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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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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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刚刚下去的心弦,忽然又紧绷了起来。秦宗早已年逾不惑,而晚歌才十七,若是嫁给他,晚歌就毁了。
    老太太难以置信地望着秦宗,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原来只知道你秦宗咄咄逼人,没想到你竟是无耻到这般地步!说什么看在世交的份上,原来只不过是……”老太太止住了口,她担忧地望了望晚歌。晚歌直愣愣地站着,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没有焦距。
    老太太摇摇头,额头上的青筋凸起,胸口起伏呼气有些不舒畅。但她转向秦宗指着他继续道:“你是晚歌的长辈,她从小就唤你秦三伯。你现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怕祖宗蒙羞也不怕被他人笑话吗?”
    秦宗饮了一口茶道:“说完了?既然你说完了,那就到我说了。”众人都不知道秦宗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这会都屏住呼吸等他的答案。
    他又望了一眼晚歌,对老太太笑道:“老太太误会了,我秦宗还不至于纳自己的世侄女。她替父还债,那我就让文声替他大哥收债!老太太,这,不过分吧!”
    老太太一时哑口,而灵堂忽然传来余氏的叫声:“不!不要!”余氏从灵堂里冲了出来,短短几日,她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
    她冲到秦宗面前跪下,拉着他的衣袖哭喊道:“放过她吧,这命,我来还!若是还不够,你们就去找慕振业。这是他欠下来债,没理由要晚歌赔上这一辈子。”
    老太太摇摇头道:“不不,我这条命也给你们。这慕家有什么东西你们看得上眼的都拿去,但放过我儿一命吧!”
    听着老太太要把家业全部拱手相让,慕振林再也忍不住:“母亲!你糊涂啊!这可是慕家百年基业,怎可拱手送人!我……我不答应!”
    老太太根本不理会慕振林,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秦宗。秦宗垂眸暗暗思量了一番,又抬眸望向晚歌。
    像是感觉到秦宗的目光,晚歌终于从飘远的思绪里醒过来。
    她对上秦宗的目光,没有畏惧,只是平静。她缓缓开口道:“我嫁!”余氏愣愣地望着晚歌,那紧紧抓住秦宗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第三十八章 玉树琼枝作烟萝

晚歌一声我嫁,又牵起所有慕家人的心。
    老太太摇头喝道:“晚歌,此事就由我和你母亲解决,你不要乱插话!”
    余氏附和道:“听奶奶的话,这事就由我们来了断。”
    晚歌对她们的话恍若无闻,直接走向秦宗,目光没有退缩:“我嫁!从此两家恩怨到此结束,秦家不能再找慕家麻烦。”
    秦宗望着她点点头笑道:“好!待我找人算好日子便通知你们!”秦宗大步走开,老太太和余氏都冲向前想拦住秦宗,却都被挡了回去。
    白禄章望了一眼这一院子的慕家人,个个愁云惨淡。他为慕家人轻叹一声,却也束手无策。看老太太这般模样,连告别都省了。他也随着秦家人离去,只剩江作昱走向晚歌:“孩子,你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晚歌垂下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江作昱。一直以来,两家的联姻早早就定下,她早就把江作昱当作公公。可如今,一子错,满盘皆输。
    一边是自己的幸福,一边是慕家整个家族。孰轻孰重,她早已没有选择。
    晚歌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他,目光如水:“江伯,先别让与儒回来,至少在我……”
    江作昱打断她道:“他已经赶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也许,事情也还没糟到那个地步。你知道与儒他姑姑是都督的弟妹,也许可以让她求求情。”
    晚歌苦笑道:“江伯,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这件事总是要了结的,我不想慕家人再这样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也不想牵扯更多人,所以就由我来结束吧!与儒他,他是个那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我……我也希望他幸福。”
    言不由衷,总是难以克制心头的酸楚。晚歌勉强地笑着,痛苦却在心里蔓延,在眼泪落下之前,她不想让人看见。没等江作昱说话,也不及道别,她跑着离开了院子。
    日光照耀着她奔跑的背影,摇摇晃晃。明明是温暖的朝霞,披在她身上却像是一道染血的枷锁。
    江作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能摇摇头一声叹息。若是自己儿子得知这消息,不知又会做出怎样一番举动,不禁担忧。
    喧嚣散尽,空余一缕化不开的忧愁。
    晚歌跑回房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任由眼泪肆虐。是奠基自己的青春,是奠基自己的幸福,也是奠基自己要入土的爱情。
    繁华一场成云烟,就好好地哭这一次,就这一次,她暗暗对自己说。
    门外是一群的人叫唤声,就隔着一扇门,晚歌却什么也听不见。
    门外的人急成一团,老太太都准备让人把门撞开,却被秋禾拦下了:“老太太,我了解小姐,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她只是需要哭一场,哭完就好了。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大家都散了吧。越是人多在这,反而不好,我一个人守在这就好了!老太太、夫人你们先回去吧!”
    知女莫若母,余氏倒是相信秋禾的话,只是终究不放心。想了片刻,最终她还是点点头,扶过老太太道:“母亲,秋禾说得有道理,就让她留在这宽慰晚歌吧!这么多人在这,她反而不肯说话。”
    老太太交代了秋禾几句,这才带着所有人离开。秋禾轻叹一声,没有敲门,只是坐在门口柔声道:“故事若是不能回头,那便只能往前看。也许,前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走。就算……前路真的是一片荆棘,还有我陪你。再难,都还有我……”
    秋禾想过了,这是最坏的打算。晚歌一定是不想带她去秦家的,可无论如何,她都要陪着她。慕家对她有恩,晚歌对她情同姐妹,就算是虎穴,她也决定跟她一起走一遭。
    这些日子慕家都乱成一锅粥,庭院落叶无人扫,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屋里哭声依旧断断续续,秋禾没有再说话,找来扫把扫起落叶。
    屋里的晚歌,抱着一个匣子,里面满满的书信。每一封的信封上都写着三个字:给小晚。
    这熟悉的笔迹,透着温温的暖意。这是江与儒给她的信,他离开的这一年,经常会写信回来。不止是给她,还有他的家人。可唯独写给她的信,却不用标准的用语谁谁亲启,而是,给小晚。
    她也曾回信问他,为什么是给小晚而不是小晚亲启,或者致小晚。他说,前者太客套,后者太生疏。唯有给,最适合她。

