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花絮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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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花絮晚-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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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湄猛然捂住自己嘴巴惊恐地看着云卿,云卿默然看了云湄半晌,用左手拍拍云湄肩膀说:“姑姑,没有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夏家人。纵然是罪臣后人,也不能忘了祖姓。”
  “云卿!”云湄小声提醒,但转而一想云卿说的不错,便看着云卿的右手腕低声说:“云卿,姑姑很没用是不是?我不如晚晴姐姐那么有用,我没法帮夏家报仇,甚至姐姐只要我保你平安我也做不好,我……”
  “姑姑别这么说,我的手没什么大碍,”云卿靠在云湄肩头轻声说,“况且姑姑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一阵静谧,云卿听得到云湄低低的哭声,她们说话声音本就已经很低,云卿仍是偏头附耳对云湄说:“可是姑姑,你能不能为了我,更好一点?”
  云湄一愣,半晌都没说话。
  云卿轻声在她耳畔说:“姑姑,不管这么些年你是为什么生病,我只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能尽快好起来。然后和寻常人一样嫁人,生子,好好过日子。”
  云卿肩膀一颤,彼此相拥,云卿能清楚感受到。她知晓云湄的心思,若非事到如今她也不愿戳穿,云湄的眼泪却迅速打湿了她的脖子。
  “姑姑,有些事是时候结束了,你的,我的,还有夏家的。结束之后就是新的开始,我们都要好好的。”
  云湄久久不言,像全身失了力气一般软软靠在云卿身上。云卿正要再开口,云湄却缓缓推开云卿,双手搭在她肩头柔婉一笑说:“姑姑总是相信你的,谁叫你是夏家嫡长女。姑姑很笨,没法帮你什么,但绝不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云卿留给云湄的,便是那盏“踏雪寻梅”的灯。
  那一晚云卿没睡好,她梦里恍惚飘过许多东西,有些是听人口述后在心中想了千百遍的,有些是亲身经历再不敢忘的。雪白的扇面,朱红的印章,曾祖父对爹爹说:“等你的孩子长大了,再来为他的曾祖父我画扇面儿吧。”断头台上,曾祖父疏眉朗目,淡然嗤笑:“你们未免太小看我夏家。”藏身的小院儿,爹爹狠狠亲了她脸然后匆忙将她交给晚晴大姑姑说:“快走!”沁河渡口,晚晴大姑姑送她和小姑姑上船,亲着她的脸声声嘱咐:“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还有裴子曜,他拧着眉站在远处,云卿朝他走去,越走越近,他脸上却陡然出现凶恶神色,云卿一惊连忙后退半步,却看不清那人模样,只见他凭空摇起一柄乌木错金未着扇面儿的折扇来,云卿慌忙去夺那扇子,却听他不紧不慢地笑出声来……
  第二天便是七月初七,孙成一早便过来报信儿。昨儿苏二太太坚持没找人替代,只让孙成登台告诉众人苏记的画师伤了手,不能比。没想到众人感慨之下反倒越发念着那盏“踏雪寻梅”,连台上的评判蒋少爷等人也是念念不忘,平白让苏记没比第三轮就捡了个第二名。苏二太太原对七夕斗灯并不上心,但苏老爷等人很是激动,于是特让孙成来邀云卿晚上去放灯——照规矩,第二名是要在沁河边儿上放一盏莲花灯的。
  云卿原不想去,恰巧云湄在一块儿吃早饭,便顺口问了句:“姑姑想不想去?”
