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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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雪成烬-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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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愿意!”几乎未假思索一般,他脱口便答。然而,话音方落,连他自己心里也是暗暗一惊:为何,自己会这般不顾一切呢?
  冷汐昀却是笑了起来,那个难得看不见分毫警惕与防备之心的温暖笑容,让禁凌雪心中蓦地一轻。但听她缓了声道:“骗你的呢,你不用害怕……”
  她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奇特,注视着这个少年世子,眼神却是复杂得看不见底,“雪,你可知道,在你体内,藏有着某种极为强大的力量——足以威撼神魔的力量!”
  禁凌雪闻言惕然一惊,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瞬间,一阵刺骨的幽寒毫无预兆地袭遍了他全身。
  然而,那个绯衣女子却缄口不再说下去。停顿了片刻后,就听她终于轻叹一声,缓言道:“雪,你姐姐教过你如何助人运功疗伤吗?”
  禁凌雪怔怔地点头道:“吐纳之法与点穴功夫,封大哥都曾教过我,只不过……”他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41、十五殊途(下)。。。
  只是,我脑子不好使,不知那些人体穴位的分布,如今还记得几成。”
  “无妨。”冷汐昀虚弱地抬起头来,将手掌轻轻按上他的手背,微笑问道,“百会穴,总是知道吧?”
  “知道,在这里。”禁凌雪点头答应着,旋将手轻轻按上了她的顶心。
  冷汐昀点了一下头,即又叹了口气,轻声嘱咐道:“那么,你现在凝聚心神,尝试着吐纳运功,将真气渡入我的百会穴吧。”
  禁凌雪点了点头,重新抬起手掌,将掌心抚上冷汐昀头顶的百会穴,却依旧有些紧张,踌躇道:“只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从未尝试过帮人疗伤,但我见封大哥以前为姐姐……”
  “你相信我便是。”冷汐昀淡淡交待这了一句,便不再多解释一个字,沉色阖上了双眼。
  禁凌雪迟疑了一下,终于依法照做。
  幽林深处,轻云蔽月,风声呼啸过耳,林海间暗翳婆娑。
  作者有话要说:又七天没更了,抱歉了读者们。含紫现实中在打官司……如今不想再追究下去、舍本逐末了。
  42
  42、十六风起(上)。。。
  此夜,禁凌叶孤身离开了驿馆,在通向封丞史府的玄武大街上徐步缓行。
  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与当年依稀相似。甚至连同那些飘进绸伞下的飞雪的温度;连同她唇边呵出的每一朵白色气雾;甚至连同绣鞋印落在雪地里、那轻柔的声音……
  “阿雪,你喜欢哪只灯?我帮你赢来。”那年上元之夜,她同弟弟行走在亮如白昼的永安城朱阳大街上,街道两旁华灯错列,灿蔚迷目。
  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游目扫顾着两侧道旁悬挂的各色雕工精致的灯笼,懵懂干净的脸上含着一抹温淡宁静的笑意,手指着某只在风中飘摇的灯笼,稚声道:“姐姐,我要那个兔子形状的!”
  那面相和善的摊主闻言微笑着,解下了那只灯笼,指着那灯笼上贴的灯谜纸,道:“这位姑娘,只要猜中这上面的字谜,这只灯就归你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那张灯谜纸,但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画中人。”
  十岁的世子歪着头看了那张灯谜纸一眼,旋即讶然问道:“画中人?猜什么呢?”
