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狞笑着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小脸。“皆因你的文光哥哥,做了戎国皇帝的榻上之宾。”
当年朔城一役,他竟然……她鼻子一酸,泪珠滚滚而下,心口痛得简直要炸裂。她每每提起朔城之战,他便苦笑着岔开话题,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沈文光卖身求胜,三军上下无人不知。”他狞笑着凑近她,“偏你还还要嫁给这个不能人道的废物。”
“啪”的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她狠狠地盯着他,一双美目似要喷出火来,“纵是他委身于贼,亦是为了朔城百姓。你却因一己之私背主叛上,你才是废物!”
黝黑的脸上波涛汹涌,他忽然欺身而上,一把将她按在地上,咬牙切齿道:“秦好……你!”
她按住他撕扯衣领的手,怒道:“你若敢有半分逾矩,我便死在此处!”
“我四下逃窜,好比丧家之犬,皆是因你!”他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粗鲁地探入她的身子,“纵是你死,也是我卢烽的女人。”
她气得浑身颤抖,眼泪不住地往外涌,“文光哥哥……”
他更是气得睚眦欲裂,“他有什么好,你看着我!”
秦好泣不成声,用贝齿咬住舌根,便是要自绝于世。
忽的身子一沉,便被卢烽死死压住,他竟似晕厥一般,再也没有动作。
“这个黑子,光天化日竟然欺凌良家妇女。”一张好奇地脸凑了上来,却在看清她的一瞬间,如同见了鬼魅一般惊叫起来,“怎么是你!”
秦好泪眼模糊,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
她的身子不由一松,只道是终于安全了,闭着眼便昏厥过去。
“管佟,你见鬼了不成?”身后的男子喝道。
管佟连忙将昏死过去的卢烽一把揪起来,扔到一旁,仔仔细细看了那女子半晌,终于闷声道:“公何盛,咱们可能要升官了。”
一行骑兵连夜而动,护送着一辆马车,入了赢都。
管佟、公何盛二位将军一路威风凛凛,未卸甲胄,直至御书房跪拜太子。
公何盛扬声道:“卢烽英勇,又有臣服之意,何不将他收至麾下?”
上首那人嗤笑一声,正是北齐太子迟苏,“一个背主求荣之辈,纵是自请纳降于我,我亦不稀罕。”
管佟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殿下的意思是……”
“杀了,给齐骁送去。”他头也不抬地批阅奏章,“算是我的一点薄礼。”
管佟领命道:“是。”
一旁的公何盛连忙给管佟使了个眼色,他了然于心,故作神秘道:“臣与公何将军,此番获了一方珍宝,欲献给殿下。”
迟苏扬眉一笑,“还不献上。”
管佟咧了咧嘴,“请殿下移步寒舍一观。”
迟苏拂袖而起,盯着管佟道:“观你这神情,难道是盗了见不得人之物?”
“殿下英明,此物在北齐之境乃是罕有,的确不足为外人见。”管佟笑嘻嘻道。
迟苏兴致渐盛,“还不备马!”
天色微黯,迟苏只觉有些头晕。
母后严厉,他在宫中并不敢多饮酒,今日在管佟府上,倒是喝得舒畅。
“你倒说说,究竟是何宝物,要我外出一观?”迟苏问道。
管佟亦是喝得双颊通红,“下臣本欲送至东宫,却害怕被太后知道。若是如此……下臣的脑袋恐怕就不保了。”
这般三番五次的卖关子,已经将迟苏的好奇心彻底勾起,他挥袍起身道:“带路。”
“是。”管佟连忙一阵小跑,将迟苏引至后院。于碧树环绕,流水潺潺之中走近了一座小阁楼。
迟苏微微一怔,轻笑一声,这个管佟。
推开房门,只见幽深晦暗的灯光之中,有一方半是隐秘半是透亮的纱帐。徐徐的香气扑鼻而来,教他愈发迷醉。
伸手撩开纱帐的一瞬,他不由蹙眉,怎么又是女人?正欲斥责管佟,他却像是被下了蛊一般定在原定,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凛冽的酒气混合着屋内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令他血气上涌,浑身燥热。
纱帐内的软榻之上,正躺着一个女子。她早已被洗净、熏香,未着寸缕地躺在此处,丝滑的长发散落在地,动人心魄。
好似祭坛上的洁白羔羊。
秀乳之上、小腹之下,以团簇的牡丹轻轻覆盖。仿佛一个微小的触动,便会倾覆私密之处的那一簇人间富贵花。
她闭着眼,紧紧咬着唇,那模样竟是羞愤欲死。
他呼吸浑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缓缓地覆上她的眉眼。不知她哭了多久,双目竟是肿胀地令他不忍再看。
手一碰她,她便惊恐地战栗起来,几簇琼花因着震颤,沿着洁白的躯体滑落下来。她惊恐,当下便又泪如泉涌。
胆大包天如她,竟然也会害怕。
他轻叹,急急地解了外袍,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长臂轻舒,将她攥在怀里道:“你莫哭,我……不碰你便是。”
入手之处软弱无骨,她竟是被人下了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气结,这个管佟!
她惊恐万分,忽然睁开双眼,看清了近在咫尺的男子。
竟然是他!
他的声音……与无数次出现在她睡梦中的声音渐渐重叠。寂静长夜,她好似梦魇一般,被人吻住了唇舌。每当她睁眼,总是看到漆黑一片,唯有耳边回响着缥缈的男声,“后会有期。”
管佟尚未远离,便听“咚”地一声,见太子殿下夺门而出,抱着那女子大步而来。
他素知殿下勇猛无双,今夜怎么这样快就缴械了?
