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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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事天下-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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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晖帝姬笑道:“皇兄明年便亲政了,如今正有他忙的呢。孤便出宫过来,看一看慎仪。”
  “帝姬果然是个大人了。”环佩笑了又道,“淑太妃身上可还安泰?”
  ……如此寒暄又闲话一番家常,环佩自然留了凝晖帝姬在府中用过晚膳。此后送过帝姬,环佩与元颐转身回去,元颐忽道:“环佩,今日看着你,倒是有些沉默,心不在焉的模样,是怎么了?”
  她摇摇头:“从前凝晖帝姬与妩姐姐感情很好。我见着她,便想起从前……到如今姐姐离去,也有四年了罢?”
  “环佩。”他忽地扳过她的肩,望进她眼底沉声道,“我同你说一件事,你一定不能告诉旁人。与十三王嫂……即便是梦中相见,也一定不能够告诉她。”
  他附首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环佩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可当真?”
  元颐面色微沉,默然颔首。
  “那么十三皇兄若是在此处……可还能有机会……”
  “谁又晓得呢?”他淡淡道,与她并肩向后园走去,“人生在世,浮光过眼,须臾亦不过百年罢了,若是能得一人相恋相守,亦不过平生之大幸罢。环佩,我并非是不知足之人,虽与皇位错身无缘,却终究机缘巧合得与你厮守终生。生能如此,元颐此生当无憾了。”
  入夜里,她独自一人在水阁之中,将珍藏多年的几封过往书信一一拆开来细细读过,转首却又投入了面前火盆之中。
  “……初初嫁他,环佩心中仍对旧日瞒他的那一段过往不能释怀,姐姐若于彼世有灵可知,环佩切盼指点迷津。”
  那时她终于嫁他,深埋心中的一段关于离间他与其母妃赵氏亲情、又利用他断绝赵氏生念的往事朝夕浮在心头,挥之不去。每每面对他时,昔日宫中宫人们口耳相传的赵氏被鸠杀时的惨状仿佛历历在目,那是她夫君的母妃,是被她与最敬重的妩姐姐在后宫倾轧之中扳倒的数名妃嫔之一。即便赵氏的死是罪有应得,可那终究是一条性命,而今细算起来,她还应当唤赵氏一声母妃。真真是滑稽之极啊,当日在宫中笑里藏刀相对的两名嫔妃,如今竟会成了一家的婆媳,一个夫离子弃,被皇后鸠杀惨死,一个成了豫王正妃,一生富贵安乐无忧,也算是偿了当初赵氏对自己下毒的一报罢。
  “分别一年,环佩与元颐之女慎仪,年方周岁,已认六王嫂为姨娘,盼也能得姐姐一见。”
  “分别两年,靖王自甘凉塞返回都城述职,于宗室玉牒之上添家眷一名为王妃洛氏,却已病故。环佩见之,不能止泣。”
  “分别三年,六王嫂为六皇兄诞下小世子,宁王府如今后继有嗣。”
  “分别四年,环佩再有身孕,唯盼此番能为元颐延续香火……”这一封信并未写完,她读到这里,抿唇笑了一笑,亦将它投入火中。
  “姐姐,元颐与我说,人生在世如浮光过眼,须臾不过百年罢了。环佩读书不多,却仍记得从前姐姐教我的一阕词,前后我如今都已记得不清了,只两句还清楚:人间不是铅华少。红颜只合长年少。环佩如今想来,姐姐的意思,大约便是要我抛却过往,洗尽铅华,着眼今朝天光静好罢。姐姐从前便说我孕中易多思,如今这毛病原来是又犯了。我总怕这样的好时光不会长久,如今总算是豁然开朗。我……预备着将此事告诉他,从今以后,纵然世事易老,环佩却当永守一颗初心不变。”
  


☆、番外三·白日放歌须纵酒

  风声自耳旁呼啸而过,她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忽然觉着有一点疲惫自心底里缓缓漫上心头,如同一张白纸上洇开的一地浓墨,一时半会之间只染黑了一片,然而若这一滴墨足够多,而你若又不去动它,只这样放着,不过一会,整张纸都会被染上它的颜色。
  她做了十八年的打打杀杀的行当,为生计奔波,为生死奔波,直到如今,也该是累了罢。
  “公子身手真好。”
  他翩翩身形从容越过一片假山石林,无数的奇山怪石在他脚下竟像是如履平地。这样的轻功造诣,她自己也不过如是了罢。沈歌吹面无表情地想,攀着他肩臂的手却不由得紧了一紧。她其实并不喜欢授人以机会来抢自己的饭碗。
  “保命罢了。”他如是道,那张平素一贯带笑的俊美面容上难得的没有半分表情,神情是少有的凝重。他垂眸下来望她,那一双将风流流于形状的桃花眼在这一刻显得尤其冶丽得不似男子,“歌吹,我若不来,你便是打算以命相搏了么?”