  就听那摊主笑了笑,答道:“一个字。”
  四方形为画,中间一个人。她心灵倏然一动,脱口便道:“是个‘囚’字。”
  那卖灯笼的摊主还未及回话,顿时便听身后一个声音朗朗笑道:“不对不对!画中为一个‘田’字,这谜底应当是个‘佃’字。”
  她愕然转过身去,便见那个十三岁的贵族少年在寒冷的冬季里身披一袭紫貂裘裳,却依旧怀抱着那把寸不离身的古剑,唇边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瞅住她:“哎呀哎呀,某人既然技不如人,那么,这只灯笼可就归我啦!”说罢便厚着脸皮毫不客气地朝摊主伸出手去。
  那摊主依旧温善地微笑着,双手递上灯笼,轻声交待道:“这位公子真是聪明,今夜这只灯笼就归您啦,您可拿好了。”
  她见状顿时面现不悦之容,冷冷瞪了那少年一眼。旋即扯住弟弟的胳膊,便转身道:“世子,我们走。”
  ——这位自称剑圣门徒的少年,真是常常气得她无话可说。
  彼时,他尚不知自己乃是北靖国的华翎公主,只当自己真是好友禁凌雪的贴身侍女……
  然而,那夜,她姐弟二人才回到府上,便有不速之客敲响了世子府皓煊馆的大门。
  那是封丞史府的管家,提着那只被弟弟一眼看上的、雕工精美的兔子灯笼,在门口朝二人拱手笑道:“我们家公子说,这只灯笼本就是要赢给霜姑娘的。”
  她听罢,便是一阵默然。
  在这个月冷星凄的冬雪夜里,将那些不可追溯的流年逐一倒数、默记在心头,却驱不散那倒灌满衣衫的寒意,追不回那从指间悄然流逝的秘密。
  她即将要返回北靖国了。此后,父王究竟是会依循先祖规例、将她嫁与胤天子为妃,还是顺从于大势、将她送往离国或华襄国和亲……还尚是未知之数。
  总之,这一生……便要就此错过了吧?
  “……是华翎公主吗?请问您找谁?”思绪正陷入恍惚之际,突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华翎,正是禁凌叶在离开北靖国前的封号。自夺令大会后,禁凌叶乃北靖国华翎公主之身份,早已公示于天下。
  禁凌叶闻声蓦地抬起脸,朝前望去,就见一年长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目含一丝探究之色,定定看着自己。而在他头顶,那块书着“封丞史府”四个隶书大字的乌木牌匾,仿佛那青梅岁月定格成的一面路碑,刹那间刺痛了她的眼。
  极力平甫下呼吸后,禁凌叶的目光再度落在对面长者的脸上,双颊不由得微微一红——这个人,正是封丞史府里的大管家。
  暌违多年,管家那张微布皱纹的脸上的褶皱仿佛更深刻了许多,鬓边微染的华发如今已然泰半苍白,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岁月匆然流逝的痕迹。
  禁凌叶的双唇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管家的问话。许久后,她唇角不觉滑落一缕解嘲般的苦笑——呵,今夜,自己为何又会无意间贸然回到了这里呢?
  “华翎公主……”那管家注视着她微妙变幻的神情,识人甚广的他心中仿佛已洞悉了什么,当即试探般问道:“可有与少爷道别?”
  禁凌叶微微一怔,脸色随即又是一红。终于,就见她有些尴尬地点了一下头,讷讷道:“已经道过了。”
  “这样呀……”那老总管捋须微笑着,望着她的目光中似有深意,“今日少爷买了一坛子酒,在书房里慢慢喝呢……喝了一夜了……唉,自从他母亲去世后,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贪杯过了。”
  禁凌叶只觉眸子里仿佛有涩意泛涌。她轻轻扯动嘴角,强自绽露出一个笑颜,朝老总管微微躬身道:“那么,麻烦您请让他好好保重吧……我,我不打扰了,这便告辞了。”
  “公主走好。”精明的老总管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含笑一礼,同她拱手告别。
  禁凌叶手执绸伞,缓缓转过身去——一阵雪风顿时迎面扑来,转瞬迷朦了她的双眼。雪霰子在眼睛里化开,流淌过面颊,温凉之中,却夹杂着一脉滚烫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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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凌叶回到城郊驿馆的大门前时,苍茫的天际尽头,已微微凝露起一线青白。
  已是卯时三刻了,也快该梳洗梳洗、准备用早膳了。
  禁凌叶轻轻叹了口气,然而,才一步跨进大门,就觉今晨驿馆里的气氛似乎颇有些异样。
  是的,远远处,只见下人们各自端着水盆、提着药箱、捧着药盏,在大院中匆忙地奔走来去。
  禁凌叶诧异地走上前去,抓住了一名侍女,询问究竟出了何事。那侍女见着了她,仿佛顿时松了一口气般,然而脸上却似乎流露出更多的忧虑之色来,喘息着道:“公主,您这一夜究竟上哪儿去了啊?赵大人带着手下,在城里城外到处找您,都找不着,这会子遣人直奔柳先生住处找您去了!”
