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被夏相国此举弄得发怔,虽然实在讨厌夏云芳,可夏相国毕竟是长辈,能亲自为女儿求情,紫苏既有感他们父女情深,又有感于他的明理,便微微一笑道:“夏相爷言重了,有些事已经过去了,本公主也不是个记仇之人,今天之事不过是个小小的教训,只希望令爱能有所悔改才好啊。”
夏相国听了怔了怔,紫苏的话柔中带刺,隐有警告之意,不由微皱了眉,道了声谢回到座位上。
紫苏也不好对一位爱女慈父过多指责,笑了笑此事算是揭过,便随意说道:“相国大人还真是爱女情切啊,令爱有你这样一位疼爱她的父亲,真是好福气。”
夏相国听了却是身子一僵,看着紫苏的眼里怀着深深地愧疚和悲伤,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原本温润的双眼变得有些湿润,半晌才说道:“老夫……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败,没有保护好我的女儿,人人都说老夫权倾朝野,却让自己的女儿受尽苦难……老夫,不配做个好父亲啊。”
他声音微颤,言辞伤感,紫苏却听得莫名其妙,以刚才所见,夏相国应该是很疼爱夏云芳才对,夏云芳贵为相府千金,应该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嫁到刘府以后,生活上也是优渥,他如此说,是因为夏云芳受了刘景枫的冷落,在为她鸣不平吗?可这又关自己何事,夏相国在朝中耳目众多,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嫁入成亲王府才对,且刚才也对他严明,自己并不会再对夏云芳怎么样了,何必还要在此打悲情牌呢?
想起夏云芳以往对自己做的种种,心里不由恼火起来,你的女儿只不过受这么点苦你就来出头,难道别人家的女儿就是该受的吗?
“想过何必自责,夏小姐锦衣玉食堆里长大,又何曾受过苦来,她若放宽心胸又哪里有苦来受,相国,人还是要公平点才对,别的女子,也是有父母的,你在怜惜自己女儿的同时,请也关心下受你女儿侮辱过的女子。”说完,紫苏一甩袖,起身便走。
夏相国眼中愧意更深,见紫苏要走,冲口喊道:“孩子,你等等。”
紫苏听得一震,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今日的夏相国太奇怪了,自己大小也是个公主,就算他年纪大些,也要讲些君臣之礼吧,如此称呼自己,不是越矩么?
“坐……再坐一会子吧,为父……哦老夫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真是对不起啊。”看见紫苏质问的眼神,老于世故的夏相国一阵慌乱地说道。
紫苏听得更莫名了,只是这样一位温润沉稳的中年男子突然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他的神情有很真诚,不似作伪……自己受苦,他何必道歉,就算为了夏云芳之故,先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紫苏不想再与他纠缠,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昨日之事已如云烟消散了,何必再追究什么,还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紫苏对明天充满希望,所以,不觉得苦,因此,相国大人,多谢您的好意了,紫苏就此告辞。”紫苏没有自称公主,那是因为夏相国悲伤愧疚的情绪感染了她,莫名地有种想要去抚平他眉间皱纹的冲动,所以,他想快快走,离这个父爱泛滥的相国大人远一点才好。
“公主,你……你此去北戎,路遥途险,还请保重啊。”夏相国却仍在她身后不舍地说道。
“嗯,谢谢大人,我知道了。”紫苏不得不又回头对他说道。
“若是真喜欢成亲王世子,就嫁给他吧,皇上那,有老夫呢。”夏相国忍不住又叮嘱道。
虽然这位相国大人管得着实宽了点,可他言辞恳切,紫苏听了还是觉得心中一暖,就又走回几步,深深看了夏相国一眼,突然道:“您好像管得多了点,不过,我还是很感激。”
夏相国被她说得一怔,脸色微红,俊逸儒雅的脸上显出一丝沉痛和无奈,“老夫浸淫权术数十年,自认权谋计策算无遗策,可那又有什么用,竟是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让她流落野外,相遇却不能相认,此种痛苦,剜心挖肺。”
“超重形式复杂,却要让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去承担那样重的责任,老夫于心不忍啊,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权利二字在捉弄人,成亲王如此,皇上如此,老夫亦是如此,这些日子,老夫被辞官之后,倒是想通了很多事情,孩子,你放心吧,既然有些事情是老夫惹出来的,老夫就会想办法为你解决,你就安心的嫁给成亲王世子吧。”
夏相国墨明棋妙地说完这一通话,竟不等紫苏如何回应,毅然转身走了。
却把紫苏怔在原地,呆呆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夏相国连提了两次让自己嫁给冷亦然,看他的神情应该是真心对自己好才对,可……他与成亲王不是死对头么?
他有女儿流落野外?他的女儿……除了夏云芳,他还有别的女儿,今天这一番话没头没脑,哪是一个相国应有的样子,难道?紫苏眼睛突然一亮,难怪太厚不顾自己与冷亦然堂兄妹的关系,会同意自己嫁给冷亦然,原来如此,一想通这点,紫苏有些郁闷的心突然开朗了起来,看着渐行渐远那个坚实的背影,紫苏心中暖暖地,父爱如山,正因如此,夏相国才会一反常态,对自己说了那样一大通话吧。
可回头又想到一个头痛的问题,不知道夏云芳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之后,又会作何感想呢?还有正阳的问题,若正阳真想嫁给刘景枫,夏云芳就得让位,被休了的她又要何去何从呢?尽管紫苏很不喜欢夏云芳,可现在她与自己竟然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一时间,紫苏陷入两难境地,呆坐在亭子里沉思了好久,终于,她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还不知道刘少爷自己的心意呢,我在这瞎操什么心啊。”
回到沁芳斋,看到玲儿和一从宫女都守在书房外面,紫苏悄悄地走了进去,听见正阳正在大声骂着:“呆子,你醒醒啊,只要你肯醒来,我一定帮你,让姐姐嫁给你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心里只有姐姐,我……我去找母后,让母后给你指婚,只要你别再这样睡着。”说完,嘤嘤哭了起来。
紫苏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说道,“你让我嫁给他,那你呢,你怎么办?”
