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枢对这个城市并不很熟悉，转头看了一眼受惊鸵鸟状的小渚，觉得十分有趣，原来，她害羞的时候，是这个模样。
小渚飞快地看了卫枢一眼，发现正与他投来的视线交汇，又立马低下头去：“啊……容我想想……”
“噗，”卫枢忍不住笑意，打趣道，“喂，我说，你到底在害羞什么啊，你上一次见我不是挺正常的。”
小渚抿着唇瞪了他一眼，忿忿道：“那次不一样！我，我又不知道你就是……而且我才没有害羞，为什么要害羞，有什么可害羞的！”
卫枢笑意更甚，如果不是还在开车，他怕是早就把小渚的脑袋揉了一百遍：“确实，没什么可害羞的，不过就是在人群里抱了你一下。那你，脸红什么？”
“才没有！”小渚被卫枢几番调侃，胆子果然大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害羞，“你好好开车，这里的监控很多的，不要超速，不要走错道，不要轧线！”仔细想了想，又道，“前面第二个红绿灯左拐，然后再过一个红绿灯右拐，那里有一条小吃街。”
“什么左了右的，其实你还是个路痴吧，”卫枢的嘲讽停不下来，“我看啊，要不是那里有一条小吃街，大概你走一百遍估计也是记不住的。”
“死嫦娥！”
这三字脱口而出，二人具是一怔，小渚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自然而然地再次喊出嫦娥这个称呼，惊讶之余还有些赧意，而卫枢，也没料到自己还有机会亲耳听到小渚这样喊自己，往昔的一幕幕争相涌现，让他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小渚又低下头，喃喃低语，像是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又像是本来就想要说出来：“你就不能让让我……”
卫枢却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这短短七个字，落进了他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他清醇的嗓音低沉下来，嗯了一声，然后语速极快极轻地说道：“我一直让着你的。”
小渚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卫枢并不打算重复，或者说他本就没打算让小渚听清楚，立刻恢复了平时的调调：“没什么！这里的红灯怎么这么长！”
小渚愣了愣：“那个，刚才明明是左转的绿灯，你自己走错道了……”
“……”
一顿饱食后，卫枢本是要将小渚送回学校，后者却没应。
“怎么，你不回去？”卫枢歪着头打量她，口吻很是古怪，“你该不会是想……”
“什么？”小渚也歪着头看他，诚然，她的思维和卫枢并不在同一条道上，只是迟疑地道，“那个，嫦娥，既然你把事情都告诉了我，那，理论上，我也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我，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哦？”卫枢微微眯眼，他的直觉告诉他，小渚要说的绝对没什么好事，但，见她一副鼓足勇气一定要说的模样，还是同意了，“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小渚拉着卫枢走去了不远处的街心花园，这里的景致没什么可看的，尤其到了冬天，更是凋敝得很，连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不会来这里，所以很冷清，但好在今天没有风，穿得暖和倒也不会觉得冷。
二人并排坐在长椅上，闪烁着霓虹灯的夜色将二人笼罩，卫枢见小渚在搓手，便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你最好长话短说。”
小渚没有把手抽回，她其实也挺喜欢这样暖暖的感觉：“好，”直到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蔓延至全身后，她才终于道，“今今……也就是白鲤，她……她已经死了。”
卫枢的手掌蓦地一僵，他转头凝着小渚的眸子，没有说话。
“我是说真的。嫦娥，对待已经去了的人，怎样的仇恨，都该放下了吧，”小渚坦率地对上他复杂的目光，“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这样讨厌她，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既然我放下了心结，我希望，你也可以放下。”
掌下的力道不觉又大了些，卫枢忽然将小渚圈进了怀里，用全部的力气将这个女孩禁锢住，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想这件事，他的确很讨厌那个叫顾今今的女孩，非常非常的讨厌，但，他从未想过，死这个字。
“嫦娥，我……”
“我从来没想过，”卫枢的音色极度低沉，“你一定恨死我了，是吗？”
小渚疑惑地摇头：“你别误会我的话，今今她是生病去世的，和你并没有关系，只是，她病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我也只来得及去见她最后一面。”
卫枢不语，小渚继续道：“我从前一直以为，我和她之间，虽然看起来是我什么都有，但是，我唯独没有好的身体，我会走在她前面，可没料到……活下来的那个，却是我。其实今天你告诉我的那些，最主要是让我放下了对你的心结，至于今今的，虽然我对她很失望，但……都已经过去了。”
“抱歉……”
“嫦娥，你不用担心的，我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嫦娥第一次对她说这两个字，许久，小渚的嘴角攒出一个微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卫枢的背，“其实我们能再见，还是托了今今的福，她最后，让我帮她完成一个心愿，她想问孤鹜，到底是怎样看她的，所以我才回了剑三，才又与你相遇。”
“她这样记挂孤鹜……”卫枢轻叹，“但孤鹜却……你没有告诉孤鹜吧？”
