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莫拿着特别包装了的礼品袋赶往公交车站。冬日的傍晚天已经快黑了，这时天公不作美，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陈莫要到对面的车站坐车，却发现最近因为道路修整改道了，一直坐的19路变成了单行线，而其他车都没有直达回学校的。陈莫怕车上人多，来回转乘压坏包装盒，于是拿出了手机选择打车。
陈莫顶着寒风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隔着雨丝打在脸上让陈莫一阵哆嗦。很快一辆白色大众轿车就停在了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催促着“快上车。”
陈莫的脑海里浮过一丝记忆，刚刚看到接单的明明是一辆日产丰田，但是也许因为急着赶回学校，或许车子停在人行道上不能久留，也可能天气太冷陈莫想要快点离开，那一丝记忆就这样被无视在了脑后。
陈莫拉开门，司机问去哪里，陈莫回答：“大学城。”司机没有说话，带着陈莫往城西方向开，陈莫对方向不敏感，只隐约觉得路上的标志好像不对，但也没有提出来。
二十来分钟后，车子已经驶离了最中心市区，陈莫从来没有到过这一带，这才想起车牌号对不上，急忙要求司机停车。
没想到司机转过头，看看陈莫笑了，昏黄的路灯半明半暗地打在司机脸上，把整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只留出一排牙，笑得陈莫心里一阵惊悚。
果然司机开口了，“你看大学城离市区那么远，送你过去后打车软件商还要扣点，现在钱不好赚呀！”
陈莫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没有回应，司机不再客套，直接说出了要求，“小姑娘，咱们私下定个价。看你是学生，我就只收你个100块，算是便宜你了，怎么样？”
陈莫之前看过估价，知道自己要被宰了当然不干，想也不想的拒绝，“可是我之前看估价明明就只有70啊。”
司机见忽悠不成，不屑地一声冷哼，也不说话继续开车。
陈莫怕他把自己带往偏僻的陌生地方，于是悄悄给吴昊打电话，没想到被司机发现，非常生气，一把夺过陈莫的手机，扬言无论给差评还是求救都会找自己麻烦。
陈莫心里害怕，如果单纯只是多收点钱，也就算了，但是看着他开往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怕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当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扑上去去抢自己的手机，一边拼命按喇叭，车子在雨天的马路上横冲直撞。
司机大概没想到陈莫会反抗的那么激烈，赶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一边骂着“神经病！”转头就把车开走了。
这时雨下的更大了，陈莫蹲在路边，忍着委屈的心情给吴昊打电话，却只有嘟嘟声。
陈莫只能自己想办法，用地图查了查，还好现在所在的地方不算太偏僻，也算市区范围，周围有一个公交站点，只要转两趟车就能到学校。
等了十来分钟，公交车姗姗来迟，上了车，大概因为雨天的关系，又是开往市区方向，整个车厢挤满了人，陈莫小小的个子被挤在一群人中间小心地护着买来的礼物，一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一阵后怕。
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下半身，可能人太多，加上隔着衣服，陈莫也没多想，也许只是有人不小心碰到，因此只是稍微侧了侧身改变站着的方向。
过了一会好像又有东西在对着自己的下半身摩擦，这次陈莫一下子警惕起来。A市的冬天不算太冷，陈莫隔着一条牛仔裤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贴着自己。
“干什么！”陈莫大叫一声，一手抓住贴着自己的那个人的裤子，身边的人被这一叫都转过头来，和陈莫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个看上去四十好几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理着小平头，左边脸颊上纹了一个劣质的蛇形样的图案，一把扯开了陈莫拉着自己裤子的手凶道，“叫什么叫，你抓我裤子干什么！非礼啊！”
陈莫一时被这人的样子唬住了，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同伙，反驳的口气一瞬间没了平常的伶牙俐齿，只是急着跟他对质，“明明是你一直碰我！”
小平头眼睛一瞪凑过来，贴着陈莫的耳边轻佻地骂了一句“碰你怎么了，我还要草泥马呢。”说着男子冲着自己痞痞的一笑，笃定陈莫拿自己没辙。
整个事情不过一两分钟的过程，其间满车厢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替自己说话，陈莫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霎时觉得孤立无助一下子要把自己吞噬，最后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想要移动到车厢前边向司机求助，这时车子刚好到站，小平头大摇大摆地下车了。
回到学校，陈莫饿着肚子第一时间给吴昊电话，现在的自己就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急需要一口救命的甘泉一样需要吴昊的安慰和怀抱。
可电话一直不通；陈莫只好跑去图书馆找他，今天周六，他不在；又去了他经常去的自习教室，也没有人；接着去机电系的大教室，在门口张望，周末又是圣诞前两天的教室没有几个人，当然吴昊也不在；陈莫最后跑到他的宿舍楼下，透过窗户宿舍里一片漆黑。
陈莫几乎跑遍了整个学校，电话也连着拨了十来个，看着还抱在怀里的礼物和几乎被雨水打湿了的头发，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第一次有一种连自己都看不起的窝囊和羞耻。
陈莫顾不上会有人经过，靠着宿舍楼外的墙壁，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悄无声息地默默流泪，心里有个一直被自己视而不见的伤口在这一刻终于狠狠地裂开来，撕心裂肺的痛。
……
