回。
  法官落锤,盖过全庭嘈杂,“克劳奇先生!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您继续废话连篇——”
  “如果我给你看了这么久的证据你还没明白这是一起自杀案,那么我设身处地把情景复原给你!”
  里德尔暴躁地转向审判席,“假设我是个画家,画画就是我的一切,而总有一天我会老去,我的手臂会因为肌肉衰老萎缩而不能握笔,我画的线条会颤抖,我再也没有力气研磨颜料,我的人生简直陷进无穷无尽的黑夜,这个时候一个男孩来到我身旁,他年轻美好,心灵纯洁无瑕,他为我做模特,为我磨制颜料,因为他我完成了毕生最优秀的作品,我甚至画出了他的灵魂的模样,但后人要怎么知道我画出的这个灵魂是我深爱的男孩呢?于是我不能免俗地,在她身体的轮廓、眼睛与额头上加了点暗示,交给时间解答。我已走到绘画的终极,而我自知衰老的身躯不可能再有超越前作的作品了,男孩也该像所有完成了指引任务的天使一样离我而去,他的人生还很漫长,不该被我限制,是的,一切都已经圆满完成,我不想让肌肉萎缩、四肢瘫痪、老年痴呆把我毫无尊严地带走,所以趁着还能走路,我来到了塔楼。我不愿让他知道我的死亡与他息息相关,所以用了一些计谋,让他离开我许多年以后、当他已经坚强到可以承受时才能从我的画中看到答案,同时看到我对他的感情与感谢,以此作为最后的告别。”
  他漆黑的瞳仁熠熠生辉,坐回被他冷落已久的板凳上,双手合十交握。
  “我的辩护结束了,尊敬的法官大人和陪审团,现在请告诉整个大英帝国,巴黎圣母院的悲剧就要在我们的国土上重演,请告诉他们那位主教之所以坠落钟楼而死,爱斯梅拉达罪无可赦,她的罪过就是她纯洁无瑕的美。”
  他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女孩抽泣的声音,结局一如预料,他却没有胜利的喜悦感,因为他的管家眼中蓄满了泪水。
  从庄严肃穆的暗色地面至光影交织的穹顶,空气里漂浮着灰尘,经历漫长时光才降落在褪色的油画上。
  直到此刻经由自己的解剖他才蓦然想明白这最后一幅画原来讲述的依然是战争,妄图超越宿命的凡人与冰冷的早已被神定下的法规,爱与时光,千万年来无休止地征伐着。
  落败的永远是可悲的,爱与欲望的程序早已被写在胚胎里的凡人,超脱不了,只有不断地挣扎。
  “欢迎回到没有神也没有魔鬼的现实世界。”他对恢复自由之身的年轻男人微笑说。
  而后他们保持沉默,踩着水洼并肩而行。
  里德尔不辞辛苦地抱着那幅一人高的遗作,波特再三用余光扫他,忍不住开口:“叫辆马车?”
  里德尔站住,转过脸来冷漠地看着他的前任管家,“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波特先生,你被解雇了。”
  如他所料,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翡翠色通透的眼睛里几乎可以显出字句的流转,但只是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什么都没多说。
  里德尔敏锐地读到那双眼睛里的词语开始无节制地跑偏,只好勒令他打住,“不是因为你狼藉的名声,也不是因为如今你被舆论确诊的性取向,我并不介意。”
  “我知道。”波特说。
  里德尔叹气,把画靠到面包房的橱窗玻璃上,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是啊,你不是因此被解雇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波特问。
  “里德尔府被我卖掉了。”里德尔轻松地说。
  波特愣愣看着他,又看向那幅画。
  “把它卖回霍格沃兹吧。”
  乌云逐渐爬回午后的天空,他拦了辆马车,从里德尔手里接过那幅画,小心地架上去。里德尔留意到他曾经的管家那双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平稳的手在发抖,上车后就左右手交握着,用力地握住。
  “从今以后,你会永远被冠以邓布利多的情人的头衔,就像我即使没有杀那个珠宝商,人们还是认定了他是我杀的。”里德尔说,“你确定自己可以承受?如果不确定,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
  “没必要。”波特闭了闭眼,直视着他说,“我听警卫说,你自称不是你杀了那个珠宝商,他是精神错乱自己把自己噎死的。我问你那么多遍,为什么你不愿解释?”
  “我解释得清吗?”里德尔说,“他吸大麻又喝了很多酒算是他精神错乱的起因,但我摘来熬汤的蘑菇也不是无辜。而他之所以会拼命与我喝酒,是因为他想趁我神智不清时把你带走送给苏格兰场换英镑。他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是因为你在墙上涂了会飞的马车。为什么他有机会来到里德尔府看到你的壁画,又是因为我的纳吉尼太有名了,他认为我会买下他那支马戏团里的怪物。而为什么他要卖掉马戏团的怪物则是因为大英帝国下令整顿这些惨无人道的马戏团。为什么大英帝国会下令整顿这些惨无人道的马戏团,是因为邓布利多有个来自马戏团的未成年模特的事众所周知。邓布利多之所以会买下你,是因为这珠宝商的一时贪婪。而你为什么被这珠宝商收养,又是因为他和他妻子的一时善良。所有这些事导致了他的死亡,他的死亡又报复了我,暴露出你,再牵连到邓布利多和你的声誉……我能算得清因果吗?”
