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竹寄影月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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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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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的银色水线不断升高,迅速汇成一道水墙,不断朝海岸推进,岸上鼓声也越来越快,此时清脆的笛声最先奏响,继而琴筝伴奏。
  突然间“砰”得一声响,钧天台的中央腾起一团金色烟火,接着白烟弥漫,一朵巨大的蓝莲花苞自平台中央缓缓升起,然后十二片绸质大花瓣依次徐徐打开,如同在仙界云端上绽放,每轻缓地打开一层,便飞转出三名梳高髻、着翠衣的美丽舞姬,直到里外三层依次开放完毕。最后碧绿色的莲心内卧着一名的宝蓝宫装女子,当她转过身立起来,人们才看见她头梳灵蛇髻、簪上十二金钗,戴着靛蓝色脸谱,身披数丈长的月白色玉帛,玉帛的两端各系着一对圆形铜铃。
  海若楼上的礼赞向众宾解释道,莲心内的女子扮演的是海神若,饰演者是新来岛上的宁姑娘。
  九名带着象牙色木制面具的舞姬伴随着激越而起的丝竹声,一一转到高台前,开始拧腰摆首、翻转水袖,莲心处扮演海神的蓝衣女子开始拧腰跳起了胡旋舞,其他九名伴舞女子一齐放声歌唱宋人赵鼎所作的《望海潮》:
  “双峰遥促,回波奔注,茫茫溅雨飞沙。霜凉剑戈,风生阵马,如闻万鼓齐挝。儿戏笑夫差。谩水犀强弩,一战鱼虾。依旧群龙,怒卷银汉下天涯。 
  “雷驱电炽雄夸。似云垂鹏背,雪喷鲸牙。须臾变灭,天容水色,琼田万顷无瑕。俗眼但惊嗟。试望中仿佛,三岛烟霞。旧隐依然,几时归去泛灵槎。”
  歌声荡漾中,蓝衣宫装女子袅袅旋转着离开莲心,来到右侧大鼓旁,忽然疾步奔跑起来,然后做了两个大幅度的凌空折腰劈叉的动作,但见她扬起的后足珠履几乎贴近枕骨,同时一展玉帛,撒出两道白虹,这是个舞蹈难度极高的“倒踢紫金冠”姿势,令楼上不少观看者纷纷拍手叫好。黎夫人的丫鬟珊瑚忍不住向身旁的姐妹琉璃小声道:“想不到宁姑娘初次表演,便气场夺人!”
  此刻,震撼天地的潮水澎湃涌来,伴随雷霆万钧的海潮声,一时间遮天蔽日。龙舟弄潮儿迎着潮水逆流而上,在万仞高的巨浪中忽隐忽现,表演着高超的驭船技术,金碧楼台上的人们发出一阵阵惊叹。
  潮水汹涌而至,两丈多高的水墙急速冲击向钧天台,高扬的前浪化作碎玉飞散,后浪纷叠而至,层层惊涛化作千堆雪。潮波浩渺,隆隆声里,高台上的鼓声愈加激昂雄壮,铜铃声、琴箫声合奏激越;鸣鸾声声随起,原是舞者们的手臂脚踝佩饰玎玲,翠色长裙似荷叶迎风猎猎飞舞,水袖如云彩飘扬,大片的海雾水星飘洒在舞者和乐伎的周身,将一切场景蒙上了一层雾色,为祭祀表演增加了神话般的飘渺仙韵。
  此时,礼赞对东溟教主道:“申时三刻已到;请教主移步至钧天台最高处的错金博山炉前焚烧沉水香;以祭祀海神!”东溟教主颔首起身,孰料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一杯酽茶,泼上了象牙白色外衫,他对众人提出先去海若楼内换一件衣衫。
  过了片刻,东溟教主乘着玳瑁垂帘的步辇,在琴暮烟的陪同下缓步登上祭海神的高台,高台顶端是一间小而精致的海神殿,殿门前矗立着一鼎巨大的青铜博山炉。此时鼓声渐小,舞姬们收起水袖跪在台上,继而张开双臂,掌心向天,蓝衣舞者旋步回到莲心内,翘首望着海潮,然后三重莲花瓣徐徐合拢。
