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点滴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被扎了这么多针,情不自禁地把张香的左手捧在手里,轻握着,不一会儿,昏沉中突然张香手一紧,抓住了林森握着的手,立刻睁开了眼睛,喘着气,眼神聚焦了些就看到了林森,平复了呼吸,勉强地笑了笑。
“你醒了?还疼么?”林森轻声问着张香。
“我在哪儿啊?”张香没精打采地问道。
“在医院,你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了么?”林森试探性地问。
“刚才?啊,记得,撞到头了嘛!”张香意识半清半楚。
“为什么会撞到,还记得么?”林森追问。
“上车时不小心撞的!”张香回说。
“不小心?你不是跑着上车才撞的么?”林森接着问。
“啊,是啊,惯性的关系,没刹住!”张香答说。
“为什么跑啊?有什么事儿么?”林森问道。
“我。。。我就是不想呆在那儿了,想回家!”张香避重就轻。
“那也不用跑啊?”林森觉得蹊跷。
“嗯,是,下次不跑了!”张香头疼得皱着眉头说。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林森摸着张香的眉头问。
“针扎的我不舒服,我想回家!”张香找理由。
“那也得等这瓶输完啊!再说,你现在的脸色,回去八成得把田妈吓着!要不住几天院吧?”林森游说着。
“我不想留在医院,我脸色怎么了,很吓人么?”张香乏力地问道。
“就是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真的检查清楚了么?我觉得还是在医院再仔细查查,你看起来很不好啊!”林森心如火灼道。
“就磕了下脑袋,有什么的?我成天磕门撞柱子的,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查了,回家吧!脸色不好,就先带我吃点好吃的,很快就有好脸色了!”张香强笑说。
“可是以往的磕磕碰碰,没有晕倒过啊!这次真的不一样!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再好好看看吧!”林森总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我只想回家,我想看看我妈,我想睡在我自己的床上,我讨厌这里,我的头已经撞得很疼了,你还想让我心也疼么?我要回家!”张香耍赖道。
“好,我带你回家,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和我回来复查,我真的觉得还需要再看看的!”林森不安于心道。
“我又不是钟馗,没有愤恨自杀,撞不死的!你再让我呆下去,我才真要气死了!五木!”张香在床上像鱼打挺一样乱动。
“你别乱动,好好好,回家回家!”林森实在是拿张香没有办法。
如愿回家后的张香并没有如医院里那样叫嚣地得逞,因为在家里被勒令软禁两周,而在张香闭门不出的半个月里,回国的张久明每天都在楼下停在路边的车里望着楼口单元门,有时候还趁人少的时间,走到楼前望着9楼的窗户,张久明看着面目一新的小高层楼房,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他离开后,原来的老楼房动迁后新盖的,一个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何芷田和张香的家。在国外这些年,总是在不停的位移中,通信长期中断,自己只能挑在机场或是城市中转时寄一封信出去,永远也没办法给何芷田留下固定的地址来期待回信,何芷田曾经寄过三封信也是辗转多次才到达他手中,信里只有张香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和硕士毕业的照片,此外,张久明没有见过女儿不穿学校制服的样子。
第161章 蒸发重逢篇四节
张久明站在楼下就在想,如果女儿从单元门口中走出来,不知道自己还认不认得出女儿,但是一周过去了,依旧没有见过女儿出门,只见过两次何芷田,依旧是那么美丽,可是看起来有些虚弱,自己两次都没有鼓起勇气叫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匆匆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张久明觉得自己这样的罪人没资格再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可是自己难得回国一次,以后再回来又不知道要多久,上一次一离开就是十年,自己的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每天奋战在生死前线的自己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自己虽然有幸在各个医疗前线中活了下来,如今却不见得有幸能再拥有家庭的温暖了!想到这里,张久明眼眶红了,回望这些年,自己最得意最难忘的是自己亲手接过从何芷田的肚子里被取出来的女儿的那一刻,那是自己人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刻,那个傍晚,是自己毕生最不想天明的一夜,自己最光荣的就是自己是张香的父亲,明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工作,可是这却是自己一生中做得最糟糕的一个社会角色,为了女儿,何芷田拼上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却连一个称职的父亲都没有做到,又有什么资格在这个时候跟何芷田提见女儿呢?