  里德尔想起自己卖掉府邸之后,回头看过那满园玫瑰。
  在珠宝商死去之前,玫瑰墓园还不是玫瑰墓园,看起来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玫瑰园。那些他视为珍宝的花朵,他采来吃下,贪婪又执着地吃下去,想占有它们,带走它们。当珠宝商满足地死去,别人会说,他在这充满魔魅的墓园里吃下了一肚子玫瑰。别人觉得痛苦、愚蠢、不值的事,对珠宝商来说却是快乐和满足。
  他甚至想不清这个世界该不该为珠宝商的死亡而罪责别人、为他的死亡而哀悼。
  “……就像你能解释得清,邓布利多的死亡究竟掺杂了多少成因?对他来说究竟是解脱还是受难?”
  他们沉默对视,言语尽失。
  伦敦再次被雨雾笼罩,马车碌碌前行,载着那幅今后将被炒出天价的厄俄斯,帆布下充盈着凝聚于每丝笔触引发共振的关于爱的告白。两刻钟后它回到那间圆形的,已被锁上的画室,再被表情严厉的女校长退回,说这本来就是阿不思送给你的。
  以里德尔府换来这幅画的古怪画家里德尔自始至终未作表态,既没有说想要回自己那箱英镑也没有说想要带走这幅画,为买下死敌的作品而倾家荡产这种事他根本不想再提。
  他与他曾经的管家以及那幅画离开门厅的时候,暴雨又一次折腾够了,停了下来,他们走到草坪上,隔着中世纪的古老玻璃看见一位模特起身舒展四肢,走进屏风后,结束课时的年迈的教授还在说所有的艺术最终都会凝聚成一个古老词汇,它是艺术的起始和终点,在屋里憋久了的学生涌出城堡,经过他们时好奇地回头。他们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每张脸却都让他们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在明日的报纸脱销以前,年少的学生们还认不出抱着一幅用帆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画走向黑湖旁那座大理石坟墓的男子就是邓布利多的情人,对于这个身份这个头衔,他将一生至死都不吐出半句辩解,他将经历不久后因某对王子王妃的死亡而爆发的蔓延至整个世界的战乱并活下来,老去之后依然会被如此记起。
  此时此刻他还非常年轻,一生还很漫长,在湖边几对情侣好奇的注视下也没有任何羞涩,将手里的画递给他的同伴,俯身亲吻了雪白的大理石墓碑。
  这天晚上在陌生的廉价的出租房里,里德尔向他曾经的管家、如今说不清是什么关系的室友索要打赢官司后的酬金,能不能,做我的,模特。他平淡地说。
  我的一生都走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在我遇到你以前,我不知道这里是黑暗的。
  这句话深深刻在他的画布上,随着每一笔颜料堆砌得越发厚重,他愤怒于自己想索要的东西竟是自己用前半生来嘲笑和解剖的谎言,难以承受的自厌、不安与不屑搅得他的色彩对比激烈冲撞,显现出超出常规的意味来。
  “画完了,你会死吗?”
  波特突兀地问,神色熟稔,像重又回到了许多个雨天之前,他在玫瑰园外被里德尔捡到之后。
  这次里德尔没有随口敷衍。
  “我会比你早死。”
  多年来他看到镜子里和老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容,会觉得自己永远衰老不了,但二十年的差距还是在他与波特对比之时残酷显现。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层次,他质问自己。
  如果说是害怕死亡,还可以理解,他畏惧它到来的过程,它让老人依赖药物,依赖别人的照顾,对他而言这是最不可忍受的。因为确信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供依赖,可供信任。
  但他说出我会比你早死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是平静的。只是以学术角度模拟到当自己衰老死亡而波特还只是刚过中年的这个事实。
  居然想到了这么遥远。他们不过是困在那座诅咒之宅里朝夕相对两年,习惯却已经根深蒂固,比如他们没有离开法庭就分道扬镳,已恢复自由的波特没有直接走人,在与格兰杰说完话后就走到了里德尔身旁,比如里德尔等在门口,仿佛早已猜到会是这样。
  “很快你就会画腻了的,”波特回答说,“根本来不及讨论死亡问题。”
  “也许吧。”里德尔坦言道,“我不是很确定。”
  他没有再提及比起让波特做自己的模特,如今想要的其实更为简单和古朴,再平凡不过,然而在他们之间只会更难达成。
  他并不急于让自己习惯这个念头,毕竟手中攥着的,还有半生的时光。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的已经写完,结果最后在这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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