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夜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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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夜赋-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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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说,地渊也是他的家,妖族才是他族人。
  谢瑾的目光好似猎食的鹰,如影随形地跟着所有的猎物,很快就捕捉到了木灵修的变化。
  “小九给你添麻烦了。”他又啜了口茶,随意对木灵修道,“若是没了栖身之所,缥缈海这么大,找个无人岛还是不难。”
  木灵修讶异地抬头看他,心想原来这就是古神族啊,这般的泰然自若,心胸宽广。在他的面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后神族,那些张牙舞爪的妖族,就跟两只捡着地上的树枝打架的小泼皮猴一样。
  “谢谢。”木灵修红着脸道谢,他什么也没有,连允诺日后定当效犬马之劳的资格都没有。他第一次觉得一句谢谢也能这么的苍白无力。
  谢瑾又转向陆远白,“小九又打算让你陪她去哪儿撒泼?”
  给她留点面子行吗?傅久久闷闷地朝他扔过去一个不满的眼神,被谢瑾一瞪又扔回来。
  “……静乐城。”
  谢瑾将茶杯搁在粗糙的木桌子上,“理由呢?”
  “久久受了诅咒。”
  谢瑾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死咒活咒?”
  “活咒。”
  活咒不存在下咒的人两眼一闭一蹬腿就无解的情况,唯一有点倒霉的是威力大,效力强,且终身伴随。
  但受过诅咒痛苦的傅久久心知,这个诅咒会无限期地压缩她的生命。现在它还虚弱着,只发作过一次,但后来,它会越来越猖獗,越来越频繁,她会变得像傅程骞那样,成为一具会走路的干尸。
  “你现在感觉如何?”
  “只发作过一次,还成吧,能撑个百儿千年的。”
  谢瑾轻叹,“可惜阿夙不在岛上,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既然是去静乐城,其实可以从天族绕行。而今两族已经撕破了脸,地渊的天族,开始不好过了。你们的身份又尴尬,这是墨羽族的族长吧,小九啊小九,人贩子的事你也做的出来。”
  傅久久正襟危坐,缩着脖子不敢插嘴。
  “你们去卫威族吧。”谢瑾沉吟片刻道,“这儿离卫威族最近。”
  “啊?”傅久久有些迟疑。
  谢瑾一挑眉,傅久久就屈服了,但还是忍不住嘴碎了一句,“那帮人不太好打交道……”
  原本谢瑾卫子瑜跟着恒楚去长恒宫交差,顺便交流交流现场考察之后的合作意向。当然这个合作意向早在去地渊之前就暗定下了,但台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
  卫子瑜不放心久久,让谢瑾出来溜一圈,顺便让傅久久先别回缥缈海。
  傅久久早先也没打算回家,谢瑾干脆也没说。
  这座城的妖族很多,不宜久留,谢瑾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四个人草草在豆腐坊解决一顿填饱肚子。
  临行前,谢瑾把陆远白叫住。
  傅久久眼皮开始跳。
  谢瑾的大手在她头上一阵乱揉,失笑道,“慌什么,还能把你哥吃了不成?”
  傅久久嘿嘿地假笑。
  木灵修还想再近距离瞻仰谢瑾一会儿,被傅久久强行脱离现场。
  “三哥?”傅久久一走,谢瑾的气势又变得迫人。
  “小六,小九的诅咒是怎么来的。”
  陆远白也难得有些严肃,“你要听过程,还是我的直觉?”
  谢瑾看着身上散发着与他同样凌厉气息的陆远白,有些感慨,“小九不在,你就变了个人一样……我听你的直觉。”
  陆远白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我觉得,有人想杀我。”
  “天族?”谢瑾将他们的处境稍加联系,立刻得出结论。若是妖族人,他们早离开地渊了。
  陆远白点点头。
  “丰阳族?”谢瑾又深想了想,眼神骤然迸发出杀意。
  “我不知道。但不是和你们一路的人,我和他交过手,他对我并没有杀意。”
  “那是天帝的儿子恒楚。”谢瑾顿了顿,“他想娶小九。”
  陆远白身子一僵,有些晦涩地开口,“然后呢?”