南边的女人真是好功夫!
迟苏木着一张脸,及至他身侧,目光凌厉道:“滚下去自领一百军棍!”
管佟不曾料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连忙跪地拜服,“下臣遵旨。”
他自幼近身侍奉太子,自诩深谙太子之意,难道这一回,他会错意了?难道殿下不喜欢这个女人?
可若是如此,殿下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如昼。
次日一早,景阳殿静谧一片,神武皇太后轻轻捏着手中的薄笺,目光沉静。
“亥时,太子怀抱一女。”
“夜宿东宫。”
她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便将那薄笺放在烛火之上。
一瞬间灰飞烟灭。
迟苏在她面前坐定,仔仔细细地摩挲着她的眉眼。他与她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怎就会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当他得了密报,听闻梁国内乱,不知哪里来的情绪,每夜都要出去御马驰骋一番,方能纾解胸中的戾气。
直至梁国境内的叛乱平复,她的夫君沈文光官拜太仆,他才算舒了一口气。
他捧着她的脸,再无其他动作,秦好不知他究竟想些什么,望着他惊恐不语。
“卢烽,我杀了。”他轻轻吐气,仿佛杀人对他而言,似是碾死蚊子一般司空见惯。
秦好抬眼,“……你要杀我?”
他惊愕,“怎会?你们南边的人都是这样迟钝?”
她不懂,柳眉轻蹙。
“做我的女人如何?”他神色倨傲,等待着她的服从。
秦好一怔,“我尝闻北齐宫闱最为严格,我已是嫁过人的妇人,还望殿下三思。”
“嫁过人又如何?纵是你儿女绕膝,只要我想,谁敢置喙?”他凝眸望她。
秦好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我此番被贼人所掳,声名俱毁,万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迟苏亦是低头去看她,“你为何不敢看我?”
“殿下威仪,令人惶恐。”秦好推脱。
“好大的胆子!”他骤然提高了声音,他何曾对一个女子这般低声下气,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好歹。
“明日一早,你便从这里滚出去!”他长袖一扫,掠过她的脸颊,冰冷的外袍刺得她生疼。
他独自坐在案前,冷静了半晌,开始提笔批改奏章。
她和衣躺在榻上,睁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夜未眠。
及至午后,神武皇太后在亭中纳凉,轻轻打开薄笺。
“太子赐婢于公何盛。”
神武皇太后不觉微笑,她悉心教导、心怀天下的儿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乱了阵脚。
公何盛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太子居然赏了他一个女人,一个他想也不敢想的女人。
昨天还和他一起喝酒的管佟,不仅被打烂了腚,还被降职两级,罚去地方做官。
当他再见到那个女人,难免有些尴尬。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却是恭恭敬敬的一揖,“我名唤秦好,谢大人救命之恩。”
公何盛便是羞得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北齐哪有这样大胆的女人,竟敢对着一个陌生男子通名报姓!再看那尖俏的小脸,纤柔的腰身,婀娜的姿态,真是教人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便哄到炕上去。
他慌乱地抱拳道:“在下公何盛,统率赢城禁军,守御宫廷。今年二十五岁,我……我还没有成亲。”
秦好一怔,微微低下头,唇边漾开一抹轻笑。
公何盛不由看得呆了,这女人真他娘的漂亮!
用饭之时,秦好刚一落座,便觉眼前一亮。
她被卢烽掳到北齐,一路上只有牛羊肉可食,不曾见过白饭。
人言北齐寒凉,水稻、蔬菜皆不易生长,可再看这一桌饭菜,竟有许多清淡小菜。
公何盛将满满一碗白米饭推到她面前,抱怨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想的,竟然赐了这么多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我又不爱吃,听说你们南人居然喜欢。”
粳米入口,香甜可人,纵是在梁国,这样的色泽香味,也应是贡米。
秦好想起那人,却不知是忧是喜。
过了十月,北齐便冷得厉害。清早起床之时,秦好窝在屋里不肯出去,好不容易洗漱完毕,便是被一阵冷风吹得浑身发抖。
转眼之间,她已经在赢城住了近半年。
公何盛下朝归来,见她恹恹地站在院子里,不由脱下外氅,往她身上一掷,“穿上。”
秦好与他相处数月,知道公何盛面冷心热,于是将那大氅披在身上道:“多谢。”
“自打你来我府上,一天到晚哭丧着脸,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公何盛挠了挠头,“你倒是说说看,你每日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到底有什么不开心?”
“不过是想念家乡罢了。”秦好垂着眸子,“大人能否给我讲讲梁国的事情?”
公何盛记得管佟曾说过,她在梁国做官。
他娘的,这么美的女人,就该暖在自家的被窝里,居然还要去当什么劳子的官。南边的男人都是吃粪的不成。
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子,他心里痒痒的,伸出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道:“你男人我,是北齐朝廷的重臣,你早问啊!”
秦好的脸上飘起两片绯色,她咬了咬唇,“楚氏叛逆之后的事情,大人能否讲给我听?”
“姓楚的畏罪自杀,全族被赶出京畿。梁国的老皇帝退位了,太子登基。”公何盛目不转睛地看她。
她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早风寒凉,她将大氅紧了紧,围住了白白嫩嫩的脖子。
公何盛嗓子一干,他多想变成她身后的大氅!
他娘的,他今天居然跟一件披风过不去!
“你可还记得卢烽。”他问她,却见她眸子一黯,像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见她不悦,他连忙道:“当日他修书给太子殿下,说是想到北齐做个官,这才有了入境的机会。”
“哪知道他竟然是个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