  “找我?”禁凌叶讶然道,“找我何事?”
  就见那侍女登时恼急地跪下禀告道:“公主啊,世子他、他出事了!”
  禁凌叶身子一震,顿时有些立身不稳。
  几乎是飞一般的,她径直奔到禁凌雪歇宿的那间厢房里,就见里面此刻灯烛通明,隐约传来几声沉重的叹息。
  禁凌叶推门而入,便见房里已或坐或站、挤满了七八位医师,均是帝都中有名望的医师、或宫里的御医,此刻各自肩挎药箱,在房中踱步沉吟、或干坐着唏嘘不已。
  而赵晋已也正坐在房间正中那张梨花木桌前,以手加额,显然已经操劳了一夜,此时正在打着瞌睡。
  见此情状,禁凌叶一颗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忙疾步行至床前,紧紧抓了那个正坐在床边为弟弟诊脉的医师的手臂,颤声问道:“阿雪他、究竟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虽然极力压得很低,然而那语音里抑制不住的颤抖,仍然惊醒了正坐着阖目小憩的赵晋已。
  “公主,您可终于回来了!”赵晋已闻声立时长身而起,跪地叩首道,“老臣守护不周,未能照顾好世子,还请公主降罪!”
  “赵大人快请起!”禁凌叶连忙扶他起身,焦急地询问道:“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很糟糕!”赵晋已颤巍巍地直起身,声音里仍透着一丝自责,“世子他……胸口被人捅了一刀子,匕首如今还在插在他的身体里!”
  “什么!”禁凌叶喃喃脱口,一霎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迅速瞟了一眼搁放在床头的那只金盆——盆里的水汽依稀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内里漂浮着一抹被血浆染成鲜红色的毛巾。
  禁凌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痛地注视着弟弟苍白如纸的脸色,颤抖地伸出手去,缓缓揭开覆在弟弟身上的棉被,脸色霍地便是一变!
  “这……”所有的疑虑到了唇边,却竟连半句也吐不出。
  就听一旁的医师捋须叹息道:“那凶徒不知究竟是心存慈念,有心放世子一命,还是……”他吞吐了一下,终于摇头道:“还是知道世子的心脏,不是生在左胸里,而是生在正中!”
  禁凌叶闻言全身一颤,蓦地缩回手去,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几乎是竭尽了力气,才隐忍住了从眼眶里漫出的泪水。
  ——是的,这个时候,她不能哭泣,也来不及忏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力量,去弥补因自己疏忽而犯下的大错!
  就听另一名医师接着叹息道:“唉,禁凌世子如今心脏受损,倘若将那把匕首取出来,世子他必定活不过天亮;而若不将那把匕首取出来,世子之命业已然危在旦夕……公主,请恕吾等医术不济,不敢冒险为世子做这个大手术!”
  “……”禁凌叶脸色刷地苍白如死,身子一颤,几乎跌倒。赵晋已见状,连忙抢步上前将她扶住,满面忧色地劝道:“公主,请保重身体!”
  然而,这位北靖国的公主却恍若未闻,她克制住眼里翻涌的泪水,缓缓阖上了眼,死死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呵呵……没有人明白,永远没有人会明白——这个只小她一岁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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