小渚摇头：“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想，阿鲤她，也并不希望孤鹜知道吧。”
“嗯，她不希望他知道，”顿了顿，小渚又道，“也许你们都觉得她自私，虚荣，但是，她其实……是很骄傲的。”
☆、广厦将倾
次日，小渚再上游戏时，孤鹜是第一个发来组队申请的。想到自己昨天闯出的烂摊子，小渚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组队的框横在屏幕前，小渚不敢同意，也不敢拒绝，直到小道姑忽然发了一条密聊过来：“师娘么么哒！听师父说，你终于原谅他了，终于在一起了呢！！”
“这个死嫦娥，”小渚心里念叨，“这么迫不及待地到处宣传……什么在一起了，我可没记得我同意过，不对，他也没提过要在一起才是……”
“阿鲤，组我啊！”
孤鹜的密聊几乎要刷屏，小渚无可奈何，为了戒荤的计划，硬着头皮组吧！哪知道一组进去还没半分钟，孤鹜就飞到了小渚身边。
成都门口每天都有太多的人在切磋打架，遛宠物遛马遛情缘，小渚昨天在这里下线，现在自然还杵在这儿，卡得有些厉害。
而孤鹜飞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了背包，然后对着目标小渚，一个接一个地放起了真橙之心。
“师父，你干嘛！别放了啊，超卡的啊！”小渚被这阵势吓一大跳，撒腿一路跑，孤鹜就追在后面一路放，到最后整个广都镇有一半地面都铺上了真橙之心。
“师父你别放了我再这样下线了！！”说着小渚就想按返回人物键，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被进战了，点不了了。
冬来从一边角落里冒了出来，缴了小渚的械，一顿胖揍，小渚本就不会躲明教，再加上满眼都是烟花，眼睛都要闪瞎了，哪里还按得到技能，没几下就被砍倒了。
落霞紧跟着赶了过来，给小渚喂了个截元丹：“白鲤？我倒是没想到，真的是你。既然当初你夹着尾巴滚远了，现在为什么又要滚回来！”
看这阵势，小渚没敢说话，不过实际上也不需要她说话。
“你是怎么诋毁侮辱你的好闺蜜，我们都是知道的，她傻兮兮不怪你，我可看不下去！虽然我利用她把你赶走，但是我也说过，如果再看见你回来，我绝对会为她出一口恶气！”
落霞的话让小渚一怔，但还不待她有什么反应，孤鹜已经对落霞开起了仇杀。
“既然阿鲤回来了，我就不会容许你再伤害她！跟你在一起以来，我不后悔背叛了戏水，也不后悔没守好重山，我唯独后悔的是，没护好阿鲤！”
以孤鹜对着落霞拍了个两仪为开端，二人在成都打了起来，互不相让，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是顶着情侣ID的情缘。
冬来得了空，幸灾乐祸地密过来：“哈哈，他们在YY吵起来了！快来听快来听！”
小渚没有去，她对这两个人之间怎样一点兴趣都没有，且她觉得，此刻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当天下午，小渚就看见落霞退了帮会，孤鹜没有挽留，却在YY不停的喊阿鲤。
戒荤看准事态，联合九重霄的好几个分会一起开了重山的帮战，到最后，就连浩气的悠然也插了一脚进来，把重山打得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连续不停的帮战开了整整两天，重山的人差不多都料到这该是这个帮会的最后一战了。之后，他们退的退，走的走，除了孤鹜还留在帮会，就只剩下那些几百年没上过线的老号，其中就有白鲤、流霜这个两个万花。
昔日喧闹而嘈杂的重山YY，今时今日已经落寞静寂，没有人再讲话，也没有人会再踏足。小渚进去的时候，偌大的频道里，只剩孤鹜一个人的ID还挂着。
小渚是第一次这样逐行逐行地审视这一大排小房间的名字，有孤鹜的，有落霞的，有曾经的帮主困潇湘的，有白鲤的，甚至还有戏水的……小渚一排排看下去，终于在白鲤的小屋里看见了他。
“师父。”小渚开麦喊他。
孤鹜听见小渚的声音，从沉湎中回过神：“阿鲤，你终于来了。”
见小渚不说话，孤鹜便自语：“你看，帮会里好安静，人都走光了。你以前，总想要一个这样安静的环境，和我单独说说话，但我一心想着要在这个游戏玩出点名堂来，忽略了你这个小小的愿望……呵呵，结果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还是你……就只剩了你……”
孤鹜一向冷冰冰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消沉，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感觉，被萧索与自嘲所替代。
小渚刻意去忽视他的这些感情，她默默告诉自己，想想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吧，想想被他利用伤害的大铁，想想被她舍弃的白鲤，想想戏水，想想困潇湘……这个人，并不值得同情！
“师父，我不是白鲤。”终于，小渚开口了。
孤鹜沉默。
“我发给你的那张照片，上面确实有我没错，但是……白鲤骗了你，你所认识的那个白鲤，或许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那个笔名为今年的女生，其实都是我，而我，不是白鲤。师父，我是一汀白沙。”
孤鹜没有说话，良久，才道：“白沙……”
“师父，其实我这次回来，只是想……”
“哈哈……白沙……”孤鹜忽然笑了一声，他说，“阿鲤到底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我真正心疼的，想要站得更高去好好呵护的，只是那个在游戏里陪着我从浩气到恶人、从万花到纯阳，从70到80的那个小花萝而已啊……”
“你不怪她？”
“呵呵，有什么好怪的……不过，白沙，阿鲤有你这的朋友，也不错的，”孤鹜自嘲一笑，继续说着，“其实，她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画什么画，我一点都不在意。在这个江湖里，谁没有秘密，谁不会说谎，我只求生杀予夺、快意恩仇，做现实里做不到的事罢了。然而，想在游戏里得的更多、爬得更高，就必须要有所牺牲，有所放弃。
我曾被浩气的帮会栽赃，排挤，让我知道，即便是在游戏里，没有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