那天后来吴昊很晚的时候发来一条信息：估计你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陈莫躲在被窝里看完默默流泪，第一次没有回复就关了手机。
夜晚特别安静，没有月亮，宿舍楼外有盏孤灯照的特别亮，代替月光冷冷的洒在宿舍的地板上，陈莫侧着身盯着那一滩银白发愣，眼泪从晚上躲进被窝开始就没有断过，眼睛这会儿已经有些酸胀。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冷漠，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陈莫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越想越伤心，陈莫实在憋不住，只能一手轻拍自己的胸口，一边张嘴大口换气来减轻心脏此刻似乎要爆裂的负担和压迫，一边注意不发出声音吵醒熟睡的室友。
稍微好了一点后，陈莫又陷入了回忆，从开始到现在，两人间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甜蜜和冲突，那些片段在脑海里反刍。
陈莫试着再次体会了自己当下的不同情绪，又带入到他的身份去感受，来来回回间，一些不被注意的或是有意无意被忽视的小细节、微妙的心理变化让陈莫觉出一个可怕到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自己！
这个想法对于陈莫的打击是致命的，对于陈莫来说认识到自己对于他的感情强烈到能为他做一切的前提之一就是对方给予自己同等的甚至更多的爱，如今支撑着自己一直在这段感情里勉强下来的动力都不负存在，自己是不是可以就此放手？
可是现在的自己真的做得到说放就放吗？
陈莫就在这样反反复复对吴昊的回忆和挣扎中，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很不踏实，好像有人一直在自己跟前，不时召唤着自己，却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陈莫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叫唤他也不应，只看着自己又转头往前走。陈莫只能拼了命追逐，越努力他却好像越遥远，突然一个转身，一脚踏空落入悬崖，陈莫掉下去的瞬间终于看到那人的正脸——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而当下失重的感觉让她来不及多想，本能“啊”地叫了一声，可是嗓音好像卡在胸腔出不来，陈莫一下就惊醒了。
看看时间，才半夜三点，自己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下半夜室内气温更低了，露在被窝外头的脑袋在冷空气里好像和温热的身体隔绝开来，陈莫有种灵魂脱离了身体的奇妙感觉，意识里明明困到不行，眼皮重到抬不起来，眼睛却又莫名的被一直涌出的湿热液体覆盖，半梦半醒中陈莫奇怪的想，谁在往自己的眼睛里滴热的眼药水，真讨厌。
第 14 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陈莫把室友吓了一跳，整张脸都是肿的，特别是眼睛，原来是很深的内双，现在不止是外双，简直像是把所有眼皮层都泡涨了盖在上面，几乎看不到眼睛。
琛琛抱着陈莫一个劲地又担心又觉得好笑，“亲爱的，你的眼皮大冬天的还被蚊子叮啦？”
陈莫自己看着镜子都觉得逗，只好借口说昨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醒来就一直哭了。
“那快说说做的是什么梦，梦可是潜意识的投射，你现实中有啥欲求不满的？”
陈莫难得的没有跟她八卦，半推着琛琛走出宿舍，完了让她帮着带个早饭到教室，说是要敷一下眼睛。
“好嘞。”
等所有人都离开，陈莫把那袋昨天买来的礼物藏到了衣柜的最里面，下定决心这一次在吴昊联系自己前不再主动去找他。
下午学生会有个会议，商讨系元旦汇演。陈莫的眼睛虽然比早上消肿了很多，但还是呈现半眯半睁状，于是只能顶着肿泡眼做好了再次被嘲笑的准备。
来到会议室，果然大家都对陈莫的眼睛好奇不已，只有副会长看起来有些担心，“没事吧。”
陈莫见他的态度是真的出自心里的关心，觉得有点感动，这个世界除了吴昊还是有人真的关心自己的，可为什么就是对他放不下，这么一想，眼泪好像又要掉下来，于是赶紧找话题转开自己的注意力。
文艺汇演的节目单之前大体上已经安排好，只是需要做个别修改，陈莫的钢琴独奏最终被入选。会长最后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陈莫想要推掉自己的节目，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散会的时候副会长来到陈莫身边，有些不经意地问：“心情不好吗？“
陈莫撑着眼皮摇头，心里想难道自己的表情那么明显？
“晚上有院篮球赛决赛，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陈莫想起了之前学长就邀请过自己几次的篮球赛，再拒绝也不好，就当做是散心，于是点点头。
“晚上七点半，体育馆，别忘了！”学长看起来很高兴。
陈莫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由于除了副会长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在球队，晚上七点二十的时候，陈莫本打算一个人去体育馆，没想到班上有兴趣的女生还有好几个，最后和琛琛还有另外两个同学一起过去了。
到了体育馆，观众比自己想象的要多，观众席上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系的熟面孔。前面的几排都坐满了人，只有最后的几排还有空位。
就在大家抱怨来的太晚的时候，陈景明看到了陈莫，一边挥手，一边朝着队里的老师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会便小跑着过来，“你们几个人？”
“四个。”琛琛抢着回答。
“那坐那边吧，还有几个空位，视角好一点。”景明指了指教练席旁边的位置，笑着看着陈莫。
“哦——”几个女生发出心领神会的起哄，看着陈莫。
陈莫好像没听到似得，对于起哄没什么大的反应，嘻嘻笑着谢过学长就不客气地和同学一起坐到了VIP的坐席上。
球赛看上去很精彩，整个球馆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人群中不时爆发“好球”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