  教主步入殿内,接过一名祭司手中银盘上的杨柳枝,阖目对着大海默念祝词,最后将柳枝叶放入银盆内的清水中浸泡片刻,再独自出殿围着博山炉绕三转,洒水入炉鼎周边的地面上。另一名祭司端来盛放火把的银盘,然后教主将火把塞入博山炉的炉孔内引燃沉香木。香木哔哔剥剥焚烧起来,冒出袅袅白烟,芳香素雅。海若楼观礼台上的人感到教主和大祭司的身形渐渐不见,但闻海神殿内神乐吟唱。
  就在众人起身屏息望向祭台时,遥望高台上的青铜炉鼎突然颤抖了几下,发出一声巨响,在弹指一挥间竟然爆炸得七零八落!黑烟滚滚,近处的人也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离高坡最近的琴先生惊呼“教主”,冲上前将受伤的教主背回步辇,钧天台上乐伎鼓手顿时停止了奏乐活动,海若楼上下人声鼎沸,嬴逸翔与言秋筠等人连忙跑下高高的楼台。
  海潮的声势依旧不弱,仍重重拍打着崖壁和钧天台的基座与石栏杆。
  东溟教主在海神祭时受了重伤后昏迷不醒,暂居医馆,他的侧室黎禄眉和独子嬴逸翔心急如焚,命人夜以继日彻查此事,直到查证出博山炉爆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在此期间所有乐伎和舞姬必须被禁锢在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教主受伤,医师风鸣雨提出古书上有疗方,可利用五色芝和玄玥神珠对教主进行疗伤。嬴逸翔要求亲自侍奉汤药,被黎夫人拦下,她执意要尽贤妻的义务,并劝说逸翔应该跟着琴先生协理岛上的要务才是上策,每天只需抽空探望其父就是尽孝心了。
  嬴逸翔觉得黎夫人的话不无道理,过了两日前往神雀殿占卜向海神问吉凶,没想到抽到的玳瑁签莫名其妙地碎裂,愈加心烦意乱。他想见郁霓影商量事儿,奈何此时忆芳轩的主人被禁足。于是他去了主管琴先生的居处。琴暮烟曾当过嬴逸翔儿时的书画师父,所以嬴逸翔看见他往往称其一声先生。
  琴暮烟告诉他:“博山炉的沉水香灰处发现两截引线的残骸,因为香炉台座是喇叭状,内部中空连通地下,所以有人在底部内藏火药,将长长的引线埋下。引线另一端虽然烧毁,但从痕迹来看,可见其事先埋在钧天台的基座下。”
  嬴逸翔怒不可遏,一拍桌子:“这定是内奸所为!”
  琴暮烟道:“沉水香的挑选,是黎夫人负责采购,经查验,这些沉重的香料货真价实;海神祭当日钧天台上的乐伎和灯火师傅是从姑苏请来的‘月漾春明’乐班,中央的活动圆台有多名舞者和机工操纵,舞者均是岛上各堂的侍女,莲花烟火需要点燃一圈,如果有人要做手脚,可能在莲花浮现伴随烟火腾起时,趁机点燃上升活动台上藏着的引线。”
  嬴逸翔道:“这次事件明显是有人意图谋害父亲,企图取而代之。咱们可以将这些乐班人员和舞姬们隔离开来一一审问,若查到证据最好,若没有线索,就暂时放了暗中观察,等幕后主使者放松警惕暴露疑点时,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希望风鸣雨和其他几名医者能尽快治好父亲。”
  琴暮烟道:“这些天少主辛苦了,有些琐事还是交给属下们分担。黎夫人、五长老和言公子那边,你仍需要多多沟通。有什么为难之处,我会协助你的。”
  嬴逸翔感激道:“多谢先生提点。还有,宁姑娘就交给先生亲自来审问,莫要让她落在黎夫人和筠表兄的手里。黎夫人善妒,表哥多疑,均不妥当。”
  琴暮烟点点头,道:“她是教主故人之女,自然不能等同于其他人。”
  嬴逸翔想到一事,问道:“听说我不在岛上期间,先生曾撞见蝶梦居遭贼一事?”