正阳没想到紫苏突然走进来了,不由红了脸,想着紫苏问她的话,更是悲从中来,哽噎道:“我……我只要他好就成了。”
紫苏心疼地拉起妹妹,认真地说道:“既然喜欢就要勇敢地去追求,只是,他可是有妻子的,你要想好,能不能与他的妻子共同相处,虽然他的确是个好人,可姐姐还是不愿意你与人共夫啊。”
“他原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了,我进了门,那个女人当然就要走了。”正阳不以为然道,她可是堂堂公主,自古哪有驸马有平妻小妾的道理。
“可他要是不愿休了妻子呢?刘少奶奶可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正阳,你能看着那孩子从小就没了娘吗?”紫苏无奈地劝道。
正阳顿时怔住了,紫苏拍拍她的肩膀道:“他的毒虽然中的很深,但还是会醒来的,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清楚,现在,跟姐姐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照顾他,守着他醒来。”正阳却倔强地说道,“姐姐,你自己回宫吧,要母后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
紫苏也没有直接回宫,她把撵车留给了正阳,嘱咐宫人早早叫正阳回宫,自己却去了成亲王府。
王夫之人都认识紫苏,而且也知道这位现在已不是当初的丫环身份,已是位高贵的公主了,见到她来既高兴又亲切,忙进去禀报,很快王妃从内院匆匆迎了出来,刚要行礼,紫苏忙上前扶住,眼睛湿湿地说道:“您可是长辈,这不是要折煞紫苏么?”
王妃听了愣了下,随机笑了起来,亲热地拉了紫苏的手,“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不在乎那些个虚名。”说完,忙让人去通知世子,紫苏却及时阻止道:“王妃,我是来看您的。”
王妃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两人去了梅园。
春梅沏上热茶,紫苏喝了一口,王妃又关切地问了她的伤势,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忙让夏荷去炖补品。
紫苏让王妃屏退了众人,也没多想,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妃,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对吧。”
王妃含笑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知道,所以,然儿才仍然对你很执着。”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紫苏脸微红了下,“我……当然是要嫁给他的,只是,皇兄那,还有些阻力,今天紫苏来,就是想问您一个问题,王爷他……真的想要……那个位子吗?”
紫苏问得大胆又直接,王妃一口茶差点没喷了去,她连咳了几声,脸都快涨红了,紫苏知道自己问得太过冒然了,王妃肯定不好回答,所以,又说道:“一个是我的夫家,一个是我的娘家,紫苏还真是为难啊,还请王妃您体谅我的心情。”
王妃终于止住了咳,若不是与紫苏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日,知道她本性纯良,而且与自己儿子感情深,王妃还真以为她是太后派来找麻烦的。
王妃沉吟着要如何回答,紫苏却又似自言自语道:“其实若王爷得了那个位子也是好的,那毕竟也是世子的梦想吧,能当皇后的感觉肯定也不错,我也是愿意的,只是,到了那个位子必然就得有后宫,那他就会不得不收很多女人在宫里,这我可受不了,我才不要与别的女人抢丈夫呢。”
王妃听了又一次咳了起来,紫苏微笑着走过去,轻轻地在她背后拍着,促狭地附在王妃耳边小声说道:“母妃啊,想必您也不喜欢王爷有很多女人吧。”
虽然紫苏今日说的话够得着给王府抄家的罪了,可听到她叫自己一声母妃,王妃顿时觉得浑身舒泰,叹了口气道:“王爷也是被圣上逼的啊,这些年,圣上一直在削王爷的权了,又总防着王爷,男人啊,这皇家的事情,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王爷一旦将手上的权力交出,迎接王府的定是圣上的屠刀,紫苏,你是个聪明人,我这样说,你肯定能懂的,对吗?”
紫苏了然地点了点头,走到王妃面前蹲在她膝前,抬头看着王妃明媚的脸庞,真诚地说道:“谢谢您肯说这些,我懂的,可是,两方就没有办法求和吗?毕竟都是亲人啊。”
王妃慈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叹了口气道:“难啊,男人都爱权势,尝过权力的好处的人,又怎么舍得放弃啊。”说完,王妃悠悠地看向窗外,一阵风吹过,园子里高大的香樟树摇了摇,浓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不由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紫苏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疲惫,看来,王妃其实也并不希望王爷造反的,这样一想,她便兴奋起来,拉了王妃的手道:“我就要去北戎了,北戎军力强大,若再得了我的帮助,将经济发展起来,国力必将提升,皇上若做糊涂事的话,我会让阿正带了人来灭了他。”
这话说的何止是大逆不道,简直是很嚣张,王妃听了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她说的也不无可能,紫苏与北戎国二皇子原本就交好,北戎太子也对她情有独钟,若她真能帮助北戎解决国力问题,那北戎人肯定会非常感激于她,她在北戎的地位会是超然的存在,保不齐皇上还真会对她这话有所顾忌呢。
两人正说着话,冷亦然兴冲冲地从外面赶了来,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