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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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缘-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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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听(一)

  七个月大的团团已经会叫人了,我教他叫我“妈妈”,方方圆圆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叫,我告诉她们说那是我奶妈教予我的,是她家乡的土话,我觉得这样叫来比额娘要亲切,所以要团团这样叫我。其实我只是私下里总觉得到底真正的琴儿才是团团的额娘,而我只算的上养母,何况妈妈确实亲切一些。
  团团现在长大了,越发地调皮起来,只要醒着就整日地在床上打着滚子,每每搞得方方圆圆心惊胆战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摔了下来。
  我见他筋骨也生的差不多了,便在地上铺了块毯子想教他爬行。然而他却怎么也不肯学,在毯子上翻滚地更加开心起来,又速度极快,害我想抓却怎么也抓不到,反而跑出了一身汗。
  我没有法子,只好改变策略,不再追着跑,坐了下来,任他一个人折腾,不理会。
  他玩了一会,发现我不陪他玩了,也停了下来,趴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慢慢走过去,拿起准备好的毛巾,从他肚子下穿过,将他的小屁股小腿包着提了起来,吓得他两支小手乱舞,想抓点可以以护安全的东西,却只碰到地毯。
  他没有办法,只好将双手贴上地面,撑起了身体。
  我看目的达到,满意一笑,然后便将毛巾提的更高,迫使他往前行去。
  这样学了一个时辰,累的我和他两个都够呛,都倒在了地毯上起不来。
  然而为了团团的健康成长,这样的训练还是要坚持的,于是每日上午和下午我都会各“操练”他一个时辰。这一做法最直接的受益者是方方圆圆,因为团团每日都累到不愿动了,她们也就再不用那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在辛苦了十天之后,团团终于学会了爬,然而我和方方圆圆都头痛起来,因为他实在是到处爬,总担心他擦伤或是碰伤。
  开始的时候只在屋里,那还好办,将地板都铺上毯子,所有的柜角、床角、桌角,凡有尖的都包上布块,也便免了担心。然而很快他就厌倦了这小小的地盘,爬过了门槛,到院子里去了。
  那日我看书看到一半,发现他不在屋里了,吓地差点魂飞魄散。仓惶跑出屋子,却看到他已下了台阶,爬了好远,和刚进门的一人在那大眼瞪小眼。
  那人就是他老爸,四爷。他怕是也没想到进门就撞到这么一出,一脸的惊诧,很是有趣。
  我连忙跑过去,抱起团团,他身上满是尘土,假装生气地大力拍上几下,很响却并不会痛,其实根本就是在拍灰么。
  团团这鬼精灵也知道自己犯错误了,谄媚地对着我笑,弄得我心里那个寒啊,这孩子才多大啊。
  见他无事,放下心来,我这才抱着团团向四爷行礼:“四爷吉祥。”
  四爷一早就恢复了他的冷脸,语气平淡:“起吧。”
  进到屋里,只见四爷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心下明白,他想来是看不惯屋子被这样鼓捣,然而他也没有说什么,我便假装不知道。
  伺候他坐下,又奉上茶水,尔后陪坐在一旁,等他说话。
  然而许久他都没有开口,只摆弄着茶杯,偶尔饮上一口。
  心中惴惴不安。今儿既非初四,又非十九,实在不明他为何而来。
  团团今天的表现也很奇怪,一点也不闹人了,安静的坐在我怀里。
  估摸着茶水该凉了,正要叫方方进来换了,却不料四爷陡然间开口了:“你这琴是真的忘了?”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暗翻白眼,“回四爷,是忘了。”
  “全忘了?完全不会弹了?”
  “是的,一丁点也不会了。”
  他又沉默了。
  不清楚他玩的是哪出,但是我心中的不安在扩散,愈来愈大。
  叫方方进来换了新的茶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借以舒缓心中情绪。
  “我知道你不是她。”四爷语气平淡如常,仿佛说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我愕然的望着他,震惊地已不知如何回应。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Really?我心中疑惑,不敢作声。
  “想不想听听她的故事?”四爷问道,神色之间有些恍惚。
  见他这样,我也不禁恍惚起来,“想……”
  “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四十四年冬,那时宫里新进了一批秀女,有一日十三弟拉着我去储秀宫,说要介绍一个很有趣的女子我认识。
  你不知道十三弟他……自他母妃过身,就没对什么事特别上心过。难得见他这样高兴,我便也随他去了。
  去到那约好的亭子,见到的人就是琴儿和心棠。
  我看得出来,胤祥很喜欢心棠,心棠也喜欢胤祥,也看得出琴儿对胤祥暗藏情愫。
  十三弟的相貌才学在我一干兄弟之中本就拔尖,待人又亲近平和,宫中钟情于他的人可谓数不胜数,故而我也并没将琴儿对他的的这份情记在心上。
  后来我襄助十三弟央额娘要了心棠和琴儿两人,又帮他请得圣上赐婚,将心棠许给了他做嫡福晋。
  十三弟大婚前夕,有一日我从额娘那请安出来,琴儿突然追出来拦住我,说希望我娶她。
  我问她:你喜欢的人不是十三弟么,为什么要嫁我?