  云湄也是要拒绝的样子,但话锋一转竟然笑着说:“许久不出门了,倒很想看看花灯。”
  云卿一愣,忙跟孙成说:“那我便不绕道苏记了,我跟我姑姑直接去。”
  “哎是,云姐姐。我这就秉二太太去。”
  到了晚上,云卿便带着云湄,疲q,以及云湄的丫鬟白芍去沁河岸看灯。物华城物阜民丰,说到繁华,从沿河的花灯上便能看得出来。两岸少说挂了三百盏各式各样的灯,有凤凰于飞的宫灯,有霸王别姬的走马灯,有最普通的大红灯,也有最精细的字姓灯,个个都美不胜收。
  家家都拿出了最佳工艺,说是共襄盛举,难免有攀比相较之意。云卿先去苏二太太,但不喜苏家少爷像先前看她和看紫苏那般看云湄,便让白芍疲q在一旁陪云湄看灯,自己寻到了苏记。
  苏记连着几年没拿过第二这么好的名次,苏老爷笑得眼都眯成了缝儿。一见云卿来连忙起身作揖:“果真不愧是裴二爷赐了姓的徒弟,苏家多谢裴小姐了!”说完忙拉着苏少爷也苏太太等人见礼。
  云卿便道:“苏老爷无须客气,云卿是苏记画师,画好灯是本分。”
  苏二太太原本在远处照看几盏灯,见云卿来忙迎上来说:“你的手可怎么样了?听孙成说伤得不轻,快让我瞧瞧。
  许是此处灯火太亮,照的苏二太太与往常相比面色苍白了许多,平日里水汪汪的眼睛今儿也带着点儿散,看起来精神头儿稍欠。
  “没什么大碍,”云卿随口问,“二太太怎么脸色不大好,没睡好?”
  云卿刚出口,一个不小心竟看到苏家一家子神色古怪。苏老爷假咳几声,脸有点儿发白,三姨太本不悦,见苏老爷如此便娇滴滴横了一眼,苏太太看在眼里,亦别过了头。最最古怪的当属苏少爷,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一猫腰竟转身走了。
  苏二太太面色更显疲惫,纵是笑也带着些勉强,她拉着云卿的手絮絮地说:“你的手千万不可以有事,云卿,我没法子让我欠你一只手,我还不起,苏记也还不起……”
  三姨太本就不悦,闻言一扭腰翻了个白眼便小声嘀咕:“自己不小心,难不成还赖苏记?不过就拿了个第二!”
  云卿只当没听见,苏二太太却回头狠狠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苏老爷也是尴尬:“小茜,这是裴二爷的徒弟,你说话别没个分寸!”说完便看着云卿讪笑。
  云卿瞧着古怪,却也不便在此多问,便拍拍二太太手背说:“我有些事想跟二太太说,明早苏记,二太太可有空?”
  苏二太太复杂地看了一眼云卿,倒是苏老爷忙不迭地说:“有空!有空!裴小姐说事曼秋怎么会没空呢!”
  苏二太太便勉强笑了下说:“好。”说完便让孙成带她去拜见卢府尹。
  云卿问孙成苏二太太的事,孙成竟全然不晓得,只说这几日二太太甚少去苏记,听说是二太太的女儿小雀儿生病了。云卿听着古怪,要再问,孙成却只摸着脑袋说真不知道,自云卿在七夕斗灯时画出“踏雪寻梅”后苏记生意大好,这两天他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实在没空打听苏家的事。
  “那小雀儿生病,二太太今儿怎么还来?”云卿最后如此问。
  孙成边拨开人群为云卿让出路便低声说:“我也觉着奇怪,好似突然想通了,又不愿把苏记让给别人了似的。”
  云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作它想,只等照规矩放了河灯便跟姑姑一块儿赏灯去。
  到了沁河桥上,赵御史、卢府尹、孙状元以及叶怀臻、慕垂凉、裴子曜都已经侯着了,独不见蒋家少爷蒋宽。今儿为的是热闹,七夕点灯又有祈福之意,几人中除了裴子曜尚未婚配,其他人的夫人也都来了。赵御史的夫人不叠珠翠,笑容慈祥;卢府尹的夫人略显威严,难以亲近;孙状元的夫人有些局促不安,神色露怯。倒是叶怀臻的夫人温婉贤淑,至于慕垂凉……

  014 恶少
