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 作者:折火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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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色 作者:折火一夏-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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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敛给我一粒粒系上盘扣,他骨骼分明的手指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又给我套上了另一件,他挑起眼尾瞧着我,慢悠悠道:“哦?你什么时候给我出丑了?”
  我很郑重很诚恳地望着他:“哦,一定是我记错了,我从来没有给你出丑过。一定是这样的。”
  秦敛似笑非笑,卷起我的一绺头发道:“真是多劳你挂心。反正出丑的是你不是我,你放心,被牵连的也不会是我,是那群奴才罢了。你昨天私自跑出宫,宫门守门的奴才每个人都领了二十板外扣一个月俸银处置。你若是再出宫,这个数目估计还得翻倍。”
  见我瞪大了眼,他看起来反倒很好心情,拍了拍我的脸蛋接着道:“所以说,要想别殃及无辜,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一块儿在东宫里闷着比较好。”
  “……”
  大南朝实行的是一夫四妻制度。也就是说,每个男子至多只能有四个老婆,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遵守。
  当今圣上英明决断,把国家治理得风调雨顺兼风生水起,以及谷不生虫且路不拾遗。圣上有四位宫妃,分别是一位皇后和三位侧妃,并且四位宫妃各生了一个儿子。
  而所谓的家宴,也就是当今的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左右两边依次是他的四位宫妃,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儿的驸马,以及四个儿子和四个儿子的诸多妻妾。
  然而俗言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四位皇子除了秦敛以外个个都很不争气。爱女人的爱女人,爱男人的爱男人,爱钱财的爱钱财。从小到大一路培养下去,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只顾宝贝着自己心里那一点小九九,对江山和权力毫无兴趣。
  但是让圣上比较欣慰的是皇后诞下的四皇子秦敛又实在是太争气了。据说他的功绩辉煌,十七岁即主动请缨去了沙场,并且很有以一敌十的架势,领了一队轻骑巧擒了叛乱部落的头目;假如这样的事只发生一次,那大概还可以说秦敛是瞎猫捉住死老鼠,但诸如此类的智勇多谋的事迹偏偏还数不胜数,让人辨无可辨,只得心悦诚服。
  据说秦敛曾经也爱女人,并且还逛过数家的青楼,但是那些眼睛皱成一对核桃的老臣子们偏偏说他这叫男子的适当放松。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三皇子殿下爱女人那就叫花天酒地荒淫无道,秦敛爱女人就改叫做红颜知己体贴温柔。
  不仅如此,据说秦敛曾经还爱钱财,但是那些眉毛已经年久失修少到寥寥几根的老臣子们偏偏说他这叫收藏古董风雅清贵。我就又不明白了,为什么大皇子殿下爱钱财那就叫钻钱眼里贪图便宜,秦敛爱钱财那就叫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末了,老臣子们还唯恐无法说服人,又补充了另一条,最起码,太子爷不喜欢男人,这就好,这就好啊。
  那会儿我偷听完毕,一口闷气憋在肺里,半晌都没能喘出来。

  第 三 章

  、