  “八夜还没有醒,阿瑜不会同意的。”
  八夜……
  那是瑞和的同胞弟弟,即便在他们九个人当中,也是不同的。这么几百万年过去,没有醒的,只有八夜了。
  “小六……”谢瑾低沉的嗓音唤回走神的陆远白,“小九也许不记得了,但,她曾是喜欢阿夜的。”
  陆远白缓缓抬起头,只觉得在他了然如炬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调戏

  谢瑾只是点到即止,再也没有多说。
  卫威族的尚德城四季如春,人族商人常年往来于此,人口众多,海陆交通便利,连接了天族大部分的城池。对于领地意识严重的卫威族而言,这也是他们最开放的城市。
  陆远白此时正躺在外城偏僻小巷的屋顶上,眼里带着化不开的迷茫。半月前谢瑾的暗示言犹在耳。对于八夜,他是没什么印象的,或者说,对于以前的事,他和久久一样,都不大记得了。
  世人只知道南台岛的九位古神族击溃了妖族,却不知那场大战几乎耗尽了他们的仙灵。他们从此陷入沉睡,等待百万年后的苏醒,或者说重生。
  重生之后,只有几个大点的哥哥姐姐还记得前尘往事,自五夙开始,他们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是,遗忘也不能抹灭那些深刻于骨子里的记忆!
  原来,久久是喜欢阿夜的啊。
  总有一天,阿夜会醒来,久久会记起他。也许不会记起,但那是她曾经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再次喜欢上,多么容易的事。
  “师父!你在上面哪!”下面传来喊声。
  陆远白撑起身子朝下面看去,木灵修正挽着袖子弯着腰,手撑在一个小巧精致的炉子上喘气儿,白净的脸上染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不知道被久久指使了多久。
  木灵修最近跟磕了十全大补膏似的,长得比竹竿还快,昨日丈量身高的时候,错手以久久为参照物,并发表了一通简短的胜利感言,事后被久久赏了一小碗白米饭,一根豆角也没放。
  陆远白轻巧地翻身下来,锻造室里传来久久的催促声。陆远白随手拎起那个看上去小却异常笨重的炉子,在经过木灵修身边时揉了一通他的头发,将小族长每日悉心照料的头发改造成陆氏标准造型后,才语带笑意道,“不许叫师父。”
  来到尚德城后,久久重操旧业,在内城的小角落里匀了一家店面,卖些生活必需品和农具。
  这并不是傅久久想在这儿安家,而是尚德城已经地域性闭城了。好巧不巧,他们要去的地方就被划分在地域性范围内。
  其实这并不算凑巧,谷阳村靠近静乐城,被封闭也是正常。
  当傅久久想退出去从静乐城直行的时候,尚德城已经将通往妖族的要道尽数封锁。
  傅久久拖家带口,受生活所迫,坚强地在这个城市的一隅之地安置店铺,糊口饭吃。
  期间傅久久无数次地想,同样是神族,自己好歹还在史书里受人瞻仰,为什么就过得这么艰辛呢……
  锻造室是按照傅久久的身量造的,房梁很低。陆远白矮身进来,将炉子轻放在久久边上。
  “怎么这么慢!”傅久久磨着坯刀,头也不回道。
  陆远白莫名就想起在岛上的时候,久久和他常在锻造室里,久久耐性不好,对这个活儿却很有耐心,常常一坐就一整天,谁也不搭理。但她会允许他踏足她的领地,无意识地将他划入自己的范围。
  也许自己还是有机会的。陆远白这么想。
  “阿远?”傅久久终于抽空回头瞄了一眼,见不是木灵修,忍不住蹙眉,“木头是不是偷懒!?”