  以云卿所知,慕家大少爷慕垂凉如今有两房妻妾。大房是裴家嫡女裴子鸳,也就是裴子曜的姐姐,是物华城出了名的才女。听闻当年裴子鸳年纪尚幼,最多不过十岁,随父亲造访慕家时见到了正习字的慕垂凉,两个小娃娃从诗词歌赋论到琴棋书画,让两家大人欣喜难当,当场便为他们定下了亲事。云卿与裴子鸳并不熟识,但从裴子曜极敬重她这位姐姐,曾言她姐姐心思缜密,端庄大气,是物华城最出挑的女子。
  二房是蒋家嫡长女蒋婉,也就是蒋宽的姐姐。若说裴子鸳以才情名动天下,蒋婉便可以姿容独霸一方。蒋婉容貌是出了名的瑰丽,又是大族长女,气度雍容,曾有人以“明月照萤火”来比较蒋婉与物华城其他女子,可见蒋婉其人之美艳。据说当年蒋婉芳名甚至传到当朝王爷耳中,王爷似有意一见,蒋婉却用慕垂凉送的一支金簪自挽青丝,甘愿嫁给慕垂凉做了妾,也是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如今两人都在眼前,云卿只觉得震惊,纵然物华城人杰地灵,又如何有幸孕育如此曼妙的女子,并且不是一个,是两个。裴子鸳着一件淡紫流光软缎上裳,衣襟处用深紫丝线绣了回纹,下着同色深紫一色留仙裙,头上虽戴着名贵的紫玉钗,但简单大方,华而不奢,更显端庄。她是中规中矩的长相,鹅蛋脸,细柳眉,水杏眼,每一部分细看都精致无双。虽说一眼望去并不如蒋婉惊艳,但极耐品,似乎怎样都看不烦。见云卿行礼,裴子鸳只一个浅笑点头便让人觉得亲近——即便她必定知道云卿与裴子曜曾经的关系。
  蒋婉则是海棠红软烟罗上裳配织银团花水漾留仙裙,凰飞四海的金步摇,丁香缠枝的金缨络,海棠花开的金镯子,但竟一丝都不显俗气,反倒让人觉得没人比她更适合这般富丽堂皇的金色。蒋婉有一张无可挑剔的桃心脸,眼睛似两汪活泉盈盈流动水波,鼻子小巧微微翘起,嘴巴则是殷殷一点樱桃红。她俏皮并着妖娆,因此即便姿态傲慢也讨人喜欢,见云卿行礼,蒋婉眯着眼睛打量她一眼说:“画得出‘踏雪寻梅’,也算有几分才气。”
  云卿闻言道谢,正要给最后一位也就是裴子曜行礼,只听叶怀臻对慕垂凉笑:“今儿沁河上吹的莫不是金风?我自小就没听过你的二姨太夸人,今儿可稀罕了!”
  蒋婉横他一眼娇声说:“我不过没夸过你罢了!谁叫你不会画灯笼呢?”
  “瞧瞧瞧瞧,横竖都是我的不是!倒是我小气了!”叶怀臻笑看慕垂凉。
  慕垂凉便笑道:“也夸,不多。她心气高,连我都甚少得她赞。”
  蒋婉嗔骂:“今儿来的都是画灯的高手,你们不会画灯的还来我这儿讨什么赞哪!”
  众人都笑,紧接着卢府尹便引几位到了桥中央栏杆旁。云卿随李记的钱画师、白记的黄画师一道跟在他们后头,走了几步才想起刚刚让叶怀臻这么一岔,她到底没能给裴子曜行礼。
  裴子曜的病分明就没好,最多只够撑着他好端端站在这儿罢了。云卿想起他从前每逢生病都耀武扬威,因为生了病他就能颐指气使让她端茶倒水还不能对他说狠话,每次都把云卿气得不轻。可他病再重人前都不喊一句痛,就像今天一样。
  到底是生分了。
  天色已暗,卢府尹跟几个人商量一番,便开始了点灯仪式。卢府尹拿出一卷榜文念:“兹七夕灯会,晓工艺精湛,通天地呈祥,念灯照浮世,享千秋光辉,共国泰民安。”
  接着便是点灯了。
  照规矩,卢府尹要先为物华百姓点一盏百家字姓灯。接着便是拔得头筹的李记点燃一盏孔明灯,欢呼之下云卿盈盈拜别几位,提了裙角走到沁河边上,那里早有人准备好一盏十八瓣的粉色莲花河灯,中间是短短一截黄蜡烛,远看犹如连花蕊,近嗅略有莲花香,云卿心中暗赞,接过火石点燃莲花灯放到水面顺流一推,小小的莲花灯便摇摇晃晃顺水而下了。
  云卿盯着看了许久,想起她初到苏记画灯的第一天,由于下笔不稳用劲儿不巧,几下便把糊灯笼的宣纸给戳破。现在她已经能画出令人惊叹的灯,却走到了岔路口,不得不就此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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