  我觉得我自从遇见秦敛,我的生活就像是一碗白粥里加了一块香喷喷的羊排骨,别人会以为那是大大的福气,白粥不但平白涨了百倍的身价,还变得营养又美味。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是最喜欢白粥的,并且我天生懒人,十几年如一日都只爱白粥,是不爱换换口味尝试下的,而最重要的是,我是对羊肉过敏的。
  据说小时候我第一次吃羊肉,当天晚上就高烧不退,几乎丢掉了半条小命。当时父皇大发雷霆,宫中太医因为这个年龄最小却也最体弱多病的公主,大冬天里被迫在冰凉的地面上乌拉拉伏贴着跪了一夜。
  阿寂说,等我再长大一些后,在一天上午知晓此事,有那么一瞬间是愧疚的。但是等中午吃饱之后我的愧疚就随着食物一起消化完毕,从此之后我便对太医院的太医们十几年如一日地保持了坚忍而持久的敌对态度。
  因为他们熬制成的中药实在是太难喝了,而且还明令禁止我吃糖。
  阿寂说,我的病症打娘胎带来,但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就会自行慢慢转好。但是不得不说,从出生到那个所谓的十几岁的这一期间,我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每年冬天太医们都恨不得让我跟着青蛙狗熊之类的一起冬眠,因为只要是我醒着,我便是狠狠咳嗽着的。只要我是咳嗽着的,他们就必须要给我熬药。只要是熬药,我便是扭头磨蹭费尽心机都要倒掉的。只要我倒掉,婢女们前去偷偷通知的父皇必定是要过来看望的。而只要是父皇一过来,太医们就必定要被责骂的。
  于是我仇视太医,太医仇视我,但是我又必须依赖太医,太医也必须治疗我,长年累月里,我们渐渐养成了大自然普遍哲学之一,对立与统一的辩证关系。
  等到前年,也就是我十五岁的冬天,我终于不再咳嗽。我记得去年的春节,宫中放的烟花格外的多,真正的火树银花不夜天,亮眼夺目,多姿多彩,“嘭”的一声开在天空中,就像是夜幕中骄傲开屏的孔雀。
  那么多的烟花,我总是疑心太医院那一块放的是全宫中最多最大最亮的。但其实真正的事实是,去年正月初三,我唯一的姐姐苏姿就要出嫁。父皇很是舍不得这个一姿一容一言一行都完美体现了皇族该有的风雅和矜持的女儿,便在她大婚前三天的春节上下了奢侈的大手笔。似乎将宴会办得越盛大,就越能体现出父皇对姐姐的疼爱和不舍。
  姐姐嫁的是当朝宰相之子。大婚当天,她第一次挽起了头发,露出美丽的细长的颈项,扬着高高的头颅,水红色的绣鞋藏在长长的水红色的嫁衣里,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极骄傲。她没有笑,其实实话讲,从小到大我也没有见她真正笑过几次。她的笑容总是象征性地抿抿唇,然后垂下眼,就又变回了淑良温婉的模样。
  而等我和秦敛大婚的那天,我终于明白了姐姐苏姿不笑的缘由。别的都不提,单单是那重达十斤的头冠,和曳地七米的裙摆,就已够逼得人将三魂七魄起码丢掉一半。婚嫁只需一日,然而谨记大婚每个详细的步骤,以及全身从头到脚的沐浴香薰化妆等打点都要从七日前便做起,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莫说笑,能不哭就已是不错。
  我在婢女们的帮助下和秦敛三拜九叩,仍旧累得腿抽筋脚麻木。我也学着苏姿的样子高高扬着头颅,然而我发现,当我扬起脸的时候,我看到的是秦敛那张对着我似笑非笑的脸,而若我平视,我看到的则是他衣服上张牙舞爪的象征身份的织绣龙纹。
  那条龙的眼睛也很活灵活现,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是它在注视着你。然而说穿了龙纹再栩栩如生到底也是个死物,两相比较之下,我还是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后者。
  直到洞房时,我的视线才向上偏移了四十五度。这不是我自愿的,全都是因为秦敛如同调戏良家妇女一般用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
  而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真有趣。”
  然后我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让我印象也很深刻。我很了然地望着他,道:“你调戏过许多女子吧?这个动作做得真纯熟。”
  秦敛:“……”