  她却咬着嘴唇不说话。
  于是我便说:你若解释不清楚我可不能要你。
  她这才道出缘由。
  原来她确是喜欢十三弟,虽然十三弟不喜欢她,她也不以为意,只觉得呆在额娘的宫里,能时而见上十三弟一面也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却不料十四弟喜欢上了她,还说要娶她过门。
  她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想去央十三弟要了她,可是又怕伤害了心棠。你不知道吧?她二人自认识以来就交好,便是亲生姐妹也没这么相好的。
  于是她便来求我,央我要了她,因知道我是真心待胤祥好的人,跟着我,她放心。
  我又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了十四弟?
  她说,十四弟心中有她,而她此一生心中都只能装胤祥一人,再无法回报他的深情,惟有嫁与他人,断了他的念想,否则便一直有愧。
  我见她情真意切,又句句是大实话,也就答应了。过了些日子,就一顶轿子将她接进了门,成了我府上的一个格格。”
  四爷娓娓道来,面上冰冷之色已不见了许多,眼神也飘向远方,有些迷离。
  我听地入神,见他停下,觉得不够,于是出声问道:“后来呢?”
  四爷好像也沉浸在回忆里,无意识地转着手上扳指,“后来?
  将她接进门,我便忙于其他一些事,十三弟大婚,跟着是和十三弟一起去江南治水,后来……弘晖去了,我和苏瑶都很难过,病倒了。
  这个时候,她出现了,没日没夜地照顾我和苏瑶。
  后来,我和苏瑶都好了,苏瑶跟我说,让我将她收进房。
  我便去问她意见。
  她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说。
  其实我知道她是难过的,她只想守着一颗对胤祥的痴心过,然而她又不愿让我为难,毕竟这样晾着她既是损了她的面子,也是坏了我的名声。损她的面子她不在乎,可是若是这事传出去,怕是有人会嚼舌头。别人嚼舌头也许她也并不在乎,但是她怕心棠会担心她,怕心棠会找胤祥闹,找我闹。
  她与你不同,她的一副心肠最是柔软,自己再怎么难过都好,却怎么也见不得别人有一点难过……”
  四爷说完,瞅了我一眼,我却完全不在意,只感动地想要流泪,这是怎样七窍玲珑的一个女子啊?可是她过的这又是怎样无奈悲伤的日子啊?
  一时间心下多种复杂情绪交杂,喃喃说:“能再跟我说说她么?”
  四爷听到我的话,微眯眯眼,接着说:
  “她是一个好女子,人如其名,能弹一手好琴。她的琴艺在这京城里真可谓是无人能及,这十四弟已说过了,你该是知道的。
  她的女工也极好,做的绣活连一些老嬷嬷都赶不上她。你该看过她给十三弟做的那件披风,也该是清楚的吧?
  她阿玛是四品典仪,官不大也不少,家里有好几房妻室,她是庶出,额娘又去的早,在家中一向不受宠,年龄一到,便急急送进了宫。
  也是等到她进了我府里,她家里人这才把她记了起来,待她好了些。
  然而她却从来都不计较这些,她这人啊,从来都只记得别人的好,别人的不好她哪有半点看在眼里啊!”
  我已然冷静了下来,待他停顿,便插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并不是她了的?”
  被我打断,他微有一丝不快,但转瞬即逝,“最初的察觉该是那本《水浒》吧,她性子本就善良,最看不得这打打杀杀,又怎么会看《水浒》?
  只是我当时并未放于心上,后来想起才知那时她已不是她了。
  若说真正疑心你不是她,该是被天地会匪徒囚禁那阵,她虽也算是世间难得的一个奇女子,却绝不至有这样的勇气和镇定。
  后来我便小心取证。
  然后便知道她居然变得不会刺绣,不会骑马,也不会弹琴了。
  若说这些都是可以说是失忆不记得了,也能说的过去。
  但一个人就算失忆,性子也不至于有这样的改变,她那样心善的一个人绝没有可能看着一个少女被调戏而无动于衷,更不可能看着断腿的小乞丐而不过去施舍……
  那时我便清楚知道这身子里已是另一个人了。”
  四爷眼底浮上一层黯然,一双清亮的眸子变得雾蒙蒙的。
  心下叹息,他该是也很难过那样一个奇女子的离去吧?但这却不是我现在要关注的,我需要关心的是他将如何处置我?
  咬咬牙,狠心地破坏气氛,问道:“既然你那时就已清楚我不是她了?为何到今日才来与我说这些?”
  闻言,他眼中已回复清明,脸上也恢复了惯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森寒意。
  见他这样变化,陡然想起中学时学过的一首诗,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远和近》)
  他停止了旋转扳指的动作,端起茶杯,啜上一口,才回答:
  “在我刚清楚的时候确是极为恼火的,只是强行压住了。本想着待第二天自己较冷静一些了,便找你说话的,可是却不料被指派去了办差,费了大半个月。
  然而这大半个月我也想明白了,你虽不似她这么心善,可也并不是什么恶人。仔细计算起来,你也算是于我有恩。再兼之,你对元寿也很是尽心尽力。
  我不管你是从哪飘来的一缕游魂,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占了这身子,我今日和你说明白,也是希望你能明白,现如今,你既然占了这身子,你便是钮钴禄·琴儿。
  不论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有没有亲朋好友,又或是什么恩怨情仇,通通都给我放下了,安安份份地在这府里呆着,抚育元寿长大。
  若是你敢在私底下打小算盘,最好不要教我知道了,否则不要怪我找和尚道士来收了你,又或是将你打地魂飞魄散。”
  说到后面,他的眼中已满是阴翳的狠绝和残忍。我看在眼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个人,是真做得出的。
  我按住心神,清晰地回答他:“谢四爷坦诚相告。难得四爷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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