林森出去买个午饭的功夫回来时就看见张香睡着了,把午饭放在饭厅里的林森进房间给张香盖了盖被子,看见张香眉毛拧着,张香的眼睑下眼球转来转去,还有泪水噙在眼角,想叫醒她又不忍心,就想坐在床边去握着张香的手,结果刚碰到,张香就手一紧,一怔地睁开眼睛。
“做噩梦了吗?”林森看见张香头上有些冒汗。
“嗯!有点儿吧!”张香慢慢回神说。
“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好不好?”林森拨拨张香的头发摸了摸额头的温度。
“嗯,不太饿,过会儿吧!”张香依旧没精神。
“好,那再睡会吧!我陪着你,就不会做噩梦了!”林森握着张香的手,给张香盖了盖被子。
“不睡了,睡够了,你躺上来陪我一会儿吧!”张香挪开了一点位置说。
“好!”林森答道。
林森说完,上来躺倒在张香右边盖着的被子上面,张香就侧歪倒林森的左胸上枕着,林森用左手揽着张香的头,摸着张香的脸。
“现在撞处的头发碰到还是会疼么?”林森问。
“没有,好多了!”张香说。
“可是我总觉得你最近没精神,是不是医生开的药不对症啊!要不我们再去医院看看?”林森心里依然惴惴不安。
“撞一下就总跑医院是不是太邪乎了?我好多了!”张香安心道。
“我心里总是不踏实,这次真的撞得太狠了,这么多天都没怎么好!”林森对伤势心急道。
“我。。。我看见我爸了!”张香支吾道。
“刚才的梦里吗?”林森问。
“嗯,还有撞头那天!”张香答。
“张爸也在那个会上?”林森诧异道。
“嗯!”张香回说。
“你认出了他还是他认出了你?”林森细问。
“主持人请他上台时介绍了他的名字,我认出了他的声音,他应该没有看到我~”张香说。
“所以你就跑出来?所以才会撞伤的?”林森追问。
“嗯!”张香答。
“为什么?十年了,不想走近看看他么?”林森担心地问。
“不知道!”张香沉默了一下,说。
“那个宣讲会不是霍正的医院筹办的么?他应该还有联络,过几天,我们可以去看看张爸!”林森提议道。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这样平平静静的对他也会好些吧?”张香退却道。
“你就算什么都不想说,也一定想好好看看他,张爸一定很想你,很想见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林森鼓励道。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觉得内疚,他并不欠我什么,他去做无国界医生,治病救人挺好的,他一向喜欢帮助别人,如今也算得偿夙愿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很为他高兴!”张香沉吟不决道。
“也许我们应该告诉田妈,一家人见见面、吃个饭,毕竟这么久了!”林森努力地说。
“这十年我妈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爸,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见他,不久前我妈被医院逼着退休的时候,我看到我妈的家庭情况调查表里写的离异,我们也许早已经不是一家人了!越长大越觉得接近了父母的背面,脆弱的,佝偻的,沧桑的,有时还会意想不到的冲击,这种父母瞒下的秘密会让自己觉得无端的陌生感!”张香左眼垂下了一滴眼泪。
“他永远是你父亲,永远是张爸,我觉得田妈并没有恨他或者什么的,不一定非要法律关系上的一家人,心在一起也是一家人!”林森左手婆娑着张香的后背说。
“这里是全世界最能让我平静的地方,你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很笃定的声音!”张香挪着林森心脏处的位置说。
“以后我就是香樟牌专属抱枕,随叫随到!”林森签约道。
“嗯,我最喜欢的人和我最喜欢的声音,perfect!”张香盖章说。
“要不要把午饭吃了,一会儿田妈回来,看见你我这样,好像不太好呢!”林森提醒说。
“嗯,屋门都开着呢,你还怕我非礼你啊?”张香打趣。
“有些事情宁被人知莫被人见嘛!我不想田妈担心!”林森摆出‘受害’似的架势大方道。
“如果没有我这么个女儿,她的日子就会好很多了!”张香感慨说。
“没有你,那我怎么办啊?你还真是狠心啊!”林森不满道。
“是,我缺心少肺,就剩胃了,我饿了,咱俩去饭厅吃饭吧!”张香打岔道。
“好嘞!”林森扶着张香一起走向饭厅。
因为张久明是一个耐心体贴的父亲,从张香记事起,心中眼中的爸爸总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得非常好,所以从小张久明就是张香心目中的塔!自从张香明白什么是电视的时候,新白娘子传奇就一轮又一轮地播不停,每逢寒暑假,都是所有频道在不同时段的必播节目,许仕林“雷峰塔倒、西湖水干”的天罚还清晰被张香记得时,在学校课上学习《论雷峰塔的倒掉》的时候,张香就很纳闷,因为西湖还好端端的,鲁迅却说雷峰塔倒了,如果白蛇真的因此得到了自由倒是成全了一段人妖殊途的爱恋,实属上天垂怜,可是若没有白蛇,好好的塔怎么会倒呢?
张久明在张香十五岁一声不响地离开了J市的时候,张香心目中的塔也倒了,张香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自己,也许有理由吧,也许理由还很正当吧,可是,对自己的女儿难道就不能说得明明白白的么?但是,张香心里并不恨他,因为父母之恩大过天,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只是对于亲人,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用不伤彼此感情的方式一起或分开生活么?非得这样两败俱伤,张香曾经为他设想过无数个理由,可是无论哪个理由,张香都想不出必须要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的原由!因为太伤心了,所以总是不想回忆,如今张久明的回国,又重新揭开了张香心里那道十年前被虚掩上的伤口,因为一直都想不通,所以伤口也从未愈合过,只是用张香独有的封印的方式放在了心里另一个房间深埋了,可是如今的相见,虚掩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其实张香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还是流血,不是明明已经回来了么?不是已经知道是去做无国界医生了么?为什么还是不结痂,不愈合呢?这是张香自己也觉得很不争气的原因。他追求自己的人生没什么不对的,做无国界医生帮助了那么多人,救了那么多的性命,又给人类的医学出了这么大的一份力,都是好事,自己应该自豪有这样的父亲啊!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应该支持他去做的,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本事,自己也应该会想要做无国界医生的,毕竟人有种族、有国籍、有