  琴暮烟道:“不错。教主于那些日子去了明镜阁独居。那晚我经过后山僻静的木铃廊外散心,却听到奇怪的动静,发现一行蒙面武士的身影出现在在令堂昔日的旧宅蝶梦居附近。我跟踪这些人时被他们潜藏在暗处的带头人发现,与他们交手时,发现他们招式古怪,不像中原武功。后来护卫赶来,这些人似乎无心伤我,用迷烟弄晕我后匆匆离开。因真凶至今未能查获,老夫实在惭愧。”
  “先生莫要自责。”嬴逸翔奇道,“我娘常年待在闽地雁北城的云海庵治病修行,偶回岛上小住。那些人闯入娘的旧宅,究竟是为了何物?”琴暮烟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嬴逸翔握拳恨恨道:“娘亲因体弱经常客居他方,没想到某些人居然对她也起了恶念!”他望向窗外隐隐藏于林木间的木楼,眼底流露出汹涌的暗潮。
  教主嬴宏天昏迷数日,药居传来其无法进食水、濒临病危的坏消息。当天戌时二刻,传来了教主身亡的噩耗,享年四十二岁,黎夫人当场晕阙,少教主泪如雨下。
  东溟教主不治身亡的消息封锁了两日,方对外公布,教内随即传出教主因行事严苛而触怒海神若,遭到神明的厌弃,才会令五色芝和玄玥神珠失去效用、最终被海神带走的说法。一时间阴霾与惊怖布满了整个岛屿。
  按照岛上习俗,教主遗体放置楠木棺中,然后灵柩被移于鹭岛冰室内停放,头七后选某一吉日,再将灵柩移入鹭岛临时搭建的祭奠堂中过场,送上底部涂胶泥的龙首浮舟海葬。
  这日夜晚,当琴暮烟经过一处地泉时,听到有一些仆役正围在一处窃窃私语,似乎在谈论最近泉眼喷流的水量时断时续,以及山头园囿里养的一些珍禽游鳞这几日躁动不安的怪事,又因为海神祭典发生血案,有些仆婢对此异象感到不安。
  

☆、衅发萧墙杀意凛(上)

  (五十二)衅发萧墙杀意凛
  十月二十四日,宜即任、祈福、破土,忌斋醮、开仓、作灶。
  鹫羽华堂外,头戴玉冠、一身素衣长袖的少教主,正跪坐在堂外石阶下,在司仪用杨枝银盆为其驱邪后,他踏着菖蒲纹的地毯,一路稳步拾级迈入恢宏的正厅。
  嬴逸翔接过司仪李存元手中象征调遣教主亲兵卫的金令箭,继而走近七层玉阶,正欲接过琴暮烟所端银盘内象征教主之权的玉印时,原本正襟危坐在堂上的教主侧夫人黎禄眉起身走下玉阶,素手按上红绸巾掩盖的玉印,扬声道:“且慢!这玉印暂时接不得!”众人诧异呆立,一些堂主轩主面面相觑。
  嬴逸翔一脸冷峻,忍怒对庶母高声道:“眉姨,你平白无故扰乱典仪,应该知道后果!”
  “怎会无故?”黎禄眉朝正堂西侧紫檀椅的方向击掌三声,朗声道,“还不将贵客请来!”说完,堂门外飞进数枝细长青竹,随后两名长袖宽袍、面带铜面具的人各抬滑竿一端,踏竹而来,滑竿上则绑着一名蒙着青色头巾的妇人,有人认出铜面人正是曾于海神祭庆典上扮作舞龙演员的人。
  铜面人双双稳当落地,将滑竿放下后,那滑竿椅子上妇人的头巾随风飘落,众人才发现她眼上系着丝带,口中塞着丝巾。先前一个铜面人将妇人眼上与口中的丝巾拿去,堂上众人骇然不已。
  原来那妇人竟然是本应该远在闽北云海庵修行的教主正夫人颜雨琼!
  颜雨琼脸上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当她迷离地望向众人时,用低哑的声音痴痴道:“翔儿,我的翔儿在哪里?你们说好要带我来见他的?”
  嬴逸翔惊怒,急忙挥掌袭向其中一个铜面人,对方侧身避开冷厉的掌风,另一个铜面人迅速扣住颜雨琼的喉咙,喝道:“别动!这样待会我们才会放开手,保证夫人活着。”
  嬴逸翔转而走近黎禄眉身旁,愠道:“眉姨,你私自叫人绑了我母亲前来鹫羽华堂,到底是何居心?!”其他轩主们也喊道:“黎夫人,请你务必解释清楚!”
  黎禄眉张开双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并高声道:“各位堂主,妾身今日在这里打断典礼,是因为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有关嬴家的继任与血统的大事!而他,嬴逸翔,并无即任资格!”
  此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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