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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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磨坊-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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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元把最后几斤黄瓜卖完,打算背起背篼回家来。也不晓得咋的,别在腰杆上的那把刀被几个团丁看到。有个团丁附在另一个团丁耳朵边上说:“队长,你看,就是他!”那队长说了一句踏破啥子,得来啥子不费工,然后大喊一声,说他就是昨天晚上抢人的棒客!团丁们不容分说,三下两下就把他抓住了。静元说他不是棒客,是卖黄瓜的。团丁说,你不是棒客你身上带着刀干啥子?静元说,我这个刀是拿来削黄瓜跟大家尝的。旁边人都说,人家是在这卖黄瓜的,咋会是土匪棒客嘛。可那些乡
  团丁就是不听,高矮要把静元绑走。
  卢联山的幺儿听到这边在吵,他扒开人群挤进来,不晓得咋就跟那些团丁吵起来,后来还一枪就把那个队长打死了。
  那乡长也是刚到大兴场上任的,被打死的那个队长也是他带来的人。乡长听到说队长被卢联山的幺儿打死了,火冒三丈。他马上集合起几十个团丁,要去卢联山家里抓人。那卢联山听说乡长带着人要来抓他的幺儿,也毛了。他叫手下把一门小钢炮和三挺机枪架在龙门子外面。所有的人站好位置子弹上堂,就等着团丁们来。
  “打起来了?”林秀青问。
  “没有。乡长看那架势,晓得惹不起,就灰溜溜退回大兴场了。”
  “哦。哪,静元呢?”
  “他本来已经回来了。可他刚刚到家,乡长就带着人来把他抓走了。我们随便咋求情,都没得用。”说罢,林老头掉出几滴眼泪来。
  林秀青的心,又紧起来了。
  “我大老爷说,开始,那乡长随便咋说都要静元赔命。我大老爷毛了,问那乡长,你咋,卢联山你惹不起,我戴明暄的面子你就敢不给?要不你就试一下?那乡长听大老爷没有认他的黄,才软下来。说,看在我大老爷面上,命可以不抵,钱总是要出。大老爷软的硬的说了半天,那乡长才答应,只出埋人的钱。”
  “好多?”
  “三十块银元。”
  林秀青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人没得事就好。她摸了摸那半兜子,心又紧起来:那里边只有三块银元,还差二十七块,去哪儿找呢?
  

☆、林秀青卖磨坊救子

  林秀青摸着自己的半兜子,看着豆大的油灯,半天没有说话。她心里很着急。家里面所有的钱都在她的半兜子里,加起来也就三块银元。就这三块钱,也是她近来看碾子卖油糕一个子一个子攒起来的。这得感谢她额爹,把炸油糕的手艺传给了她!要不然,别说攒钱了,就是一家人的油盐酱醋也难以应付。
  尽管这样,她心中的主意却是铁定的:无论如何都要把林静元救出来!
  可是,在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呢?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对他们说,我回去一趟,明天中午以前一定赶来。不管咋样,明天都要把静元救出来!
  “你要回去?这都啥时候了,半夜三更你不怕?明天不行?”她额爹说。
  “我得回去想办法弄钱啊,”林秀青说。
  “额妈,今天我回去跟额爹借了两块,加上我们家有几块,还差二十多块。我再去想哈办法,实在不行,我就再去求大老爷戴明暄,跟他借。”戴文英说,“不管咋样,明天都要把娃儿她爹救出来!”
  林秀青看着戴文英,戴文英也看着林秀青,眼睛里都放射着坚定的光。听了戴文英的话,林秀青心里有一种幸运感,也有一种信任感。她觉得,戴文英很多地方都有点象她,但她也没有因此轻松起来。她想,那么多钱可不是个小数。还是她林秀青自己想办法才最稳当。
  戴文英去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那里面看上去不少,但都是些方孔小钱,数出来也就四五块银元。把所有的钱凑在一起,也还差得很远。戴文英说,“这几年,我们攒了几块钱。本来,他说,等攒够了,要把房子好好培修一下;以后娃娃长大了,还要送她读书的。哪想到……”
  “我这还有两块,你拿去,凑一个是一个。”林秀青的额妈撂开衣襟,搜了半天,搜出一个布包。捋了好几层,才露出两块银元来。
  “额奶,你那钱你就好好放好。”文英不要她额奶的钱。文英知道,她额奶那钱是干啥用的,已经凑了好久了,那钱不能要。
  “咋?我这就不是钱啊?我还没死的嘛!再说了,就算我死了,那钱不也得你们出?”她额奶生气了。
  “你就先拿着嘛,万一有个急用呢。”林老头一边抽着叶子烟,一边对文英说。
  “要不你就先拿着,以后再说,”林秀青看着文英很为难的样子,对文英说。
  戴文英把钱凑在一起,又数了一遍,才十来块。
  林秀青说,后半夜有点月亮,叫戴文英陪她一路,马上就走,天不亮就到家了。天亮她就去找钱,顺利的话,中午就能赶回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说啥呢?眼下也只有看林秀青想办法了。
  “那你们小心点。”最后还是林老头拍了板。
  “我去看看我的乖孙女,”林秀青站起来说。
  林秀青的乖孙女大的三岁多,小的也一岁多了。这时候都在文英的床上睡得正香呢。林秀青跟着文英来到床前,细细地看着乖孙女,“嗯,又长了一截。”她转过身来问文英道:“听说你又有了?”文英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林秀青自言自语地说:“要是生个乖孙儿,那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林秀青就带着戴文英去了保长张子贤大爷家。
  听林秀青说明来意,张子贤沉默了许久,才对林秀青说,我们两家也是世交,汪四爷在时,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子林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很难过。崇礼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聪明,能干,文才也好。我们都非常喜欢和爱惜这样的人才。崇礼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不帮的道理。但是说到借钱,那最好还是弄个手续。
  这事林秀青早已想好,就拿老磨坊作抵押,向张子贤借三十块银元,想来他也会借。就算以后没得钱去还,他张子贤三十块银元买一座老磨坊也没有吃亏。
  张子贤显然也觉得公道,他写了个借据,让林秀青和戴文英按了手印。
  林秀青接过钱来,千恩万谢之后,拉着戴文英直接就朝大兴场乡公所去了。
  大兴场的乡公所在正街上,门外的街道不宽,铺着石板。她们进了门,过了两个天井,才找到乡长的房间,门是关着的。林秀青拍了拍门,里面有响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你就是乡长?我们是来交钱取人的,”林秀青说。
  “你拿着刀,想干啥?”乡长惊愕道。
  “你不要害怕,这刀我在屋头也是随身带着的。只要你不欺负我,我不会砍你的,你放心。”
  “啊,进来,”乡长说。
  她们进了乡长的房间,乡长很客气地请她们坐。林秀青把三十块大洋放在乡长的桌子上,说:“你们要的钱,都在这,你数一下。赶快把林静元跟我放出来!”