  然而秦敛并不经常这样无语。或者可以说,除去大婚那天他大概是因为没料到我在千斤压顶的头冠之下还能思路清晰地反驳他,从而一时因稍稍惊讶而失神之外,他和我的对话都是以他占上风而告终,把我明褒暗贬或者明贬暗也贬地直说得哑口无言才罢休。
  若是搁别人,这样的结果反复出现后,大概会有两种反应。一是对秦敛退避三舍,假如三舍不够还可以再退五舍,芳草萋萋鹦鹉洲,烟柳画桥锁清秋,天下之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二是愈挫愈勇,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虫映雪无所不用其极地用知识武装自己,然后几年之后为一雪前耻而卷土重来,以一针见血博学强识舌灿莲花之本领让秦敛彻底羞愧,羞愧到双掌在面门一拍,废掉自身毕生绝学。
  然而我既无法对秦敛退避三舍,也无法出宫只为去闭关报仇,我跟秦敛朝夕相处,除了努力让自己大度,气愤之后找点歪门邪道来安慰安慰自己,也没有了其他别的方法。
  两个月前,我随父皇来到南朝,受到了南朝的盛情款待。
  关于盛情与否的判断要看排场的大小和东道主脸上笑容的程度。而从现场看,南朝众位皇子宫妃都列席,人物很全,婢女很美,食物很可口,舞女很敬业,排场和面子明显都给得十足;而皇帝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和煦,堪称七月天气里的一丝清风,或者是腊月天气里的一轮暖阳。
  国家与国家高层的往来,总是要带一些交易。我的父皇和秦敛的父皇在谈笑间似乎就已默契地达成协议,各取所需,酒宴间聊得看起来很是惬意。
  临近末尾的时候,南朝皇帝的眼风突然朝我扫过来,嘴角带着笑意道:“传闻苏国的一对公主才貌双全,一个安静一个活泼,一个能歌一个善舞。琴棋书画剑,诗歌茶酒花,皇族男子要学的两位公主都学得面面俱到,且研习得精深。孤今日见到的这位二公主,美貌着实万里难挑其一,不知舞蹈是否也如容貌一样令人惊艳?”
  其实我很想实话讲,传闻基本百分之一百都是有注水成分的。当然,这段话从传闻到南朝皇帝的脑筋里再到其口中,就又更加了几分刻意赞美导致的注水成分。
  琴棋书画剑,诗歌茶酒花,我既要学得面面俱到,就无法再做到研习精深。我的剑术基本不能称得上是剑术,只能花拳绣腿地耍一套最熟悉的路数,或者是几招最拿手的姿势,除此之外,我对这项运动的了解就只剩下了死记硬背的几套剑术历史,以及八卦得来的资料比较详细的几位剑术高手人物传。而之所以只熟悉这几位高手而非少林高僧武当教主等等,在于他们几人有一个共同点——容貌比较好看。
  但南朝陛下的话既已说出口,我便不得不走到宴席正中央,在传闻中我所擅长的几项中选出一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一番,以此证明南朝陛下金口玉言,绝无妄语,以及证明我并非绣花枕头,乃是苏国货真价实的二公主。
  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我所拿得出手的,大概对于南朝在座这些女人来说,也都是她们可以拿得出手的。唯独苏国的凤阙舞,是皇室独有的舞蹈,纵然他们见多识广,也未必瞧过。从而纵使我跳错,他们也无法细眼瞧得出来。
  鼓点奏起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秦敛。
  其实这之前我已经在座位上偷看他许多遍。他坐在距我不远不近的位置,束起的冠发,敛起的沉静眉眼,唇畔似有若无的笑意,以及宽大袖袍下修长优美的手指,我在他抚弄酒杯的时候都可以看得到。
  这是一个比我的哥哥苏启还要优雅从容的男子。
  我在座位上偷眼看他的时候,他没有看我。他的眼神有一点漫不经心,好像酒杯和里面的酒有莫大的魔力,吸引着他的注意。
  我站在宴会中央看他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看我。他抬起眼眸很仔细地听着他的父皇说话,嘴角微含笑,是客套出的微笑。
  而等我一舞完毕,秦敛仍旧没有看我。他的手指捏住酒杯,凑在唇角,却没有喝,目光落在我未知的一点上,他两边宽大的袖袍挡住了他的面容,模糊了他的表情。
  然而等到次日,我在南朝安置的寝宫中休息,突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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