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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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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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杜寻是斯诺克高手,可是那天晚上他的发挥很失常,下杆几次都没有一个红球落网。
  顾辞远倒也不是白痴,从杜寻深锁的眉头里,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杜寻说话的方式十分迂回,他并没有直接谈自己的事情,反而先顾辞远:“你们怎么样了?”
  白球撞击红球的力度刚刚好,一杆进洞,顾辞远叹了口气:“也没怎么样,她死活不相信我是喜欢她,非说我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杜寻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也是因为你以前表现得太恶劣了吧,听说那时候你可是很做得出,伤害了别人不止一两次呢。”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台球室顶上惨白的灯光此刻有一点诡异,随着杜寻的沉默,空气里有种微妙的东西弥漫开来。
  顾辞远终于开口问道:“别说我了,你呢,还没有说清楚吗?”
  杜寻的脸上浮起一个苦涩的笑,漆黑的瞳仁像深渊,他想了一下,回答说:“我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也不知道应该跟谁说。”
  顾辞远看着苦恼的杜寻,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杜寻为了某件事为难成这个样子。
  他拍拍杜寻的肩膀,声音带着些许焦虑:“抓紧时间,她快回来了。”
  夜风里带着植物的清香,窗外的夜幕,深蓝色的云朵飘了过去,一弯新月冉冉升空。
  与此同时,我一个人在校园的湖边慢步游荡,不知道荡了多久,我终于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波光潋滟,一弯新月天如水。
  带着植物清香的夜风吹动我的裙摆,我忽然觉得有一点沁心的凉意,是初秋来临了吗?
  我叫宋初微,直到读过那首诗才晓得这个名字的出处,桂魄初生秋露微。
  本身就是一个等待的故事吧。
  你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无论四周环绕着多少嬉笑怒骂的人,无论有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陪伴在你身边,你依然觉得孤独?
  就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容器笼罩着,你看得到外面缤纷斑斓的世界,外面的人也可以看见形单影只的你,无论你们多么贴近,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对方贴在玻璃上的掌心传来的温度……但这个玻璃容器,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
  寂静的湖边,我听见自己长长的吁气,那些内心无法宣泄也无法排遣的寂寥随着这声叹息,全沉入了湖底。
  回到公寓的我当然又是另外一张面孔,我一进门就大声喊:“筠凉,我告诉你哦,我晓得顾辞远他的阴谋了!他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为了掩饰他真实的性取向,所以他才想要跟我在一起!好歹毒的人啊,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要牺牲我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我叽里呱啦发表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才察觉到筠凉的情绪有点怪怪的,我推了推她,她才从失神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迷茫的看着我:“啊?”
  我连忙蹲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我说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她摇摇头,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什么事,只是刚才给我妈妈打电话,她虽然极力掩饰,但我听得出来,她在哭。”
  不要说筠凉,连我都吓一跳。
  作为筠凉最好的朋友,我见过她妈妈很多次,有时候我跟我妈吵架赌气,她妈妈还会叫我去她们家吃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脸上除了微笑之外别的表情。
  那么优雅端庄的一个女人,生活在那样锦衣玉食的环境中,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烦心事啊,是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才会让她控制不住情绪呢?
  筠凉紧紧的捉住我的手,我想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她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我的皮肤,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
  夜空像一面倒悬过来的海,波涛汹涌,有海兽在咆哮。
  筠凉的声音近乎耳语:“万物自有气数。”
  她垂着头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小学六年级从H城的外婆家被妈妈接回Z城,满心的喜悦还在膨胀,遽然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欢喜在瞬间变成被阵扎破的气球,粉末碎了一地。
  从街坊邻里的流言蜚语里,我渐渐拼凑出我缺席的那段时光里这个家庭的变故。
  记忆里那个下午大雨滂沱,我穿着白色的胶鞋在大马路上狂奔,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可谁也阻挡不了我,我跑得喉头涌起一阵血腥的甜,浑身被大雨淋得透湿。
  红尘滚滚,黄沙滚滚,幼稚懵懂的我就在那场倾盆大雨中,风驰电掣的长大了。
  我曾经暗自“编排”过顾辞远和筠凉,我想这两个杀千刀的要是谈恋爱了,走在人群里那会是多么赏心悦目啊。
  我甚至还偷偷问过筠凉,你为什么不跟顾辞远在一起啊?
  她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我:“世界上的男生死光了吗?我为什么要挖你的墙脚?”
  我给她解释了一下我的想法:“你们都长得好看啊!”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要是世界上长得好看的都跟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那你这样的人怎么办?”
  我忍不住扑过去掐她:“生活中从来就不缺乏美,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狗眼!”
  她也不甘示弱:“我把借来的狗眼擦亮了之后看见了你,又不得不把狗眼戳瞎!”