  ☆、第三十九章 几处秋千愁日暮

她记得那时的自己,应该是笑弯了眉眼。他是很传统的人,不会直白的表示有多爱她。每次都是温温的话语,却能让她笑如烟靥。
    一滴眼泪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信封上的那个给字上。泪晕开字迹变得模糊,小晚,只剩下小晚了。就像现在,她也要推开他,只剩下自己了。
    她相信此生与他相恋一场,是他们有缘,如今要离他而去却是他们无份。哭完这一次,若是再遇见他,一定会假装坚强。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放手。
    她闭上眼,最后一滴眼泪滑落。再睁开眼时,眼底是一片澄清。
    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被收进的匣子。只有一本书例外,她舍不得,因为那将是她的精神食粮。收拾好一切,她打开门,秋禾停下手中扫把望向她。
    泪痕已干,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对秋禾淡淡一笑。秋禾什么也不说,只是于她相视一笑。她明白,晚歌已经收拾好了心绪。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她都愿意相随,所以何须相问。
    晚歌闭上眼,来回荡在秋千上。她喜欢这种感觉,风拂面,微凉却觉得很舒服。也许曾羡云中雁,来去匆匆年复年。如今雁南飞,百花残,萧索秋千却成了她最安宁的事。
    日暮偏西,很快就沉了下去。天色比往日暗得早些,秋蝉又开始叫了起来。记得今早出了朝霞,看来今晚也许会下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风过,落叶飘零,刚扫好小院,又铺洒了一地。
    新愁年年有,惆怅还依旧。
    她刚叹一声,余氏便在院外唤了她一声。她回头,淡淡一笑,似乎不悲也不喜。
    见她如此,余氏虽然放下了心,却很难过。她越是这样,自己越是伤心。宁愿她哭闹,也不想她这样强颜欢笑。来时准备了很多话,可真到了女儿面前,她却忘得一干二净:“晚歌。”
    晚歌站起身,拉过她坐下,笑道:“妈妈,我没事,真的没事。”余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只能拉着晚歌的手,轻抚过这张一夜成熟到让人心疼的脸。
    管家在院门外徘徊了一会,刚想离开却被晚歌叫住:“祥叔,有什么事吗?”
    管家有些犹豫地望向余氏,余氏笑道:“哦,我让你祥叔把账目整理了一下。我先过去看看账目,你奶奶不太舒服已经歇下了,你若饿了就让秋禾先去厨房给你做点东西吃。不用等我们了,吃完就好好睡一下。”
    回廊里,余氏才开口对管家问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管家从大褂里掏出一张帖子递给余氏:“秦家人刚才来过,说是算好了日子,明年开春就来迎亲。这个……是他们要的嫁妆。”
    整整二十四抬的嫁妆,还要田地。慕家办完这场丧宴已经几乎花光了积蓄,眼看又快到年关了,处处都要花钱。这二十四抬,慕家真是吃力得很。
    余氏合上礼单,叹道:“这二十四抬,无论如何都要筹齐。先不说秦家能不能退让,若是礼薄了,晚歌还要被看轻。这样吧,你先去把所有账目都清出来,还有慕家名下的所有田地、山林、房产都列出来。待老太太明日醒来,再交由她定夺吧!”
    管家一一应下,刚要走余氏又叫住他:“这事先不要声张!”尤其是慕振林夫妇,他们若是知道了,恐怕是要闹起来了。
    大雨没有如期而至,依旧是一轮月光。晚歌坐在秋千上发呆,夜风徐徐,金黄的菊花零落一地。连续停了半个月的电,这会好不容易来电了,灯光却是久不久闪几下。电压很不稳,秋禾生怕把灯泡烧坏了,干脆关上灯点起蜡烛。
    光芒瞬间暗了下去,烛火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秋禾干脆关上窗。透明的玻璃外,见到晚歌靠着秋千发呆,她叹了一声拿起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除了老天爷,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又何必替老天分忧。”秋禾说着,给她披上外衣。
    晚歌轻轻一笑仰起头:“星月兼程,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在路上?”秋禾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却不知如何回答。
    晚歌拾起一片落叶,语气变得有些认真:“秋禾,他来了,我该怎么说?”
    秋禾摇摇头:“既然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好了!”
    晚歌抬头望着秋禾,她眼里满是认真。她点点头道:“沉默当回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四十章 留得枯荷听雨声

这一夜,晚歌怎么也睡不着。院子里的小荷塘一片灰褐色的枯荷,也是一种说不出的萧条。她倒是希望今晚能有一场雨,她忽然很想听听枯荷上的雨声。
    这一夜,她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总是看见江与儒一身青灰色大褂。一副眼镜挂在鼻梁上,总是温润儒雅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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