  她默默地不答话,他又道:“你总是这样的兢兢业业,倒是让我委实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了。”
  “拿人钱财,□……”她话音还未落,他却猛地一瞬住了身形,向下一沉两人便落入一处地下的洞穴之中。
  她还不待回神,他的唇便已覆了上来,不由分说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像是要攫取尽她口中直到喉咙里所有的空气一般,纠缠着她的唇舌一起,天翻地覆。
  “沈歌吹,你若是再这样,我便非得将你就地正法不可了。”
  她面上僵了一僵,鬓边沁了一滴汗珠下来,却抬手,极缓慢地推了他一把:“你压到我的伤处了。”
  他一怔回神,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她后背伤处不偏不倚正抵在地下石洞粗粝不平的石壁上,本就血肉模糊之处被这样一磨,愈发的又惨然了一些。他忙松开她,便要去验看她的伤处。
  “广陌,你晓不晓得,从前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由着他割开自己肩头的衣衫,将不知是什么花花绿绿的药粉往伤口上洒。血肉外翻之处被刺得蛰痛,她皱一皱眉头,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什么可怜的身世,不像传奇故事中总说的那样是什么‘被某某杀手组织成批买来的孤儿,经历非人的折磨与自相残杀后活下来成了杀手’。我的父母都是‘七月初七’的杀手,生下来的女儿没别的选择,也做了杀手。训练自然是苦的,可也并不是不能想象的程度。小时候是训练得好了才有饭吃,后来……长大了,”说到这里时她面上竟不知为何红了一红,“要开始杀人,便成了接得到活才有银子拿,有银子拿才有饭吃。那时候我大约才十二岁罢?有的人早些,十一岁刚到便开始杀人了。那时候初出茅庐,凡是捞得到油水的生意全然碰不到,只得做些小打小杀的来勉强糊口。我饿着肚子长到十五岁,总算熬出了头,抢了一个老杀手的生意,杀了个武功极高的关上的守将,一下子成了名,这才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十五岁时你杀了个关上的守将?那便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难不成前潼阳关守将范成伟是你杀的?”他一怔,手中药瓶顺着她触手光滑的白衣碌碌滚下,他忙伸手去捞,微凉的指尖触到她衣下的肌肤时,两人俱是一颤。
  傅广陌咳了一声背过身去,待她将衣衫拉上了,这才道:“两年前我见到你时,你才十六岁,却已经是七月初七最难请动的杀手之一了。我还当作你是自幼成名,谁晓得却是这样。”
  沈歌吹将长发掠到一侧,道:“那时候我想着不能太过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便装得清高冷漠些,两月没接生意,靠着另外几个相熟些同僚的救济实在快活不下去了,这关头上你却来请我,我怕自己饿死,听你说了这桩生意包我衣食住行,自然要接下。”
  两人说着话,便顺着洞中的地道而去,
  “此路通往宫外,不知是哪朝哪代何人所建,已废弃多年,若非我提早探查了地形,必定也不会发现。你又是如何晓得?”