  很久之后,我和筠凉各自领略了爱情的甘甜与苦楚之后,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共饮一壶水果茶,她忽然问我,初微,记得吗,你以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辞远。
  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很多很多女生都喜欢他,所以筠凉显得很异类。
  夕阳将世间万物镀上一层暧昧浮动的光,天色迅速的暗沉下去,西方称这短短的几分钟为狼狗时分,在这样的光线里,筠凉眯起眼睛笑。
  “那时候觉得顾辞远像个小男生,充满了锋利的锐气,但我更注重内敛,稳妥,理性这些品质。”
  我一语不发的听着她的诉说,但我知道她不会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彼时,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苏筠凉这个狡猾的家伙把他藏得很好,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喜欢一个人,就不愿提起他的名字,不管有什么爱称,每个代号都不适合他,每个称呼都不足以代表他在她心中全部的渴望和期盼。
  接到她的电话从公寓里出来,那个男生一眼就看到坐在石阶上的她,她太耀眼了,天生就是“美人”这个词语最好的诠释。
  那个男生径直走到她面前,蹙眉看着她,她才伸出手去笑嘻嘻的说“腿麻了,拉我一下。”
  对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挑起眉头笑,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撒娇啊?我不吃这套的。”
  筠凉笑盈盈的看着他:“求求你咯。”
  适得其反,对方不仅不买账,还拍着胸口做呕吐状:“你别走这个路线,会要人命的。”
  可是对峙了好久之后,他终于还是妥协了,一把拉起筠凉,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怕了你了。”
  尽管是炎热的天气,但筠凉还是不管不顾的挽住了他的手。
  那天他们恰巧穿了同一个牌子的POLO,胸口那枚小小的鳄鱼LOGO遥相呼应,鞋子也是同一款的AF1,筠凉低下头,为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笑了。
  在若干个日子之后,那个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女生,声泪俱下的质问他们: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筠凉看着她苍白的脸,脑袋里迅速浮现起当日自己不依不饶的伸着手,赖皮似的坐在石阶上不肯起来的画面。
  她刚要开口,就有人便抢在她前面说:是我。
  明明是她犯的错,但他愿意代替她背负这个罪名。
  在那个女生的手扬起来之后,筠凉忽然推开了那个男生,自己应承了那个响亮的耳光。
  后来筠凉告诉我,她就是在那个瞬间下决心不放弃的。
  她说,以前看过一个女生的文章里写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六十几亿人口,但某个瞬间,只有这一个人,就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那种感觉,我在那一刻完全明白了。
  筠凉没能瞒我太久,有的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
  周五的下午梁铮非要开班会讨论加入社团的事情,我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冲到讲台上去给这个满口“这个OK,这个OVER”的白痴班长两耳光。
  唐元元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哎呀,你男人在门口等你,你急着去约会啊?”
  我一怔,顺势望向门口,竟然真的看到顾辞远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我,一时之间,我竟然没想起要回击一下唐元元。
  好不容易散会之后,背着一大包行李的我如离弦的箭,“唰”的一下从顾辞远身边飞驰而过,没想到他竟然眼明手快一把将我抓住,我气得都快要疯了:“放开我,猪啊,我要去赶火车!”
  顾辞远瞪大眼睛看了我两秒,突然破口大骂:“我操,你怎么这样啊,我还订了位置准备带你去吃饭呢!”
  我都快哭了:“哥哥啊,再啰嗦就真的赶不上火车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说:“MD,老子陪你回去。”
  我是无意中看见筠凉的,她从街对面的甜品店出来,手里端着两杯平时我们两个人总要去买的芒果冰沙。
  她对我真好,买杯冰沙都记得我,远远的看着她,我觉得好感动。
  这么一想,就准备打个电话跟她说“我要回Z城,冰沙你自己吃吧”,结果我刚刚拿出手机就怔住了……
  不是给我的,那杯芒果冰沙被她笑嘻嘻的举到了那个从车里下来的人面前。
  那个男生背对着我们,但是光看背也觉得肯定是帅哥。
  当他转过来跟筠凉一起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我呆住了。
  是杜寻。
  他不是顾辞远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吗,那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我把目光转移到他脸上,顾辞远耸耸肩:“筠凉说她会自己跟你说的,我也就没多嘴。”
  我还想要说些什么,一辆空的士停在了我们面前,顾辞远动作麻利的打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然后对司机说:“火车站。”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想起那天晚上杜寻说“宋初微啊,久仰你的大名啊。”
  原来那天他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我是宋初微,知道我就是高中时期倒追顾辞远的那个花痴,知道我就是每次考英语都叫筠凉打手势用1234代表ABCD的那个作弊狂,知道我就是德雅中学那个鼎鼎有名的,仗着自己的妈妈是本校老师就目无尊长的小飞妹……
  但我不知道这个人,他就是怂恿顾辞远放下顾虑直接表白的那个人,他就是跟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点燃筠凉的热情的那个人,他就是曾经以Z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被A大录取的那个人……
  顾辞远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我,可是我就是不想理他。
  我最恨别人骗我了,苏筠凉,顾辞远,你们犯了大忌了!
  我们气喘吁吁感到月台的时候里开车只有两分钟了,我喉口一股腥甜,眼冒金星,逼仄的车厢里挤满了人,浑浊的空气里混合着各种气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
  最让人崩溃的是那个推销袜子的女人,她像精神病发作了一样奋力将袜子扯到不能再扯得程度,然后尖声叫“洪湖水,浪打浪,我们的袜子,不一样!”
  让我坐在这种车厢里,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吧!
  车轮摩擦着钢轨,发出巨大的声响,我靠在吸烟处的窗户上,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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