  “没有。”陆远白摇摇头,“我进来看看你。”
  “看完了吗?”傅久久放下坯刀,转过身正对着他。
  陆远白老实点头。
  “那出去吧,我还要干活儿呢。”
  “还想看。”
  “今天的份额用完了。”
  陆远白摇头,“我的,还没有。你还没看我。”
  “呃……”
  “也有份额的。”他接着补充。
  “多久?”
  “一天十三个时辰。”
  傅久久沉默片刻,深吸口气,“来,数个数,从十开始。”
  “十,十一,十三……”
  “好的,十二个时辰。”
  “好的,十二个时辰,每天都要用完的。”陆远白弯着眼睛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单纯老实的陆远白也成精了。
  上午在屋顶上晒了会儿太阳,指点了木灵修,调戏了久久,陆远白终于发现自己有点无所事事。
  中午吃了一顿无甚讲究的午膳,木灵修用筷子嫌弃地夹着一根焦黄的豆角,委委屈屈地看着陆远白问,“师父不会做饭吗?”
  陆远白头也不抬,“久久会。”
  “……吃着不太像。”
  傅久久:“……”
  “师父会吗?”木灵修犹不死心。
  “久久会。”陆远白重复。
  “……所以!?”
  “所以我不会。”
  ……原来这是个等式吗?木灵修无语地想。
  下午开店,这就是陆远白和木灵修的活儿了。人族和天族的观念很陈旧,优秀的工匠都是男子,女子在这个行业很难立足。再者,店新开不久,存货不多,她得再花些时间屯一屯货。
  既然要做店招牌,衣着打扮就不能那么随意了。傅久久买了些布匹,给陆远白新做了一件衣裳。木灵修目瞪口呆地看着傅久久大刀阔斧地裁出一身有模有样的长衫,原来久久吹嘘她什么都会是真的啊!
  抖了抖那件新衣,还成,不细看还是很平整的。
  陆远白的相貌是木灵修也惊叹的好,但却很少有人因为他的相貌而记住他。比如婴郜对他印象更深的是他木讷的性格。陆远白平时跟久久一看就是一个窝出来的,不说邋遢,总不是那么整洁,活像从哪里逃难来的。
  木灵修期待着陆远白洗净铅华的新生,然而陆远白一出来,木灵修有些失望,怎么存在感还是这么低?
  尚德城很是繁华,分为内外两城。内城大多居住着神族和地位高贵的人族,茶肆饭馆,布庄酒楼,以及成衣店等各式店铺,都设在内城。
  陆远白这个掌柜当的特甩手,往那儿一坐,既不会招徕客人,也不会招待顾客。那些贪小便宜的人族见他不太懂行,讲价讲的天花乱坠,硬是把陆远白说的一愣一愣的。
  为首的那个塌鼻子麻雀脸的瘦小男人见唬的差不多了,痛下杀手,“掌柜的,你看你这菜刀都开始卷刃了,咱人族也不讲这些,能用就行。这样吧,五个地宝一把,咱们买两百把,算是买个交情。”
  如果傅久久听了这话,一定会把菜刀砸在这位仁兄脸上,并痛斥“老娘的刀就值一盘酸菜豆角!?”
  可惜陆远白不太能理清酸菜豆角和菜刀的关系,只听到这个麻雀脸的仁兄说久久的菜刀不好。为了表示久久的手艺堪称完美,他随手抓起一把扁刃菜刀往柜台上一戳——手指头搭在柜台上的仁兄只觉得一阵劲风直直劈过,发梢被削断几根,慢悠悠地飘下来。瘦小男子吓得肝胆俱颤,顿时哀嚎一声,一干人等连滚带爬地逃出去。
  陆远白不解地看向一旁心惊胆战的木灵修,“很好使吧?”
  “呵呵……”
  走了这一批,也不知道是不是带走了店里的财运,之后接连几天,都少有人来。
  陆远白还是老样子,坐在柜台前当大佛。木灵修想出去看看情况,又怕陆远白吃闷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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