  “你就是戴文英吧?”乡长说,“这位是?”
  “啊,我是林静元的妈!”
  “快把林静元放出来啊!”戴文英催道。
  “好好,这就放。”乡长一边数钱一边说,“这件事呢,也就是你们,戴舵爷屋头的人。要是别人,没得这么便宜不说,林静元那小命一定是保不住的。就这样,我那些兄弟伙都还不干呢,要不是我压着,他们早就把林静元撕成几肘了。就这样,我都还不晓得咋跟我那朋友交待呢……”
  “咋?人又不是他杀的,你跟你啥朋友交待?”林秀青一听,一股无名怒火升起来,脱口问了一句。她本想大发一通:“你们还讲不讲道理?!”可是她没有发出来,她忍住了。她晓得,要是不压住,那就不晓得要闹成个哈样子了。那样,不光救不出林静元,光怕性命都保不住了。这些官家的人,她太了解了。还是先等他把崇礼放出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她马上堆起笑来,点头哈腰千恩万谢,还把衣兜里揣来的一盒纸烟塞在乡长的手里。
  “你们这点点钱啊,”乡长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是给死者家属的,我们一分钱都不会沾。你们想想,一个人,从小长成大人,人家家里得花多少钱才能供养得大?再说了,死者也是有家有室有娃娃的人,这点钱,……哎,不说了,你们晓得就是了。老三!”
  “来啦!”
  “你去,把林静元带到这儿来!”
  不一会儿,那个叫老三的带着林静元来了。
  “儿啊!”林秀青看见林静元满身伤痕地走进来,心痛如刀割一般,眼泪充盈了眼眶,冲上去,拉着林静元转着圈圈地看,“你咋成这样子了?”
  戴文英看到林静元那样子,也低着头揩着眼睛。
  “林静元,算你运气好。请得动戴明暄戴舵爷。提醒你一句,有人要叫你死,戴舵爷他保得了你十五,保不了你初一。你好自为之,回去吧!”
  林静元没有说话。林秀青本来还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可一听乡长那话,就火冲起来。她和戴文英一人拉着林静元一只手,头也不回地奔出乡公所来。
  “妈你咋来了?”出了乡公所大门,林静元才问。
  “我咋来了?我咋不来?你娃娃啊,几十岁了都还不让我省心!”
  “妈,对不起哈,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晓得就对。”
  林秀青带着他们在街上吃了一碗面,买了些香烛和纸钱,去了黄桷树下的庙子里。
  从庙里出来,戴文英割了二斤肉。
  “哈,好。好久没吃过肉煮黄瓜了!”林静元高兴起来。
  回到家里,一家人都非常高兴。他外婆拉着他,颤巍巍地一边上下左右全身都看遍,一边嘴里叨叨着,那些遭天杀的坏人啊,好狠心哪,把我乖孙打成这个样子啊,天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外爷话不多,但哪个都看得出来,他那心头,高兴着呢。
  他抱过小女儿,大女儿也跑过来,靠在他怀里。
  戴文英去地里摘回来几个大大的黄瓜,挽起袖子就做饭;林秀青拉了个凳子让林静元坐在旁边,问道:“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不是说你都回来了,咋又把你抓去了呢?”
  林静元说,我也不晓得那些团丁咋就说我是土匪棒客。后来旁边人说我削黄瓜的刀被团丁看到了。听说昨天晚上九尖山下面石鹅坝有几户人遭了棒客,他们队长带人去抓,抓住了两个,跑了几个。那几个团丁正在街上查找,看见我腰杆上有把小插子(匕首),就说我是昨天晚上跑掉的棒老二,高矮就要抓我。正好卢老三,也就是总舵把子卢联山的幺儿在那儿,看到那些人不讲理,就站出来说,他认得到我,我是天天都在这街上卖黄瓜的老实人,不是棒老二,不让他们抓我。结果他们就吵了起来,互不相让,越吵越凶。一个团丁,就是那个队长,毛了,把枪抽出来指着卢老三说你算哪把夜壶,关你啥子事!叫他滚开,不滚开就崩了他!卢老三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受不得半点恐吓的人,在大兴场哪里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大骂一声看哪个崩了哪个!甩出枪来啪的一声,那队长就倒在地下,两脚一蹬,没气了。几个团丁见他们队长被人打死,一时间也愣了。等他们醒过来端枪时,卢老三大吼一声,说哪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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