  傅广陌自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吹亮了:“慕晟的姐姐,心绮小姐,便是那晚我们自暴室中救下的女子,从前在宫里时发现了这条暗道。后来……”他笑了一笑,“几位皇子们私下出入后宫,便是通过这条暗道。”
  “你若不说我倒忘了。你所说的那几位皇子……可是与后宫里的几名妃嫔有些什么不寻常?”
  他扶着她足下不停,口中却笑道:“慕家姐姐总有一日便会成了宁王妃,确是开了个好头。你以为呢?”
  “王妃……果然是好命数。说出来怕是好笑,两年前一回我在街上,竟有个江湖算命的同我说,我日后竟然也是要做诰命夫人的命呢。”她竟是笑了,摇头道,“可是怎么可能呢?我大抵便是寻另一个杀手成亲生子,然后世世代代都做杀手替人卖命的命数罢。”
  他忽地驻足转身:“你可曾想过换一条路走?若你当真想做诰命夫人,眼前便有一条路可保你一世无忧。你可要好生想一想?”
  “这样的便宜还能真教我捡着?”她便回头来拉他的衣袖,教他快些走,“你不怕后头有追兵?我捅了皇帝一刀,那些御林军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只怕将这皇宫掘地三尺来寻我也不是不可能。再不快些,恐怕……”
  “你可以。嫁我,不出三年,我便为你挣个一品诰命夫人回来做。”他一把握住她手臂,灼灼目色在一片漆黑的暗道里明灭不定,“歌吹,你还记得两年前你躲在都城外一处慕府田庄里养伤,有个人喝醉了酒,将你误作同寝伶人,却反被你当作了女子。同榻而眠一夜后你逃之夭夭,却不知那人早已将你的容貌记得清楚。然而你,”他抬手抚上她的侧颜,“却分明是将那人声貌忘得清楚,不然几月后见到我时,你也不会认不出我。”
  “当作女子?”她分明是未曾想到这一层,“那晚之人竟然是你?我总以为……总以为是个……”
  “是个不知哪个大户人家安置在这庄子里的金屋藏娇?”他接过话头一笑,俯首贴上她额际,些许极其自然的亲昵流于言表,“那夜你我虽同榻同衾,可你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躺了一夜,也不怪你没能发现。”
  火折子半明半灭的光亮下映出她稍显怔忪,慢慢却浮起极浅红霞的清秀面容,她右手分明习惯性地紧了紧匕首,半晌才开口:“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晚我身边之人,听呼吸确是有武功在身,却自始至终未曾生过与我动手之意。”
  傅广陌笑道:“你翻窗进来时以为我已睡熟,并没戴上面纱,却不知我已将你容貌瞧得分明,不然也不会允你躺在我身边半宿。”
  沈歌吹抿唇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彼时你……我以为你是女子,却并无脂粉香气。此事虽也奇怪,只是我正躲避追兵,见你无意动手拆穿,便不愿多生枝节,是以……”语罢放低了声,“果然生性轻浮,怪道连靖王府的飞絮飘萍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歌吹,你……莫非竟是醋了?”
  他俊美不似男子的面容上一瞬间显出莫名喜色,却不料沈歌吹抬了手,浑作无事一般,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径自向前走去。
  “这密道可靠么?”她并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索性将话题岔了开来,“若是经年未曾使用,大抵便不会那样容易便被发现了罢。”
  “飞絮飘萍是什么样的女子,你大约比我更要清楚,哪里是那样容易动心的人?况且我……纵世间弱水三千,我也只愿取一瓢来饮罢了。”
  这话俗气得很,沈歌吹听在耳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只是心底再如何想笑,若是摸一摸她自己的这一张脸,却像是僵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诚然易容的人皮面具戴得多了,终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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